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悬疑 十二宫:一个老警察亲历的十二宗杀人案

第十二宫 亥 猪

  

  甘肃省庆阳市宁县山上发现猪人

  话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果真不假。在宁县这样一个小城里竟然发生了让人震惊的事情,一时间成为各大媒体网站争先报道的话题,面对蜂拥而来的媒体当事人高建军叙述了他发现猪人的经过:2010年5月17日早饭过后,高建军闲来没事,听说最近山里老是发出一种怪叫声,很多人都很奇怪,但不知道是什么,更有老人说是孤魂野鬼作祟,正好闲着也是闲着,高建军就想去山里一探究竟,带着这份好奇和消磨时间的念头他一个人踏入了通往山里的小路。不多时便感觉有点不对劲,奇怪的声音隐约传来,一窝猪人赫然出现在他不远处的杂草丛中,见多识广的高建军当场晕倒过去,当他醒来,发现有一头小猪人在舔着他的脸,他再次晕倒。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他爬着去找了刘忠浩和李强李超等朋友来帮忙,在他们的帮助下几经努力,终于把这窝猪人给弄到了县动物研究所。

  随后动物研究所工作人员给猪人铺好厚厚的垫子,清晰可见猪人的四肢和人类的四肢极其相似,令人吃惊的是竟然全身无毛,头顶上却有毛发貌似人类的头发,指甲也和人类相像,当地群众听闻后纷纷前来围观。据研究所专家称这些猪人可能是基因遗传变异造成的,目前具体原因仍在研究分析之中。(记者:高少尘 摄影记者:肖一)

  巴基斯坦著名诗人海子说过:四月是残忍的季节。

  住在郊区的李大柱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四月是一个挺美好的时光,天气还没炎热起来,又不像冬天那般寒冷,尤其是每天早上舒服的懒觉,常常让他不忍心离开被窝。此时天色微亮,李大柱正沉浸于最美的梦乡,一手搭在媳妇红英的胸上,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但他习惯性的潜意识里惦记着猪圈里的猪,他用脚跟轻轻踢了两下媳妇,勤劳贤惠的红英会意,利索地从被窝爬起,昨夜愉快的**让她脸色滋润十足又有点留恋回味,她轻巧熟练的端起昨天拌好的猪食盆子,开门去喂猪。

  啊!一声尖锐的叫喊剌醒李大柱的美梦,他不由得大怒,从**探起头来朝外骂:你个婆娘,你嚎啥啊?猪嚎你也嚎,猪一夜没吃了,你折腾了一夜还不饱?

  屋外并没回音。

  李大柱感觉蹊跷,不会又摔着了吧?前年冬天死婆娘去喂猪时不小心崴了脚,整整在**躺了一冬天。他起床披上件衣服,走到屋外顿时便慌了——红英躺在猪圈栅栏门前,猪食撒了一地。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下身去扶老婆,却看到了猪圈里毛骨悚然的一幕:圈里有一具尸体,确切的说是半具,一个人的腰以下部位躺在被猪踩踏成泥的猪粪里,三头猪悠闲的走来走去,偶尔踩在尸体之上,于是那半具尸体已隐隐陷入粪里。

  片刻之后,脑子短暂空白的李大柱反映过来,大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这片郊区是高阳市的贫民窟,聚集了很多外来流浪人员以及城市最低层的贫困户,有捡破烂的,有要饭的,有租不起房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像李大柱夫妻这样养猪的……虽然落迫,但他们有一个比城市人尊贵的优点,那就是他们基本上都很有爱心与热心。因此李大柱的呼救几分钟后,便围观了十几个人,他们显然也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因为他们都没见过杀人场景,但更多的却是对红英关怀,收破烂的大毛说:柱子,要不用我的破三轮车送医院吧?

  李大柱说:别花那冤枉钱,吓晕了,不碍事,俺咋这么倒霉啊,谁狗日的把尸体扔俺猪圈里,生孩子肯定没屁眼儿!

  旁边围观的居民也在纷纷议论,说谁这么缺德丧尽天良,杀人也就算了,还给人家猪找麻烦;也有人说红英真命苦,多好的女人被尸体吓晕了;还有人说出这种事也真够倒霉的。当然最焦急的是李大柱,他不停的说:这可咋整?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柱子,要不报警吧?

  此时红英醒了,她揉揉眼,声音还有点颤抖:圈……圈里……有……有尸体。

  李大柱把红英扶到屋里,说你休息休息,我去报警。

  他们这些人都没手机,也没公用电话,李大柱骑着大毛的破三轮车,在四月金色的晨曦之中,奔向最近的高城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一位新来模样的年轻姑娘接待了李大柱,他慌慌张张说了三遍“死人啦”,那位姑娘才反应过来,随后她又有点迷茫,可能她来的这段时间还没受理过命案,于是不知所措的找来了所长林勇,林所长听完大柱的讲诉,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管辖的这片区域三年内没发生过人命案,林所长也正是三年前上任的,从某种程度来讲,三年没有命案也算是他的一项功绩。

  但是林勇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的确死了人。他带着最得力的手下小马和小武赶到事发现场,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去,林所长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情况让他感到沮丧,如果有蛛丝马迹的话,也被三头猪无情的破坏了,他只好吩咐手下把尸体先弄出来进行清理。小武和小马两位年轻人在清理尸体的时候,林所长徘徊着犹豫:要不要把这案子上报?

  最终他掏出手机,打给了上级公安局。

  十五分钟后,李镜带着小庄等人到达现场。他对林所长乱自抬动尸体有点不满,但在现场转了一圈后,也没了怨言——想在猪圈里找到线索的确不容易,而且这里连接外界公路的是一条破损的水泥路,蛛丝马迹无处可究。

  李镜不敢自称神探,但在他手下落网的恶犯无数,曾荣获公安部二等功、宁城最佳警察等称号,去年由李镜侦破的3.23灭门惨案,更是让无数同行刮目相看。此刻他心底却暗暗感到这个案子有点棘手,猪圈显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而尸体的上半部分又在哪?凶手为什么选择猪圈抛尸?

  尸体清理完毕,法医进行了简单的检验,情况不容乐观,由于只有人体的下半部,难以判断死亡时间,还得拉回局里做进一步检测,初步得出的结论非常可怜:死者为男性,年龄应该在25岁到40岁之间,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XX牌休闲鞋;死者被凶手用利器拦腰斩断,切口非常整齐,因此可见这种利器相当锋利而且有一定重量,李镜脑子里一闪而过想到的是《包青天》里的狗头铡,但现在这种铡刀已经相当少见了。

  小庄最后把李大柱叫来问话,李大柱不由自主的紧张,小庄掏出根烟给他,说别紧张,问你些问题而已,又不是抓你。

  李大柱点上烟,嘿嘿一笑说:老百姓见到警察都害怕,我不紧张,不紧张。

  昨天晚上你都干吗了?小庄问到。

  李大柱:吃完饭和大毛、二蛋子打斗地主,然后就回家睡了。

  小庄:在谁家打的?

  李大柱:大毛家,我们打牌一般都在他家,他家地方稍大点。

  小庄:你是几点回家睡觉的?

  李大柱:大概十点半吧,我回去的时候媳妇正在看电视剧《一个女人的**战争》,这个电视剧都是十一点结束。

  小庄:除了这些还干什么没?

  李大柱嘿嘿傻笑,有点难为情地说:干……干……那事儿算不?

  小庄笑笑:这个是你们两口子的隐私,不用讲了,夜里听到啥动静没?

  李大柱:干完那事吧,挺累的,躺下就睡着了,这地方挨着路边,半夜里除了车叫,其它也听不见啥。

  小庄:听见猪叫没有?

  李大柱仿佛对猪相当感慨,他说:俺觉着这猪吧,比人强,吃饱了就睡很知足,从来不乱叫,不像这人一有点事,就四处乱嚷嚷。

  小庄又笑:看来你对猪挺了解的么?

  李大柱吸口烟:嘿嘿,俺就是养这畜生的嘛,平时琢磨就多点。

  小庄:那就先这样吧,想到什么了我还会找来找你,希望你理解与配合。

  李大柱说:一定,一定。

  小庄又找大毛二蛋子和红英以及周边的居民问了话,情况基本一致,看来李大柱作案嫌疑基本排除,那么下一步工作的重点与难点就是寻找尸体的上半部分,茫茫人海倘大的宁城,一个人的上半部分究竟隐藏在哪里?

  李镜和下属们对案件展开了详细调查与走访,收获甚微,此时公安局110接警中心先后收到两宗报案,先收到的报案是一位自称骆红的女士,她说自己老公失踪了,接警员详细记录了情况,本来每天这类失踪事件数不胜数,但是李镜最近却对失踪事件相当敏感,仔细查看了每一条失踪记录,有丢失宠物狗的,有丢失小孩子的,有老人走失的……唯有骆红女士的情况和半具无名尸体情况吻合。骆红女士说自己老公叫范子刚,是宁城地税局的一名科长,平时应酬较多,经常夜不归宿,但是连续三天没有回家的引起了骆女士的恐慌,她打丈夫的手机,提示关机,又向丈夫单位打电话询问,接电话的人告诉她范科长已经两天没来上班,这下她才紧张起来,马上报了警。

  李镜开着车子迅速找到骆女士当面了解情况,她梨花带雨哭的一塌糊涂,这让询问进行的有些艰难。

  李镜:请问肖女士,你丈夫是何时离家的?

  骆红:4月8号早上,他去上班,然后就没回来。

  李镜:那你怎么今天才报案?

  骆红:他经常夜不归宿,都习以为常了,我就没在意。

  李镜:你发现你丈夫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比如女人方面?

  骆红:他在单位是领导,往他身上粘的女人肯定有。

  李镜:具体的你知道不?

  骆红:这个我到没发现,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在说就算他在外面有人我也不介意了,都这个岁数的人了,男人什么样谁还不清楚。

  李镜:你丈夫多大年龄?

  骆红:今年36。

  李镜:你丈夫平时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骆红:应该没有吧,他的性格挺好的,特别是这几年在外总是笑脸向迎。

  李镜:你丈夫离开家的时候穿什么衣服?

  骆红:白色的T恤衫,件仔裤,运动鞋。当时我还问他怎么今天不穿正装,他说天天穿工作服烦人。

  小庄掏出一张半具尸体的照片,拿给骆红,说你看这些衣服像你老公的吗?

  骆红看了两眼,晕倒了。

  第二宗报案是一位司机打来的,他说自己在路边解手方便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警察迅速赶到现场,路边杂草掩盖的水沟里躺着半具尸体,相当骇人,尸体只有腰以上部位,由于天气不热,尸体还未腐烂。现场的警察立即李镜汇报情况,随后火速前往,当看到尸体的时候,心底基本上了已确认,死者应该就是范子刚了。

  现场情况很快明了,这仍旧不是案发第一现场,而且周围没有血迹,有此可断凶手是用某种东西包裹着尸体运至到此,这个水沟离贫民窟的猪圈并不太远,走路半小时,开车应该不用十分钟,不过由于这条路人车稀少,水沟又相当隐蔽,要不是那位司机大哥拉屎撒尿,恐怕这半具尸体又要成谜。法医陈述的情况有点变态:尸体头部有钝器击打的伤痕,但不足已致死;死者颈部有浅显勒痕,身前可能被凶手用绳子绑过脖子;死者的嘴里有大便残余物,据检测这些大便竟然是死者自己的!

  李镜听完介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由此可断凶手肯定先是用钝器把死者打晕,然后绑架至某处进行虐待,逼死者吃下自己的粪便,最后用类似铡刀的东西把死者活生生的拦腰斩断!

  那么当前首要任务就是寻找这种类似铡刀的东西,李镜安排好属下工作之后,去了税务局,找来几名范志刚的同事了解情况,据一名同事讲,范科长是当天下午四点多离开单位的,他走的时候也没交待去哪,他们做下属的更不好相问。然后又问了一些范科长为人处事方面的问题,基本上没找出什么破绽,看来以被害人为突破口是没希望了。

  四月的宁城飘着小雨,

  有人忧伤,有人惆怅,

  飘雨的角落险恶跌宕,

  有人车祸,有人病亡,

  还有人,被吊在树上。

  小雨过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在街心公园练太极拳的陈老太太突然发现前面一棵树上吊着一个人,她内心咯噔震惊一下,然后又无比惋惜: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珍惜生命。这座公园位于城东老区的南端,老城区里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搬到了繁华现代的西区,早上起来锻炼身体的人更少,此刻的公园一片静谥,机关干部退休的陈老太太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小跑到公园对面的杂货店,老板正在往门外摆东西,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拿起电话,却犹豫不决是打给120还是110呢?最终她还是拨下了110的电话。

  警察速度很快,五分钟便赶到现场,陈老太太把他们带到了那棵树下,一位姓刘的警官说:这不是上吊自杀,这是他杀!

  众人仔细一看,不禁毛骨悚然,那人确实不是上吊,而是被人用铁钩穿过喉咙,挂在树上!好比菜市场的屠夫把生猪挂在摊前一模一样!地上一滩血迹被雨水冲刷的并不显眼,连同葱郁绿草上的印记一同被洗刷干净。更为变态的是挂在树上的人竟然没有双脚,两腿的脚踝处被整整齐齐的切掉!

  警察把尸体带回了局里,初步掌握的线索并不乐观,死者为男性,30到40岁之间,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李镜了解情况后,心情相当郁闷,怎么一时间竟出了两桩命案?而且还都是毫无头绪的,凶手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镜点上一支香烟,站在窗前向外看去,心头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沉闷痛苦的快要无法呼吸,而窗外雨一直下,气氛的确不算融洽。法医敲敲门走了进来,说:李队,经过剖尸检验,我们能够确定这名死者是被饿死的。

  李镜听后就懵了:什么!是被饿死的?

  根据对死者胃部的解剖,确定这名死者是被饿死的,法医说一个人的饥饿极限是七天,但七天还不足已致死,因此可以推断死者生前至少被囚禁十天以上。李镜听闻之后彻底震惊了,从警二十年来,曾见过无数惨不忍睹的死亡,但活活被饿死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虽然他的心理素质极佳,听后仍然不寒而粟。李镜在心里告诫自己:决不能给凶手吓住!从某方面来讲,案件的侦破亦是警察和罪犯心理素质较量的过程,不管对手多么凶残变态,自己坚决不能给吓倒!

  法医还说这名死者双脚被切掉的创伤口和范子刚腰部的创口极其类似,李镜随后做了一个假设推断:两名死者的凶手可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呢?

  刑警小庄说这个可能性很大,两位死者的死亡都相当不正常,一个被拦腰斩断,一个被活活饿死后吊在树上,可见凶手都是相当变态残忍的。

  李镜点了一支烟说:证据呢?我们需要证据!

  李镜把调查任务分布下去:一是继续调查范子刚失踪前的情况,以及他平时的交往人群;二是向社会发布第二名死者的认尸通告,要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第二天上午,小庄从移动公司了解到范子刚失踪前一天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通话号码是2335XXXX,时间为下午三点二十五分,而据范子刚同事所述,他是四点多离开单位的,那么可不可以假设,他正是接了这个电话去赴约呢?

  李镜很快从电信公司的登记信息上找到了2335XXXX电话号码的确切位置,却是一家位于城东爱民路的公用电话亭,电话亭的摊主是位中年妇女,对警察相当热情,拿出店里摆卖的香烟拆开给李镜他们抽,李镜笑笑拒绝说:您记不记得4月8号下午在这打过电话的有几个人?

  中年店主:哎呀,这都一个星期前的事了,我得好好想想。

  小庄说:大妈,不着急,您慢慢想,想仔细点。

  中年店主:这年头手机多了,我这公用电话的生意并不好,平时也就是个摆设。

  李镜说:您再想想?大概三点到四点之间。

  中年店主:哦……好像有一女的来这打过个电话。

  李镜说:她在电话里说什么您记得不?

  中年店主:这我可记不得,再说人家打电话,我从来都不去听呀。

  小庄问:那人有什么特征没?

  中年店主:短头发,个挺高的,就是因为个子高,我才留意了几眼,在咱们这地方,长的高的姑娘可不多见,是不?

  李镜点点头:是,可不是么,我媳妇还不到一米六呢。那您记不记得她大概多高?

  中年店主思索了一会儿说:大概比我高半头。

  然后我根据目测判断,中年女店主个子在一米五五以上,那么这名女子身高至少在一米六五以上,这个特征显然非常重要。

  小庄接着继续问:你记得这女人穿什么衣服吗?

  中年店主: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一身儿黑。

  李镜在旁边掏出一支烟点上,小庄继续:您平时在这条街上见过这女人没?

  中年店主:应该没有,我在这条街生活大半辈子了,这里的老住户我基本上都认识,她要是这条街住的,我肯定能认出来。

  小庄认真做完记录说:那好吧,谢谢您的配合,给您添麻烦了。

  中年店主说不客气,然后悄声问:是不是出啥事了?

  小庄很神秘的笑笑:这个不好意思,保密。

  回到局里,李镜认真的翻看记录,并在“一米六五以上”“黑衣女人”这两个词上画了两个大圈,同时打下醒目的问号。临近下班的时候,小庄告诉我,死者的身份确认了!下午接到一名叫刘小秋的群众电话,说报纸上刊登的尸体特征很像她老公,于是小庄让她来了一趟公安局当场指认,结果死者正是他的丈夫。

  死者名叫郑红兵,33岁,无固定职业,平时依靠打散工为生,建筑工人、普工、摆地摊、装修工、保安、协警等等都干过。小庄的询问记录如下:

  小庄:你丈夫这么多天不见人,为什么不报警?

  刘小秋:他平时经常出去做短工,十来天不回家很正常,而且他总是喝酒,一喝醉就对我又骂又打,我恨不得他不回来呢。

  小庄:他出门之前有没有说去哪?

  刘小秋:他只说有个老板叫他去帮忙干几天活,我也没细问。

  小庄:你丈夫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刘小秋:他那些狐朋友狗友没一个好人,不是酒鬼就是赌鬼。

  小庄:那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刘小秋:这我哪知道?他天天在外面自己快活,得罪了人家也不给我说呀。

  小庄:看你的样子,丈夫死了就一点也不难过?

  刘小秋:警察同志,他死了我难过什么?你可不知道我平时的日子多难过哩,除了喝酒他就没个啥本事,天天拿我出气,一个大男人我都觉得丢人,死了才好呢。

  李镜看完记录之后说:小庄你明天查一查范子刚和郑红兵之间是否有某种关系?比如可能是同事,或者是朋友之类的……

  小庄说好,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李镜子一片混乱,靠在椅背上深呼吸放松,窗外整个世界已然天黑。

  天都黑了,你在想着谁?

  两宗命案正在紧张调查之时,李镜突然接到局长交待的特殊任务,这场代号“419行动”的任务事先没有走漏任何风声,参与行动的警察是晚上八点统一接到通知,兵分两路,晚上十时半准时到达目的地,此时此刻李镜仍然一头雾水,眼前是一处破旧的毫不起眼的民房,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打前锋的队员已悄然撬开了民房院子大门的铁锁,带队的林副局长一声令下,李镜和几名真枪实弹的刑警冲了进去。

  民房内忙碌的工人看到手握冲锋枪的警察仿佛天兵天降,刹那慌了神,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完全控制束手就擒。这个时候李镜才看清楚,这是一个非法的地下印刷厂,事后才了解到此次行动详情:半个月前宁城警方接到深圳警方的协查通函,深圳警方在一次抓赌行动之时发现了大量的非法印刷的香港六合彩马报,而据罪犯交待,这些“马报”全部出自宁城的两家地下黑工厂。宁城警方通过排查走访发现,全市总共有六家印刷企业,其中四家是手续齐全正规合法的公司,还有两家属于地下黑工厂,并且就有私制印刷“马报”。

  清查现场的时候,李镜被一台切纸机吸引住了,(不了解印刷厂专用切纸机的,可在网上搜索图片查看)这台切纸机的刀片足有两米来宽,肉眼足可判断它的厚重与锋利,刀下正摆着一沓二十公分左右待切的报纸,被切过的一面整齐划一,像资深木匠用刨子刨过似的。李镜怦然心动灵光闪现,就像坐在菩提树下七天七夜之后幡然顿悟的释迦牟尼。

  如果用这种刀切人,那是多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啊?

  李镜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了刀片之上,开始大力着手调查与这种刀片相关的人,同时亦有种孤注一掷后的那种担忧,破案是需要证据的,如果没有证据,哪怕你的构思再完美,那都是一厢情愿。经过队员们一一的走访调查,警方总共发现,四家正规印刷厂和两家地下非法印刷厂,会操作切纸机的一共有15人,其中有九人直接排除了做案嫌疑,剩下六人是重点照顾对象。

  经过三次审问之后,六人之中又有三个排除了做案可能,其余三人都解释不清楚这段时间的行踪,而且这三个人都是那两家非法印刷厂的员工,李镜给他们编了代号,分别是:A、B、C。他们三人被关在一间屋子内,暗中有摄像头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十八个小时之后,B交待了一个新情况(B正是局里派李镜参与捣毁的那家印刷厂),实录如下。

  B:来人,来人,我有话要说。

  随后B被带进审问室,坐在了刑警小庄和李镜对面。

  小庄:你有什么事要讲?

  B:去年厂里曾经丢过一条切纸机刀片。

  小庄:具体怎么丢的?

  B支支吾吾:我……我偷偷卖掉的,当时打牌输光了钱,然后就……

  小庄:你卖掉厂里的东西就没人发现?

  B:切纸机的刀片需要定期由专业公司进行维护打磨,以保持刀片的锋利,可我们厂是地下黑工厂,老板又是干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所以只能在外面找些磨刀贩子。经常给我们磨刀的小伙子和我接触久了,挺聊的来,当时我就问他这刀片能值多少钱?他说几百块吧。我当时一昏头,心想反正一台机器有两个刀片,偷一个出去卖也没啥关系。后来我说那我卖给你一个吧,你替我保密。

  李镜吐着烟圈问:就这样?说卖就卖了?

  B:那刀片挺重的,我先用废纸包好藏了起来。我们那个厂是个家庭式作坊,根本没什么管理可言,吃喝住都在那破民房里。后来趁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我把包好的刀片偷偷搬到门口,磨刀的小伙子接应我搬上三轮车,然后他给了我六百块钱,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的。

  李镜接着问:后来呢?你怎么向老板交待?

  B:我们平时备用的刀片就放在墙角,而且我们厂里经常有人偷东西出去卖,光我知道的老陈和老王他们,卖了不少机器零件和很多废料。后来我向老板汇报说刀片不见了,老板很生气,罚了我一百块钱。

  小庄笑着问: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

  B:我可以帮你们把那个磨刀的小伙子约出来。

  李镜说:那你给他打电话,约他去你们厂里见面。

  B:我们厂不是被你们捣毁了吗?

  小庄:你打电话就是了,知道怎么说吧,你小子最好放老实点。

  B:嘿嘿……我把他约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把我放了?

  小庄:哟,和我们谈条件?

  B:嘿嘿,不敢,不敢。

  一切布置妥当,B拿起电话打给那个经常帮他们厂磨刀的小伙。

  B:白军啊,下午有空吗?我们厂的刀不快了,要磨一磨。

  白军:你们厂不是被警方端了吗?

  B慌了,没想到白军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李镜用眼神示意,B心领神会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厂被查了?

  白军:报纸和电视都有报道啊。

  李镜一拍脑袋,深深的懊恼,会不会打草惊蛇了?不料B这小子挺机灵,反应很快,他说:哈哈,你小子消息就是灵通,我们厂是被端掉了,但厂里还有些东西处理,你看要不要?

  电话里面一阵沉默,几秒之后白军问:都有啥货?

  B:多着呢!咱们兄弟一场,合伙弄点呗,我们老板被抓了,欠了工人工资,我们大家伙都商量卖厂里东西呢。

  白军:那,好吧,下午我去找你。

  小庄说隐约觉得白军这人有问题,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会关注地下工厂被查的事?况且听语气还挺警觉。李镜比较赞同小庄的想法,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多虑,总之破案就是这么复杂繁琐的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任何一个豪不相干的人都有可能是罪犯,没有摆在眼前的证据,只有靠你一点一点去挖,如今的犯罪越来越高智商化,那些凶手往往会在地下给你埋块钢板或者障眼石,让你以为挖错了。李镜觉得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再放过一人了,迅速作好部署,那家印刷厂里的员工全部是警察妆扮而成,就连路边的几个小摊也被换成了便衣。

  李镜开了一辆越野车,躲在那家破印刷厂远处的一角,车内架着DV对着门口拍摄,我的设想并不是想当场抓捕白军,而是要拿到确切的证据。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整整等到天黑,白军都没出现,坐在后排的B一脸焦躁和愤怒,嘴里不停的骂:靠,他妈的这小子不厚道。

  李镜扔给他一支烟说:你老实交待,到底有没有白军这个人?

  B点上烟说:警察同志,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对你撒谎啊。

  李镜笑笑:你小子真鬼精,我可不敢打死你,那样我就成杀人犯了。

  B:那小子平时我一打电话就会来的,今天可能有啥事耽误了。

  李镜把烟头猛力弹到远处,发动车子一个急转弯,向局里奔去,看着街道两旁闪烁的霓虹,心想难道白军察觉到了什么?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小贩,怎会如此警觉?回到局里连饭都没吃一口,把DV里的录相拷贝到电脑上,仔细的观察起来。

  突然之间,李镜发现屏幕上出现一个可疑人物:一名个子挺高的女人!当时他下车到后面抽烟,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女人经过,此刻忽然联想到公用电话亭那个中年妇女的描述,两者挺像,难道只是偶然的巧合?李镜让技术人员把画面放清晰打印出来,然后拿起打印好的照片,直奔电话亭。

  电话亭的老板娘端详了半天,最后肯定地说:就是她!

  李镜的心里不禁小小的兴奋一把,看来凶手开始浮出了水面,这个女人肯定是替白军来打探消息的,那么她和白军是什么关系呢?而白军和这起命案必然有着关联,不然只是偷卖点废品,至于这么提防警察么?

  但接下来的难题又出现了,怎么寻找这个女人?

  李镜回到局里,又提审了B。

  李镜问:你知道白军住哪吗?

  B:不知道,平时只是打个电话,他就来了,再说这小子也有点小气,我给他那么多生意做,他连包烟都不给我买。

  李镜:他长的什么特征?

  B:个子挺高,不胖,模样吧还挺俊的。

  李镜:还有什么明显特征没?

  B:这小子来我们厂,经常是骑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自行车,就是自己装上了发动机的那种。

  技术人员带着B去模拟白军的画像,李镜则吩咐手下,寻找全市所有改装过的三轮自行车。第二天早上,白军的模拟画像出来了,李镜看着画像长沉思良久:到底要不要向社会发通辑?因为目前他们没有掌握任何白军就是罪犯的确凿证据,再者如果他真是凶手,这样一发通辑令,岂不是打草惊蛇让他跑了?

  改装过的三轮自行车马上排查统计出来,全市区一共有这样的三轮车196辆,但是和收废品有关的只有67辆。李镜交待队员们继续细致排查,重点放在会磨刀的,侦查员不久反馈回一个情况:会磨刀的暂未发现,但是在城东区边上发现一家屠宰生猪的。

  李镜心里一阵激动,不由自主的一拍桌子,肯定是他了!

  随后带上B和几名刑警,迅速赶到了现场不远处潜伏,那是一座普通的院子,和宁城其它市民的房屋并无二异,只是院子的大门被改成了黑漆铁皮大门,看上去一片阴森,这与本地市民喜欢的红漆木门简直背道而驰。大门的右下角是一条排水沟,黑红夹杂的污水缓缓流出,黑的是脏水,而红的,是血。

  警察大约等了整整四个小时,都不见有人出入,就在大家失去信心的时候,黑漆大门边上的小门哐当作响,一对男女走了出来,一眼便可认出,那名女人正是李镜用DV拍下的女人!

  如果对于白军没有证据抓捕,那么这名女人完全可以立即行动,因为她打过电话给范少刚,换句话说范少刚的死她有重大嫌疑。当然李镜还是犹豫了几秒钟,断然下达命令:这对男女一同抓捕。

  就这样把你征服,

  剪断你所有退路。

  警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那一男一女制服押上了车。随后他们对这座院子进行了搜索,院内南角是一堆废品,旁边是自行搭建的简易猪圈,里面还有一头待宰的生猪,这种老实的畜生,一生幸福无忧,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院子的西边放着两个长条凳,上面摆着磨刀石。东边有两个水泥建造的宰猪池,其中一个池子上面摆着一条寒光闪闪的刀片。

  其中一位刑警在废品堆下面发现一个油漆筒,筒里有一个黑色塑料袋,还未打开已闻到一股剌鼻的恶臭,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用手解开袋子,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前:那是一双腐烂的还穿着鞋子的双脚。

  这位同志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在屋内搜索的同志向李镜汇报,房间的卧室内有名老人,李镜跟着进了房间,光线昏暗,墙壁斑驳,一位面容苍白的男人躺在**,目光呆滞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却说不出一个字。

  法医对李镜说:他可能是老年痴呆。

  李镜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然后说:清理好现场后,撤吧。

  经过审迅,这一男一女为亲生姐弟,姐姐白英,弟弟白军,起初两人拒不坦白任何问题,后来姐姐先开口招了,她说:我有个条件。

  负责审询的耿勇说:讲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行。

  白英:这事全是我干的,和我弟弟无关,你们放了他。

  小庄:你以为法律像菜市场的猪肉,还能讨价还价?

  白英:他是无辜的,是我指使他帮忙的。

  小庄:这种条件你不用讲了,不管谁指使谁,法律只尊重事实!况且就算你不招,我们也有证据,在你家院子里发现了郑红兵的双脚,还有那辆三轮车上,有范少刚的血迹。如果你还抵抗,只能加重判罚。

  白英低下头,泪流满面。

  十年前的冬季,那一天的宁城没有下雪,出生贫寒的孩子一向懂事早熟,已是19岁的大姑娘白英和弟弟白军,在菜市场外边的小摊上陪着父亲卖猪肉,他们不是不想去菜市场里面卖肉,只是他们舍不得一个月100块的租金。

  寒风猎猎,父子三人却倍感温馨,他们的猪肉即将卖完,而噩运也突然降临。市场的保安和几位穿制服的同志站在了面前,一位年轻同志说:你交费了吗?

  可怜的父亲摇头:没有。

  那位年轻同志:没交费就是乱摆卖,知道不?我们要依法没收你的东西。

  父亲两眼通红快哭的样子:同志,幸幸好吧,我们一家四口都靠这个吃饭。

  年轻同志:谁不要吃饭啊?你在这乱摆卖,要是有人举报,我的饭就没得吃了。

  白英求情:大哥,我们以后不在这卖了,求求你了。

  年轻同志:去去去,你们在这摆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父亲:小同志,你开开恩吧,两个孩子还上学,我们一家人全靠这个吃饭呢。

  年轻同志有点不耐烦:就你家他妈的要吃饭,别人都吃屎啊?

  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军眼里的凶光。

  白英年纪小忍不住说:大哥,你别骂人。

  年轻同志:哟,我骂你怎么了?你全家都吃屎,行了不?

  白军突然冲上去,脑袋狠狠的撞在了那位年轻同志的肚子上,他立马捂着肚子嗷嗷直叫恼羞成怒,对旁边的保安呵斥:你他妈的还站着看?

  旁边的保安抬起腿就要进攻,爱子心切的父亲用身体护住了白军,而他自己却失去平衡倒在了切肉的案台边,脑袋重重的撞在台边角上,鲜血直流,那滚烫的红色,在那个十年前的冬天,格外刺眼。

  对于贫寒的老百姓来说,他们任何的控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后那位年轻同志赔给他们两千块钱,此事不了了之。

  那位年轻同志,名叫范少刚。

  那位菜市场保安,名叫郑红兵。

  而那位可怜的父亲,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那个昏暗的**。

  十年的光阴尘封掉无数往事,却永远湮没不了人心底那颗仇恨的种子。

  上帝,请原谅尘世的罪人。

  也包括我。畜生比人伟大的地方在于:猪不会看不起人,而人却总是看不起猪。

  老警察说我只能把这个案件讲到这里,由于本案行凶过程过于变态血腥,也因为案情特殊,本案当年没有公开审理,至于白英白军姐弟俩的量刑,我也不忍心讲,人间虽有真情而法律无情。关于本案的详细材料,目前正躺在宁城公安局的档案科内,案宗上印有绝密二字,保密期限:十五年。

  列车就要进站了,这躺旅途令我永生难忘,我在站台上告别了那位老警察,看着他蹒跚的背景消失在站台,我提起行李走进了汹涌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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