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身
房间的灯突然一片雪亮。
李道长手执桃木剑,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件土了吧唧的中山装,而是一件奇怪的道袍,道袍上布满纹路,和虎头符上面的纹理是一样的。
我还压在林一念的身上,林一念又害羞又害怕的捂住了脸。
“这狗日的果然又来了。”我翻身下马,没好气的踢了陈东山一脚,“道长,怎么办?”
陈东山穿着肥大的寿衣,脸色乌青,眼珠子凸现着,舌头歪在一边,脸上有黑色的泥土。
我和李道长将他抬出去,寿衣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陈东山的手臂上有道道血痕,我想那是他从棺材里钻出来,被李道长的墨线伤了。
我爹也起床了,我娘哭着又要给陈东山烧纸钱,被我爹一脚把烧纸的盆子踢出老远。
“烧个锤子的钱,不如把他给烧了。”
他骂骂咧咧去找村长和陈东山家的人,李道长将白天准备的符纸贴在陈东山的脑门上,手掌脚掌上。
“道长,你看你看!”我指了指陈东山的裆部,他那里的帐篷支得老高,把宽大的寿衣都顶了起来,像一根铁棒支出来一样,很突兀。
这狗日的陈东山,我的婚礼上他偷亲了林一念一口,死了还金枪不倒,可气死我这个一到关键时刻就偃旗息鼓的人。
“男人死之后,下体会有一段时间保持硬度,但是能保持这么几天,怪事。”李道长问道,“陈一道,你这媳妇同这死人有没有打过交道?”
我没好气的说:“我媳妇是越南人,刚嫁过来没几日,哪儿会跟他扯上关系?”
“哦?越南人?”
“是,不过我婚礼上,这色鬼垂涎我媳妇的美色,偷亲了一口,被我媳妇打了一巴掌。”
“那就对了。他死前看上你媳妇的美色,死后仍不死心,加上墓地风水和棺材的问题,诈尸后又来缠你媳妇。”
“道长,那有什么办法没有?”
“首先要把陈东山的坟墓迁移,不能让他再作怪。其次给你媳妇做法,将她和陈东山隔开,丢了他这份念想。”
陈文轩带着陈东山媳妇来了,还有陈东来,三人见到陈东山的模样,特别是他媳妇看见陈东山支起的帐篷,恼羞成怒,拿起我家的铁锹就打。
一铁锹下去,一声闷响,那个东西竟巍然不动。
“陈东山你个死不要脸的,你人都要烂了,你这个家伙还硬挺着,你丢你祖先人的脸!”那女人耍泼大叫。
陈东来脸上挂不住了,扯下我家栅栏上的三色布,将陈东山盖住。
三人连夜去给陈东山找坟地挖坑,这么丢人的事,要趁黑把陈东山埋了。
“道长,你说要是陈东山再来,那就不是陈东山,那他是谁?你用符封住了陈东山的脑门和四肢,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吗?”
李道长看了我一眼,可能是他觉得一个瘸子怎么能问出这么专业的问题,感到不大像我说的话。
我不是专业,因为我见过贴符纸直贴面门,没见过贴四肢的。
“去取你媳妇的三根头发来,再将她贴身的衣服取一件,当然,如果她不愿意,剪一小块也行。”
“道长要做什么?”
“叫你去你便去,是不是还想陈东山在你关键时刻出现?”
我脸一红,敢情全给这道士知道了?刚才陈东山没把我吓死,但是把我的老二给当场吓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进屋,林一念的头埋在枕头里,不知道是赌气呢,还是睡着了。
我不忍心叫醒她,在枕头上捡到几根头发,取了一件她的粉色小内裤。
李道长和我来到村口的十字路口,此时冷风凄凄,放眼望去,整个村庄一片漆黑,死寂得有点可怕。
“我要做一个你媳妇的替身给陈东山烧过去。让他在那边享用。”
“你说啥?你要给他配冥婚?”
这话我不爱听,意思是我在人间享用活着的林一念,陈东山在阴间抱着我媳妇的替身意**?
李道长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笑道:“不是配冥婚,你媳妇还是你媳妇,替身是用来糊弄陈东山的。陈一道,目前这是最保险的办法。陈东山执念很重,纠缠着你的媳妇不放,死去的人纠缠活着的人,那活着的人就会生病,说不定就把你媳妇害死了,那样你连活着的媳妇都没有了。”
“好,替身就替身。”
李道长做了一个假人,让我用林一念的内衣包裹起来,然后将林一念的头发缠绕上去。
“你知道你媳妇的生辰八字吧?”
我摇摇头。别说生辰八字,就是林一念的身份证我都还没有看到过,林一念是通过非法渠道过来的,以后要想办理结婚证可能万难,想到这个,我的头更大了。
“罢了,没生辰八字,这个是真替身,也将就着用。”
李道长在替身上写了林一念的名字,默念着咒语,用火将那个假人点燃。
眼看着火苗腾腾的,可是假人烧到一半就熄灭了。
李道长一愣问我,林一念这个名字有没有错?
这是我表舅给她取的中文名字,谁知道她的越南名字是什么?
我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你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也就算了,连你媳妇名字都不晓得?”
我囧着脸不说话,道长的话戳到了我心里的某个痛处。
“你刚才说,你媳妇是越南人?”
我点点头。
“越南女人我见过,你媳妇的长相不像是越南人。”
虽然我也觉得不像,但是只能我怀疑,话从别人口里出来,我不乐意了,李道长的意思我花巨资买了一个本国的女人?
“陈一道,说说你这个新媳妇。”
“没啥好说的。”
其实我也有点恼火,这个新媳妇,除了知道她是越南人,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林一念,其余的我一无所知。
叫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她从哪儿来,今年多少岁。
“替身一次烧不尽,再烧也没用。”李道长站起身。
“替身咋烧不尽呢?”
那里面可是布片和稻草,一点就着。
“这就要问你那个越南媳妇了。她到底是不是林一念。替身也是有讲究的,要求灵肉合一,取毛发代替灵魂,贴身衣服代替肉体,如果灵魂和肉体不是一个人,那当然会出现刚才的情况。”
我蒙圈了,不知道这个道士说的是什么,林一念就是林一念,难道还是别人不成。
可替身烧不了,陈东山就不会安生。陈东山不安生,我和林一念办事的时候他就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捣乱,结婚三天了,只是隔靴搔痒的过了把瘾,想起来就头大。
“道长,那现在怎么办?”
“回家给你媳妇做法。”
我垂头丧气的跟在李道长的身后,感觉他作法失败,不知道明晚又会发生什么怪事。
走着走着,我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盯着我,我转身一看,黑漆漆的夜里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种强烈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
回到家,陈东山的遗体已经被抬走,我爹我娘应该也是跟着去帮忙了,毕竟他们想看到陈东山入土才会放心。
林一念也不在家,这可让我吃了一惊。
这大半夜的,她一个人对这里不熟悉,摆喜酒那天村里除了陈东山,还有几个色眯眯的一直盯着林一念的胸脯看,林一念要是落在那几个光棍的手里,指不定就给我开封了。
我得去把林一念找回来。
刚一出门,林一念笑眯眯的在门口站着,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拉住她问她去哪儿了,她笑着不说话,当然她也没法说。看见她衣冠整齐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放心了些。不过林一念身子一闪,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谢小萌,你怎么来了?”
站在林一念身后的是我们村唯一的外姓人家谢友坤家的独生女谢小萌。
别听她的名字动人,但是长得却不敢恭维,身材倒没啥难看的地方,只是那张脸,一半边脸煞白,另一半边脸漆黑,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黑痣遮挡了另一半脸,黑痣也就罢了,还长毛。
村里人私下里都说她是野猪投胎,有人叫她黑白双煞,她爹谢友坤也是损闺女专业户,如此骇人的长相,却给取了个名字叫谢小萌。
“嘿……一道哥,嫂子可能是出门找你,走迷路了。我给你送回来。”
我急忙给谢小萌道谢,要她赶紧到屋里来坐。
林一念也咿咿呀呀的说着,拉着谢小萌的手请她进屋坐,俨然是一个女主人的架势。
“嫂子好热情,一道哥,你好福气呢!”
这话我爱听得很,林一念一进屋就给谢小萌端茶倒水,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谢小萌坐了一会儿,李道长坐在门口的位置,咳嗽了几声,我明白他是在提醒我,将家里不相干的人赶走,他要给林一念做法了。
恰好谢小萌也站起来要走,我说送她出去,林一念却抢在我的面前,要送谢小萌出去。
“一念,送到大门口就好了,小萌她胆子大。”
谢小萌自嘲的说:“对呀,我不怕,只有人家怕我。一道哥,我第一次见嫂子,就觉得好亲切,明天我过来跟嫂子玩吧!”
我客气的答应了。想想林一念也没个一起玩的女伴,谢小萌是个不错的人选,有她在身边,村里打一念主意的男人会收敛些,女汉子谢小萌的力气可不是盖的,以前陈东来笑话她没人要,她追着陈东来能跑半个村子,最后像举重一样将陈东来抛出去,硬没有喘一口粗气。
送走谢小萌,道长叫我找一个碗来,他将符纸烧了,让林一念喝下。
林一念怯生生的不敢喝那黑乎乎的玩意儿,她皱着眉头,使劲的向我摆手,我想她是没有见过道士做法,为了让她放心,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林一念过了一会儿,看我没中毒才把水喝下去。
“没事了,陈东山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们。”李道长松了一口气说,“我们去看看陈东山下葬没有。”
我现在一提到陈东山就烦,自然不会去看,我要在家陪林一念,父母不在,李道长要出去,这个家就剩我们两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正好调调气氛,陈东山不会再来,我也要想想我将林一念办了这件大事。
更何况林一念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那眼睛里的雾色朦胧,快要把我融化了。
李道长刚走,我还没有开始行动,门开了,我娘回来了。
她一声不吭的进了门,黑着个脸,直愣愣的往她的房间里走去,好像压根儿就没有看见屋里还有两个人。
一定是我爹又惹着她了,她才独自一个人回来。
“娘,你咋了?”
她回过头,目光越过我的头顶,落在黑漆漆的外面。
突然间,她的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
我一个冷噤,这个笑容,怎么那么像陈东山的偷笑?
“没啥,你去看看你爹去……”
“我爹又咋了?”
“你去看看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