这活太累,他摸摸红肿的肩。“你想不想娶媳妇?没钱谁跟你这个穷光蛋。”他搓手不语。他又说:“绑架个小孩能挣钱。”于是,他俩从新疆悄悄潜回金昌。电话亭里,他恶狠狠地说,拿一万五千块钱来……
9月上旬,金昌新闻媒体爆出一则消息:9月7日,我市公安机关三十六小时,快速侦破一起绑架十二岁儿童的特大案件……
消息播出后,顿时成为了人们谈论的话题……
一、从新疆来的神秘客人
七月,被火辣辣的太阳晒了一天的新疆昌吉市某小煤矿,烤得让人们喘不过气来。煤窑通往住宅区的路上,走着三三两两晚归的工人。
周江汗衫搭在膀子上,穿着裤头,疲倦的脸上除了白眼珠、白牙齿外,浑身上下锅底黑。每天几十筐煤,从煤窑底下背到地面,来来回回近百里路,一天下来,累得腰断骨折像散架。晚饭后躺在**再也不想动。
这活的确太辛苦。
周江在水池边全身洗个透。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肩上。他猛回头又惊又喜:“嘿,薛哥回来了!”
薛建回甘肃金昌探家刚下车不久。他穿好衣服后,两人寒暄了一番。
“小周吃饭没?”
“还没哪!”
“走,今天哥请客,算是你给我接风,咱哥俩喝两杯。”
于是,他俩来到一家小餐馆,要了几盘菜,打开了一瓶烧酒。
“兄弟,这活怎么样?”薛建关心地问。
“凑合呗……唉,这哪是人干的活,又挣不了几个钱,妈的……”周江狠狠地骂娘。
春节刚过罢,周江打起铺盖从河南老家挤上了去新疆方面的火车。
这些年,南阳地区,诸葛亮躬耕南阳式的生活早已结束。农村的青年男女们,告别了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纷纷涌向外面的世界,挣回大把的票子。这不能不使只有小学文化的周江心跳耳热。十七岁的他,正是花团簇锦的年华。他憧憬美好的未来,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用自己的双手挣一笔钱,为父母分忧,然后翻盖一下旧房,将来再娶个漂亮媳妇。
又脏又累的背煤生活,他咬牙坚持着。半年下来,除了吃穿,没落多少钱。他摸摸干瘪的口袋,看看那些提手机、坐小车的红男绿女,心凉了。做梦都想挣大钱的他,心理的天平开始渐渐失衡。
期间,他认识了打工族中的薛建。二十五岁的他,从河南农村来到甘肃金昌,别看他文化低,人却很机灵,凭着他那聪明的脑瓜和能说会道的嘴巴以及勤劳的手,他学会了一套电焊和修理的活儿。几年后,他娶妻生子,在甘肃金昌临时安了个家,日子虽然紧巴,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他不安分守己,想到更远的地方赚大钱开眼界。于是,他从金昌来到新疆昌吉煤矿打工。前一段,他回金昌看望老婆孩子,因没多少钱,见了家人不免汗颜。熟人老乡问他是否在新疆发了大财,他虽然大有囊中羞涩和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装模作样。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同是天涯打工人,薛建对周江挺照顾,周江把他当作靠山,视作知己。
饭后,他俩挤到一处房子看电视。电视上演的是一起绑架案。两人看得很有兴头。回宿舍的路上薛建很感慨:“咱们这活儿累死不挣钱……”
“没法子啊!”周江摸摸红肿的肩。
“想不想挣大钱?”薛建眼球咕碌碌转。
“鬼才不想哪!”
“想娶不娶媳妇?”
周江沉默了.
“没钱谁跟你个穷光蛋。”
周江搓手不语。
“绑架个小孩能挣钱。”薛建试探着说。
“跟着薛哥只要能挣钱,啥都行。”周江相信老乡世面广点子多。
“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不冒风险赚不了钱,干脆跟我回金昌,咱们绑架个小孩倒腾出去,几万块钱就来了。”
“中!”周江点头称是。
二人一拍即合。
8月26日,薛建带周江千里迢迢雄心勃勃回到金昌。他们作为两位新疆来的神秘客人,在河西堡一家旅馆住下,做起了发财的美梦。
二、小饭馆里的家乡人
金昌市区某居民住宅区有一个小市场。小市场南北不过三十米,小摊位却有二十余家,五行八作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天,在小市场的喧闹声里,远远地站着薛建和周江。来往的人偶尔向他俩瞥几眼,谁也不在意他们是干什么的。
薛建向周江指指小市场南端的一家外搭凉棚的小饭馆,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中午时分,周江在小市场东瞧西逛来到了小饭馆外的凉棚下,在一张矮桌前坐定,嘴里哼几句河南豫剧调。女主人忙着包蒸包,笑吟吟地问道:“师傅吃啥?”
“都有些啥饭?”
“小笼蒸包三块钱一笼,大碗馄饨两块,小碗一块五。”
“那就来碗大碗的。”周江麻利地递上两块钱,惊奇而又亲热地说,“老嫂子,听您的口音,咱们好像是老乡。”
“你老家啥地方?”女主人搭讪着。
“河南。你呢?老嫂子!”周江嘴挺甜。
“安徽!”
“河南和安徽搭界,咱们是近老乡。”周江生拉硬扯套近乎。然后趁饭还没熟,又帮着抹桌子擦板凳,又端碗又拿筷,俨然像小店的员工。
店主见周江勤快,边做活边和他拉家常,心里也挺高兴。馄饨下熟后,周江吸溜吸溜慢慢吃。
小老乡告诉女主人,他是来金昌做生意的,这几天正好没事,随便逛逛。这当儿,女主人十二岁的小儿子仁东放学回来。周江心里一阵狂跳后,随即把仁东拉到身边问长问短嘴抹蜜。
仁东,今年刚考上初中,在金川公司某中学上初一。他听得出这位叔叔是老家口音,也没把他当外人,问啥说啥。一大碗馄饨吃完,周江说不太饱,又要一笼小蒸包,边吃边夸馄饨好吃蒸包香。生意人都喜欢听顾客夸奖自个的东西好,女主人自然心里也喜欢。
第二天上午,周江打听到公司某中学的地址,在校门口幽灵般的胡转悠。中午,还是那时辰,周江又到小饭馆吃一大碗馄饨一小笼蒸包,和仁东越加熟悉。
以后的几天里,周江心怀鬼胎不断往返于小饭馆和学校之间,并熟悉了小饭馆前面的电话亭里的电话号码。
9月5日下午6时左右,周江雇一辆红色天津大发车来到学校门口。仁东和另一名同学在校门口买了麻辣串,吃完后刚想进校门,突然听有人叫他。校门口宣传牌下站着笑嘻嘻的周江。
“叔叔,有啥事?”
“东东,我有个弟弟想转到你们学校上学,你给我说说,你们学校好不好?”周江亲热地拉住他的手。
“好。”
“你们班主任好不好?我想转到你们班上。”
“好着呢!”仁东忽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东东,你帮我给我弟弟搬个行李拿拿书包行不行?”
“行。叔叔,你等我到班上取一下书包。”
仁东背着书包跑出来,周江把他连哄带骗推上车。
“叔叔,上哪里去拿行李?”
“河西堡……”周江心里发毛,催促司机快开车。
“叔叔,太远,我不去。回家晚了,我爸妈会担心的。”仁东抬起屁股向车门走去。
“你这个东东,成了初中生了,连这点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放心吧!这事,我和你爸妈都说好了。”周江一把拽过仁东。
大发车向河西堡快速行驶。
三、仁家急得团团转,接电话后放下心
晚上7点来钟,市民们陆续到街上乘凉、散步。小饭馆的女主人还不见仁东回来,放心不下,就停止了营业,收起摊子,急急忙忙赶回家中,女儿正在做作业,她上初三和弟弟在一个学校。
“东东回来没?”
“没有,我看这孩子该挨打,刚一开学,他就不听话。”仁东的姐姐合上了课本。
“那是咋回事?是不是在学校里玩?”做母亲的心细,以往几天都是和他姐姐前后差不多时间回家。
说话间,丈夫仁立平正好进门,准备到小市场夜市上摆烤肉串摊。
“他爸,这摊先别出了,东东到现在还没回来。”妻子一脸焦虑,“你去学校找找,学校没有的话,再到公园人工湖边去看看,是不是这孩子在玩水?”
“你看这个孩子,一开学就这样,回来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越来越不像话了。”仁立平急中带气,又嘟哝道:“这孩子,别让人家拐去了。”
学校门口静悄悄,校园里空荡荡。仁立平赶忙问看门的老大爷。老大爷说:“今天是礼拜五,学校早就放学了。”
仁立平心里“咯噔”一下,又风风火火赶到金川公园,围着人工湖转了几圈,仍没有儿子的踪影。
仁立平回到家,妻子心如刀绞。老两口和大儿子以及女儿,在市区四处寻找仁东。
天渐渐黑下来,大街小巷闷腾腾的热。仁家心急如焚。
“东东——”仁立平小跑步,嗓子直冒烟。
“东东——”仁妻凄厉的喊叫声,在夜色中使人头皮发麻。
晚上9点。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仁东还是小鬼不露面。
正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小饭馆前电话亭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电话厅主人赶紧抓起话筒。
“喂!请找一下仁立平!”
主人一溜小跑把仁立平喊来:“小仁,是你的电话。”
“你是仁立平吗?”电话里的声音。
“我就是。”
“你家东东在同学家玩,玩高兴了就不回去了,请你们放心。”
仁立平再想问,电话里挂断了。
仁立平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全家惊喜得差点落泪。
四、他拿着话筒如五雷轰顶,愣了
第二天清晨,袅袅炊烟又一次升起在仁家的小饭馆里。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初秋的季节里,正是他们收益的好时候,仁家的心里充满了希望。
上午9点,电话亭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仁立平停下手中的活儿跑过去。
“孩子在我手里,拿一万五千块钱换孩子。”电话里是一男子恶狠狠的声音。
仁立平如五雷轰顶,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小仁?”电话厅主人看着仁立平煞白的脸。
半天,仁立平定定神:“唉,不摆摊了。”
仁家,仁立平躺在**,望着天花板发呆。仁妻哽咽着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他爸,你还愣啥?快想法救救孩子啊!”
“一万五千块呐!我们上哪里去找!”仁立平满脸愁容。
“要不,孩子就没命了,咱们去借……”仁妻抹了一把眼泪说。
仁立平不吭声了。
十年前,他带着全家从安徽来到金昌做点小本生意。白天,仁立平在小饭馆忙活,晚上出摊烤肉串,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艰难度日,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上学。在外人看来,他很红火,是估不透的财主,可实际上他是蜡制的枪头。让他拿一万五确实为难,不拿吧,救孩子要紧。这个从农村来的吃苦耐劳的硬汉子,以往无论天大的困难,他都能顶得住,凭着他那股子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他都挺过来了。可眼下,他觉得实在是撑不住了。
小儿子被绑架,尖刀戳他的心。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干的呢?他猜不着,估不透。几个小时间,他突然苍老了许多,脑子里乱麻一团,理不出头绪。怎么办呢?两颗老泪从他那下陷的眼窝里滚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哪!仁立平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
“你吭声啊,你还想啥?”仁妻停止哭泣瞪起眼珠:“你不去借钱我去借。”说着往外走。
“等等……”仁立平跳下床,“咱们到公安局报案。”
“报案?那可不行,报了案,孩子就没命了。”
“只有报案,别的都不行。”仁立平毕竟见多识广。
老两口一番商议后,仁立平赶往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报案。
下午3点半,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冯海接到报案。他立即给刑警支队政委郑银生打了传呼。
郑银生马上赶到了值班室。
万箭穿心的仁立平,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打电话的是什么口音?”
半天,仁立平颤抖着说:“好像是兰州口音。”
五、一张大网在迅速地悄悄拉开
案情重大,事不宜迟。郑银生果断地命冯海立即通知刑警一大队全体人员集合待命,并迅速向市局领导和刑警支队长汇报。
这一天是礼拜天。刑警们接到指令,一个个像脱弦之箭从四面八方奔向市局。一时间,汽车隆隆,摩托突突,脚步声声。平静的公安大楼内,顷刻间人们又紧张繁忙起来。
下午4时,刑警支队二楼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郑银生向大家介绍了基本案情后,市局王禄维局长提高了嗓音:“这是我市建市以来发生的第三起绑架人质案,性质恶劣,如不及时破案,将会造成很坏的政治影响,甚至会影响人质的生命安全。要求刑警支队必须在三天内破案。”他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字字句句像千斤巨石压在刑警们的身上。大家很清楚,王局长下达了限期破案的命令。
杨一清支队长站起身,坚定的目光打量着所有的人:“从现在的情况看,一是被绑架的仁东是十二岁的初一学生,他有一定的辨别能力,由此看来,很可能是熟人作案。二是案件的性质图财的可能性较大,报复作案并存。三是作案人对仁立平所住的地理环境和被绑架者上学的基本情况比较熟悉。”杨一清支队长的精辟分析,与会人员表示赞同。
随即,政委郑银生进行了部署:第一组由李剑负责,到有关单位查询犯罪嫌疑人打电话的地点。第二组由王秀武负责,与仁东所在学校及班主任联系,搞清仁东那天上学及放学后的情况。第三组由尚兴勇负责,对仁立平的家和小饭馆以及他附近的电话亭进行监控,并负责对仁家内部情况的了解。第四组由罗永虎负责外围调查。第五组由冯海、杨振刚等作为机动组,随时准备出击。
布置中,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吴广贤匆匆赶到,他同意对案情的分析和这五个小组的分工部署。
下午五点半,便衣刑警们奔向各自的岗位,开始捕捉任何的蛛丝马迹。
平时书声琅琅的金川公司某中学,学校大门紧闭。王秀武和其他侦查员走进了传达室。
弄清楚仁东的班主任家的住址后,王秀武他们来到王老师家。
王老师热情地给他们让座倒水,告诉说:“初一是新招收的班级,学校才报到几天,对仁东还不太了解。”
马不停蹄,他们又赶到仁东上小学时的学校。班主任认真详细地介绍了仁东的情况,回忆了与他要好的同学和现与仁东在初中同一班上学的同学。
这一情况,王秀武如获至宝。他马上给冯海副大队长作了汇报。当即,冯海带王秀武他们来到了仁东要好同学的家。
仁东的同学回忆说:“星期五下午6点左右,我和仁东在学校门口一人吃了一串麻辣串,刚要进校门,被站在校门口宣传牌下的一位高个子的二十来岁的人叫住说话。那人穿着白衬衣,头发稍长。放学后,仁东收拾完书包,急急忙忙地出了教室。我收拾完书包后出了校门,再也没看到过仁东。”
当晚9点半,尚兴勇组的情况也反映上来。9点20分,仁立平又接到那个神秘的电话:“仁立平,你不要耍花招,我啥都知道,我的人一直在监视你,你讲义气我也讲义气,你快我也快,你要耍花招我就收拾你。”几声冷笑后,电话又啪地挂断。
仁立平的脊骨上不禁冒出一股冷气:我到公安局报案,莫非让那人知道了。想到这里,他马上给尚兴勇打电话,进行了报告。
9点40分,罗永虎的外围调查组任务完成,嫌疑排除。
晚10点左右,第二次案情分析会上认为:根据捕捉到的这两条信息来看,作案人很可能是两人,打电话的人声音洪亮,口气果断不拖泥带水,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侦查没有目标,只是捕捉到了两条信息。杨一清速命王兆福副支队长率刑二大队人马对仁家和发案地段进行严密布控,同时命新华路派出所全体民警结集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