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环每次来都给林家带吃喝的东西,再看看林海潮。
林海潮表面似乎很抵触陆环,甚至每次海洛都要尴尬的和陆叔叔表示抱歉,追问母亲的情况,可得到的都是颠三倒四的回答。
但表面上和陆环相当不对付的林海潮,却每次在陆环走后都一个人推着轮椅去后街,还狠狠地不让任何人跟着。
岳童也是无意中被养父母吩咐跟过去的,因为名不见经传的林老太太家有豪车来送东西这事,在岳童养父母眼里,好奇的很,更在意的是林老太太的亲戚到底多有钱。
岳童其实真的很怕这一点,尽量不在养父母那说林家的事,可架不住贼惦记。
岳童被他们推出门去跟踪。
可她心里很抵触,每每这个时候都像是在提醒她不配。
那天她一个人心不在焉的跟着,却意外地看到在不起眼的角落,那辆黑色宾利又开了回来,将林海潮接走了。
岳童惊讶,想跟过去车子已经开走。
她扯了个慌没告诉养父母,也没和林海洛说,到底是海洛的哥哥,若说了,海洛会怎么看自己。
岳童留了个心眼,第二次陆环走后,她打了车跟上去,其实车根本没开多远,在一处没人的胡同,陆环下了车,将林海潮扶下来,低头查看他的腿,“少爷,你在这得不到好的治疗,难道你要真废了这条腿吗?”
“废了又如何,过去那么多日子我都挺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骗到林莹莹,她害死我母亲,我要她全家陪葬。”
“少爷,你别做的那么绝,林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事,那个老太太一直以为你是她孙子。至于那个小女孩。”
陆环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怜惜的神色。
说到海洛,林海潮没有反驳,“那也弥补不了她母亲害死我母亲的事实,现在林莹莹和我二叔勾结,想要彻底搞垮我和父亲,可她最不该的就是把自己一切暴露给我们,她太自信了。”
“那是你演的太好了,她虐待你那些日子,我真的。”陆环擦着眼泪。
“陆叔,我只有你了。”
岳童捂住嘴,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哽咽。他一身残破,坐在轮椅上像被撕碎的布娃娃。他哽咽可他拼命地洗鼻子擦眼泪,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岳童被这秘密吓的往后退,可踩到树枝被他们发现了,林海潮疯了,看她那眼神,岳童几乎以为他要杀人,他掐着岳童的脖子,“你听到多少。”
岳童害怕的只剩下发抖。
“你敢说出去,弄死你。”
岳童那一刻真的觉他要和陆环弄死她了,确实,这么大的事。
尤其是陆环,已经在说交给他。
岳童浑身发抖,被陆环拖到车上。她吓的拼命敲打窗户,死死地盯着车外的林海潮。
他是在最后一刻反悔的,拦住了陆环的车,没让把岳童带走,陆环诧异又不解,“不能留活口,这个女孩的背景你也知道,不过是两个骗子领养的,她死了也白死,没人知道的。”
“是啊,死了也白死。”
他那一刻有一丝动容,岳童一下就明白了,因为从第一眼,她和林海潮就知道彼此是一样的人,因为这份相像所以让人觉得恐惧,他们拉着距离,哪怕中间有林海洛,可每次三个人在一起,他们的距离总是如万丈深渊。
可也正因为这份相似的恐惧,才让林海潮最后一刻心生怜悯,也许曾几何时,林海潮,也就是文涛,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绝望的被推进废弃工厂,在恶臭的笼子里,被一群饿了两天的狗撕咬。没有人会在意他,他死了也是白死。
那时候文涛的父亲正是被林莹莹骗的五迷三道的时候,怀疑文涛不是亲生的,是对荣华浓死后爱而不得的恨意最浓的时候。
文涛早就知道,哪怕父亲现在找他合作,也不是因为多爱他,而是因为看清林莹莹真面目,决定反击,才和儿子联手。
而当时父亲冷眼旁观他被狗撕咬的时候,旁观他被鞭笞的时候,甚至父亲都亲自动过手,仅仅是怀疑他也不是亲生的,怀疑荣华浓给他戴绿帽子的恨意中。
到现在的所谓联手,也不过都是利用,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为了降低林莹莹的怀疑,把他扔到这穷乡僻壤。
如果林老太太一家和林莹莹是同一种人,他文涛早死了。
文涛甚至怀疑过,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林莹莹和林家那么的不同,一个偏激心狠手辣极端,一个平凡温暖到让自己有时候会迷失。
文涛在成为林海潮那段时间,每每都在梦中惊醒,梦见自己被林莹莹害死了。
可每当梦醒,都会看到他床边趴着的女孩子,他呵斥过林海洛回去睡,不要来烦他。可每次还是看到她在床边趴着,拉着他的手,即便睡梦中也喃喃的告诉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妈妈害你,你原谅她。”
他一开始憎恨,觉得都是演戏,没人对自己是真心的,可久而久之,人可以演这么久吗?
他偶尔走出院子,被街上的小孩扔石头嘲笑瘸子,总有个女孩挡在自己面前。
在每次陆环来看他的时候,海洛都第一个冲出去,她知道母亲不会来,可她跑出去,想确认,她既希望看到林莹莹,又害怕是林莹莹。
她害怕,她是真怕他被害死,所以陆环拿来的东西海洛都先吃一遍,给文涛带的药,她都要先拿去诊所问胡大夫。
文涛知道陆环不会害他,可林海洛不知道,因为表面上陆环是为林莹莹所用的。
文涛自认为早就心硬如铁,可终究人非草木。
那一刻因为岳童是林海洛珍惜的朋友也好,是他们三个日日夜夜在一块短暂美好也罢,亦或者单纯就是因为此时绝望的岳童,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那一刻他拦住了陆环。
可他不知道,这个举动,将会改变一生。
叶欢欢讲到这,笑了出来,“我姐姐喝多了说到这的时候,一直在流泪,她说,后来无数次文涛都告诉她,如果当初没有认识她多好,其实岳童也曾说过,她如果当时没跟过去,没有窥探到文涛的一切,是不是最后大家的结局都会不一样,然而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陆环诸多担心,岳童吓得都疯了一个劲摆手说自己不会说出去,文涛阴狠的警告,“你当然不敢说出去了,你看起来是海洛的朋友,实际上你就是个骗子,你不会告诉她的,因为你的身世我们都知道,几岁就开始行骗,做套仙人跳,伺候老男人。”
这句话刺痛着岳童的眼。文涛眼中满是冰冷嘲笑阴狠,但她知道,岳童就是知道,他在保她的命。
陆环走了后,岳童推着他回去,沉默着,半路问他,“你会连海洛一起害死吗?”
他没有回答。
可岳童知道他不会。海洛是他们黑暗命运里唯一的光,他们谁都不敢承认而已。
不管如何,那天之后,岳童和文涛之间,就发生了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