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屋外的风声依然不断。
吕送一端着一杯开水和药,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叶钇君的高烧还没退,仍然睡得迷迷糊糊,嘴里还不停呢喃着四川话,听起来有点复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吕送一过去轻轻推了推她,低声道:“喂,起来吃药了。”
叶钇君迷糊睁开眼,半醒不醒的。吕送一没办法,只好托着她的脑袋,然后用勺子把药喂进去,叶钇君大概也知道是有人在喂她吃药,下意识地顺从,乖乖地把药都咽了。
吕送一松了口气,又轻轻地把她放下去。
他坐在床边,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小夜灯亮着,吕送一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才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你长得很像她呢。”他小声说道。然后叹一口气,关掉灯,离开了房间。
一直过了午夜时分,叶钇君才迷迷糊糊醒来。
她望着天花板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她感冒好了很多,但是刚张嘴,就感觉到嗓子有如同被火燎过的干哑,刺痛不已。
挣扎着坐起身,才看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她端起来咕咚几口就喝完了,这个时候才发觉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很多。大概是台风变小了。
她打开灯,重新打量起这房间,进来的时候没怎么细看,房间里一尘不染,她走过去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没有几件衣服,最显眼的,是里面竟然挂着一件婚纱,这件婚纱不是纯白的,看起来有些发灰,但也是淡淡的,看不太出来,胸口处用的蕾丝,上面缀着许多闪亮的碎钻,裙摆也很长,上面的轻纱看起来有些发亮,如同浩渺星空中的星光闪烁,这件婚纱无论从做工还是材质上都是不俗,叶钇君被这件婚纱惊艳到了。
在婚纱旁边还放着一双高跟鞋,跟婚纱是一套的,同样的色系,鞋跟不算很高,但也精美无比。
如果一个女人能穿上这样的婚纱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大约真的会是一种难以忘却的幸福。
她又打开衣柜的抽屉,发现里面只放着一块反着放的相框,她好奇地把相框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张合照。
上面是吕送一和一个笑魇如花的女孩子,那女孩长的极美,眉眼间异常秀丽,鼻梁高挺,带着樱花色的嘴唇,嘴角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是看起来让人觉得极其舒适的长相。
吕送一脸上带着平日里从未出现过的笑意,眼神中充满了宠溺,跟她很亲密地靠在一起,手还揽在她的肩膀上。
这是他的妹妹吗。叶钇君想着,但是,这样亲昵又自然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是一对般配的恋人。
这么想着,她更是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叶钇君抬起头,又环顾了一眼四周,看到墙上有一处带着相框悬挂着的痕迹,连上面的无痕钉都没有取下来。
吕送一的书房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光,他正在书房里写着心理学论文。
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跌倒的声音。
吕送一奋笔疾书的笔尖一顿,摔下笔就赶了过去,只见叶钇君跌倒在地,一旁的凳子被踢倒了,地上是碎掉的玻璃渣,还有摔成两半的相框。
吕送一只觉得心底一滞,无法控制地吼道:“你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叶钇君被吼得身子颤了颤,连忙低头说:“我只是想把相框挂到墙上,结果没稳,把你的相框摔碎了。”
她一手捂着脚,还在不停地流泪,大概是有一块碎玻璃扎进了她脚底,她的指缝里还不停往外渗着血。
吕送一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相框,不过也幸好只是相框烂了,里面的相片还是完整的。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从那堆碎玻璃中拿出来,才抬起头,语气带着愠怒道:“以后这房间里的东西,你不要碰。”
叶钇君强忍着泪,声音里还带着鼻音,诚恳地点头道歉:“真是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给您一个相框的。”
“这个不用你管。”吕送一不耐地摆摆手,又看她还在不停流血的脚,态度也不由地软了下来。去药箱里翻出消毒药水和纱布给她包扎。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竟然还跟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包扎的时候,叶钇君还在一个劲的道歉。
吕送一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仔细地帮她把玻璃渣给挑了出来,然后帮她涂上药,缠上了纱布,期间面色冰冷如常,也不说话,看得叶钇君更加惴惴不安。
包扎好了,吕送一又将她扶到**休息。沉默地拿着那张照片走了出去。
吕送一坐在沙发上,手指间轻轻摩挲着那张照片,他凝视着照片,思绪万千。
已经有多久没看过了,这张照片一只是他不肯面对的回忆,他舍不得丢掉,却又刻意地逃避。
他就这么凝视着,看着照片上明明熟悉却看起来又那么陌生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心底一阵抽痛,眼角发红,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不远处的客房,叶钇君因为担心所以悄悄开了一条门缝,看到这一切。她觉得心底不是滋味起来,没想到,像吕送一这么冷冰冰的人,竟然会动情流泪。说明这个女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可照片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呢?她看着吕送一一脸哀伤,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凉。
台风没过几天就过去了,乌沉沉的天空也渐渐散开,露出了碧蓝的天空,暴风雨过后就是一场持久的宁静,这种宁静会令人更觉得心旷神怡,连天地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街上的人们在陆陆续续地出动打扫着街道,无论是被吹垮的大树,亦或是被吹落的招牌和各种垃圾,这个城市很快就变得焕然一新,如同风暴从未来临过。
虽说楼下商店的老板都会带领着员工打扫自己的店门口,吕送一租出去的一楼不需要他操心,但是想起自己楼顶的那个杂物间,还是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像这种需要付诸劳动的活动他是一定不会忘了邢破的。
两人刚上楼顶,就看到已经被台风和雨水吹垮得破烂不堪的棚屋,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到处都是被吹落的杂物,上面还带着雨水的痕迹,看来不光要打扫,还要把该洗的都洗一洗。
那个棚子已经彻底塌了,但这上面的杂物也还是堆在上面,而在建造上不肯花一分钱的吕送一决定用上面这些垮掉的棚屋材料继续锲而不舍地再搭一个棚屋。
邢破看着这满地狼藉,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凭啥要我来帮你打扫啊。”
吕送一瞪他一眼:“别废话了,不找你找谁。”
“我又不是你家的免费清洁阿姨。”
这时,叶钇君也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一脸歉意地说:“我也来帮忙吧。”
吕送一看她一眼,果断将手里的手套扔给她,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好。你来。”
论脸皮厚谁与争锋,邢破一边惊叹一边连忙捡起手套:“你这个人怎不会怜香惜玉。小君,别管他。你就好好休息吧。这种粗重活啊,就让我们大老爷们来干!”
叶钇君畏畏缩缩地看了吕送一一眼:“可是……”
“别可是,你赶紧下去休息吧。你感冒刚刚好,得多休息。”
叶钇君没办法,只好下到二楼去,她扶着楼梯栏杆走下去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楼梯的一侧是一扇能看到街对面的窗户,而在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看起来很潦倒的样子,头发蓬松,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梳洗过,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最重要的是,他从街对面望进了窗户里,一直盯着她,眼里还闪烁着可怕的光芒,看得叶钇君莫名心悸。
而那个男人在与她对视后,伸手耸了耸衣领,若无其事地走了。
叶钇君一直望着那人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而楼顶,叶钇君走后,邢破忍不住拍了一下吕送一的肩膀,无奈道:“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撩妹啊!你个直男癌!”
吕送一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戴起手套就开始收拾。
邢破见他故意逃避,也很无奈,只好跟着忙起来。
两人要先把杂物堆到一边,然后把垮掉的简易房给收拾好,正干着活,吕送一突然停下来,手里拿着几片碎掉的彩钢板观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看什么呢?邢破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的彩钢板,好奇道:“这破板子上有什么可看的?”
“虽然这个屋子是当时搭得一个简易房,但是一直都挺结实的,去年那场台风,也挺过去了。这次怎么就……”
“哎。”邢破摆摆手:“这有啥好奇怪的。年久失修了呗。就你这小气鬼能用什么好材料搭啊,时间久了肯定不行了。”
吕送一闻言又沉默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正在琢磨着什么。
邢破知道他又进入了思考者模式,也懒得理他,开始专心帮着收拾起来,只希望吕送一不要压榨他太狠,最好干完活能请吃一顿饭什么的。
两个人在顶楼一直收拾了一天,不光把所有的杂物都清洗整理好了,顶楼上面也收拾出了个样子来。
吕送一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让邢破把顶楼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邢破在这期间发出了无数次抗议,都被无情镇压了,好不容易才收拾妥当,他们已经累得满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