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雇佣乔若琳之前，卓然曾经接触过这样一个比较奇特的病患。该病患是一名女性，年龄在三十出头。但她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似乎更老。
这个女病患来找卓然时，身上穿着睡衣。神情异常憔悴，就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觉。她坐在卓然对面时，卓然甚至担心她会随时晕过去。
“说说你的困惑吧。”卓然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她却似乎被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身子。
她用神经质般的眼神看了卓然一会，才喃喃自语道：“我经常做噩梦，十分可怕的噩梦。”
“能大概描述一下么？”
女人投来目光时，卓然得以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的眼神。卓然感觉她的眼神中不光是疲惫，还是夹杂着警觉和长时间睡眠不足造成的，濒临躁狂的前兆。
不管是由于什么问题造成她现在的境况，卓然感觉女人已经在歇斯底里的边缘，再继续下去，她或许真的会疯。
女人用有些混乱的言语描述了一番她所做的梦。
她说自己经常梦到一个荒原，荒原里全是枯树和枯草。女人说梦中的感觉并不冷，应该是初夏，或者初秋。但那些树上面没有一点树叶，连枯黄的叶子也没有。所有树的树枝都是枯干的，是夏天的气候，景象却是北方的冬天。
“梦中的荒原让你感到害怕么？”听完她的描述，卓然问。
女人用力摇头：“荒原里有一个人。”
“能描述一下那个人么？”
“是个男的，穿着黑衣服，背对着我。”女人的描述只有这些。
“然后呢？”
“只要睡觉，就会梦到荒原，还有那个男人，只要睡觉就会梦到。”女人的牙齿有些打颤。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你每天睡觉都会做同样的梦？”
“对，不管中午还是晚上，哪怕是在地铁上睡着了，也会梦到荒原和那个男人。”
“梦里面还发生了别的事么？比如那个男人回头看你了么？或者他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没有举动，他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对着我。”
一个月接连不断地梦到同一个场景，这种事对一般人而言的确很难理解，但这个世界上有一小部分群体，正如这个女人所面临的情况一样，被不可思议的梦折磨着。有时候，人们在生活中遇到了大脑短时间内所无法排解的压力和困境，就会以梦的形式折磨人。
卓然继续问她：“这一个月来，你的梦有变化么？比如荒原里面的景致，是多了一些树，或者某棵树冒出了嫩芽之类的。或者那些枯草，是多了还是少了......”
“没有变化。”还没等卓然说完，女人就抢过话柄，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个男人呢？也是一动不动么？”
“不！”女人咽了口唾沫，眼里流出恐怖的神色，“他有变化......”女人略作停顿，眼睛转了转，继续说，“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变化。”
“哦？是离得远了，还是离得近了，还是忽远忽近？”
“离得近了，越来越近。”女人牙齿抖了几下，又补充道，“我能明显地感觉，每次梦到一次，就会离他近一点。我第一次梦到他时，离他很远，大概能有一百多米。我在荒原里站了一会才发现他，但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听到女人的描述，卓然都感觉后背泛起一股寒意：“你和他之间现在大概有多远？能估测一下么？”
“不到十米。”女人声音不大，却说的非常清晰，卓然甚至感受到了她声音后面的绝望。
“我觉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他很近，甚至和他贴着身子，医生，我十分害怕，你能帮帮我么？”
“你先别急，所有梦境的成因，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动机，找到了动机，将焦虑或者压力解除，你噩梦的‘魔咒’就会被破除了。”
“会么？”女人瞪圆了眼睛，“怎么才能找到动机？”
“要慢慢分析。你在生活中有哪些压力事件？”
“压力事件......”女人进入到思考状态中，她认真思考了一阵，摇摇头：“我想不出来，最近没有什么让我感到特别有压力啊，就这个梦让我很崩溃。”
“那一个月以前呢？”
“一个月以前......”女人又思考起来，这次思考的时间稍长一些，但最后仍是摇头：“也想不出来。”
“或许是过往的经历。”卓然用分析的口吻说完，女人突然很害怕地凑过脸来：“医生，等我和他离得很近时，他会不会转过头来把我杀掉。”
“不见得会有这种可能，你先别对自己进行这样的心理暗示。”
“不。”女人声音颤抖地说，“我觉得他会杀了我，他现在是我最害怕的人，”
还没等卓然做出回答，女人又说：“如果我在梦中被他杀了，现实中的我是不是也就死了，然后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卓然笑着摇头：“别担心，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我看电影上演的，一个人如果在梦中被人杀了，那现实中的他就也会死了。”
“那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现实中是不会的。”
“真的不会么？”
“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死在梦中是不可能的，因为梦只是一种潜意识的活动。而潜意识也是意识的一部分，意识则是由大脑产生的，大脑是不可能发出让身体死亡的命令的。”
“但......”女人再度惊恐地睁大眼睛，“如果他在梦中突然转过头来，我怕我会直接被吓死，我心脏本来就不好。我会不会直接被吓死？会不会啊医生？”
见卓然没有立刻回话，女人的身体颤抖起来：“会的吧，是不是？我有可能会在梦中被吓死？像你说的，我的大脑固然不会让我死，但我的心脏可能承受不了，对不对？”
卓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的确有这种可能。
“你放心，我会在你靠近他之前帮你把梦解开，所以不要害怕。”
“我还有时间么？”女人投来哀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