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名叫禅静寺的僻静的山脚下,四处草木葳蕤,乱石遍布,一看就是人迹罕至之地。
李跃华坐在一墩石头上,他满脸憔悴,呆呆地看着远处阴云低垂的天空。他的前面,是一个已经挖了一米多深的坑。
这个坑是上述寺庙方请专业师傅来挖的,寺庙方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口机井,然后用水泵把水引到寺庙中去,解决寺庙的用水问题。而修井的资金,是李跃华出的。
李跃华为什么要出资修建机井?
按照他的说法,妻子、儿子和朋友遭人投毒致死使他感到十分悲痛、愧疚,他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通过做慈善来减轻内心的痛苦。
李跃华认为修井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因此他在早上就特意赶了过来,他要看着这口寄托他哀思的机井在自己眼皮底下建成,如果在施工过程中发现有不合自己心意的地方,他就会跟施工师傅提出改进意见。
不仅如此,该井在构想阶段他就深度参与其中,机井的样式、图案和文字,都是他跟寺庙方反复讨论后才确定下来的;机井的选址,也是他跟寺庙方进行实地考察后才拍板下来的。
现在是饭点时间,施工师傅们都去吃饭了,只有李跃华一个人留在工地现场,他现在不打算去吃饭,因为他来的时候就吃了东西,不觉得饿。
李跃华希望机井尽快修好并投入使用,好完成自己的一桩心愿。
他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不远的树林里面,正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密切地注视着他。
此人是周喻。
周喻怎么知道李跃华来这里?他如此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对李跃华干什么?
事情还要从五天前讲起。
周喻为了接近李跃华,就处心积虑地与其一起乘坐电梯,不料电梯发生了故障把俩人困在轿厢内,后被维保人员解救脱困,周喻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把身体虚弱的李跃华扶到他居住处,好与对方拉近距离,以便实施他的计划。
李跃华谈起妻儿被人投毒致死,就表现得十分悲伤,他表示要为他们捐赠一口井,还说自己已委托熟人与受捐方谈妥了,他很快就会去找受捐方落实捐款事宜和商谈修井细节。
趁李跃华上厕所之际,周喻摸出一个被体温捂得热乎乎的小瓶子,瓶子里面装的是白色粉末,他打算把这些粉末掺入李跃华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菜饭中。
原本就紧张、害怕的周喻,在这一刻更加紧张、惧怕,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好像全身都要炸裂一般,他紧紧捏住小瓶子,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
他站了起来,逃也似的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住处,他发现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松开手,看着瓶子里面的粉末,就仿佛看着极其可怕的魔鬼!他想起先前差点把它掺入菜饭里的情形,就感到一阵后怕;他很清楚,这瓶子里面装的是一种叫“三氧化二砷”的化学毒药,俗称砒霜,只需60——100毫克就能要了李跃华的命。
事实上,他曾计划在李跃华去餐馆点餐时,找机会朝李跃华的菜饭里投毒,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他跟李跃华素无怨仇,如果不是平头男拿他把李非踹倒致伤的视频胁迫他,那么他是绝不会想到要谋害李跃华的性命的。
遭到平头男的胁迫后,他产生过去公安机关自首的念头,可是又想到一旦身陷囹圄,就会过上暗无天日毫无自由的凄惨生活,他就没有了勇气。
突然,**的手机铃声响起(这手机和手机卡是平头男特意给他的,他与平头男联系,用的一直是这部手机和这张卡的号码,目的当然是把人毒死案发后试图逃避警方侦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平头男打来的,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半天才不情不愿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那头瓮声瓮气问:“任务完成了吗?”
周喻犹疑了一下:“没有,我......没机会接近他。”
“我看见你进入了他房间,怎么说没机会呢?”那头很不满。
“你怎么知道我进入了他房间?你暗中监视我?”周喻感到吃惊的同时,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在李跃华住处外面的过道上,是否出现过可疑身影,可结果一无所获。
那头不置可否,说:“你出来,马上,咱们聊聊!”
周喻知道自己是他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不得已只好答应。
十五分钟后,周喻在一辆车上见到了平头男子。
“你是不是很害怕,所以不敢向李跃华下手?”平头男冷着脸问。
周喻木然地点头说:“我确实很害怕,你能不能不......”
“难道你就不怕我把那份视频交给警察?难道你就不怕去坐牢?难道你就不怕承担李非巨额的医疗费用?”平头男截住了周喻的话头,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你非要把我逼上梁山不可吗?”周喻十分沮丧地说。
平头男一愣,扭头看着周喻问:“你什么意思?”
周喻越想越生气,大声说:“熊之扬,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那份视频交给警察,那我就会以牙还牙,把我手里的这瓶毒药交给警察,说是你教唆我想让我毒死李跃华!你他妈的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熊之扬满不在乎地笑了两声,摊着双手说:“你可以拿它交给警察,我没意见。”
周喻错愕了一下,皱眉问:“你......难道你就不怕被抓?我上网查看过刑法条文,我没在你的教唆下实施犯罪,属于犯罪中止,而你却构成了教唆未遂,你是要受到刑事处罚的!”
熊之扬又是满不在乎地说:“你知道我交给你的那东西是什么吗?是淀粉,吃不死人的!”
周喻又是一怔,把小瓶子从裤兜里摸出来,端详着里面的白色粉末,半信半疑问:“它真是淀粉?”
熊之扬从周喻手中把瓶子夺过来,随即打开瓶盖,倒一些在手里,一仰脖子把粉末吞下,咂咂嘴说:“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你不是很想毒死李跃华么,为什么给我淀粉?你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周喻一头雾水。
熊之扬从中控台上拿起半包烟,巅出一根叼上,点燃,猛吸一口,吐出,说:“我当时就看出你胆小怕事,估计不敢对李跃华下手,所以就给了你这个。”
周喻恍然大悟。
熊之扬吹着眼前淡蓝色的烟圈,烟圈仿若幽灵四处惊逸,突然说:“李非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他成为植物人的几率越来越大,为了给他续命,我昨天又交了一万块的医疗费,这真是个无底洞......你是我的谁呀?李非的死活与我有何相干?我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必须拿出明确的态度来,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
周喻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你还是打算把那份视频交给警察?”
“换着你你会怎么做?会自讨苦吃吗?”熊之扬反问。
周喻哑口无言,紧紧咬住嘴唇想了半天,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想再试一试。”
这话无头无尾的,不过熊之扬秒懂周喻的意思,眼睛不由得一亮,假装问:“试什么?”
“你不是想要李跃华的命么......我这次应该......一定能够成功。”
“行!这是你说的呀,我可没逼你。”
“把那东西给我吧。”
“什么东西?”
“砒霜。”
“行,跟我走。哦对了,咱俩的对话我已录音,你不要再诬赖我教唆你投毒喔。”
“无所谓了,我只想摆脱牢狱之灾。”
“你放心,只要你完成任务,我保证警察和李非的家人找不到你头上。”
车缓缓地在街道上行驶着。
周喻突然说:“李跃华说他想为他死去的妻儿捐一口井。”
“他为什么要捐井?”熊之扬愕然。
“他说他们的死他感到很痛苦,捐井是为了减轻心里的痛苦。”
“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和我老婆,他应该下地狱!”
“你非要毒死他才解心头之恨吗?”
“是的!那天我就已经对你讲过,他介入我的婚姻,破坏我的家庭,还害死了我的老婆,如果不是他跟我老婆搞婚外情,我老婆就不会出事,我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他马上就去死!”
“即便你不对他下手,但天网恢恢,他终究是会受到法律的严惩的......”
“天网恢恢,那只不过是你美好的想象罢了!要是警方一直找不到他投毒的证据,他就会一直逍遥法外。”
“我觉得......”
“别说了!你不想让我把那份视频交给警察,就乖乖按照我的吩咐除掉李跃华!”
“行,我不说就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急着想除掉李跃华吗?因为我患了肺癌,我在这世上的时日不多了,我要让李跃华死在我前头。”
周喻恍然大悟,心想难怪我经常看见他咳嗽。
“关于李跃华的妻儿和我老婆的死,网上议论与他有关的帖子铺天盖地。我利用砒霜毒杀他的目的在于:要让外界认为他是因为妻子、儿子和情人的死而感到了内疚、害怕,他服毒自杀是为了逃避罪责!”
周喻不寒而栗。
从熊之扬处拿到砒霜后,周喻没有马上对李跃华投毒,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他担心如果李跃华被毒死在公寓里,警察查起案来会把他列入重点怀疑对象,他只好等待作案时机,一个在他看来最佳的作案时机。
周喻迟迟没对李跃华下手遭到了熊之扬的不满,熊之扬才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下手呢,但是主动权掌握在周喻手中,熊之扬拿他也没有办法。
昨天,周喻得知李跃华今天的出行安排后,就把情况告诉了熊之扬,两人经过商量后,觉得找机会把李跃华弄死在外面是不错的选择。
今天早上,熊之扬和周喻等在李跃华去往禅静寺的必经之路。当熊之扬看见李跃华的车驶过后,他就马上驾车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