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亭紧邻观赏小湖的这面吊着一个人。此人所吊的方向与沈陆二人所至的方向呈横纵之势,因为背光,却在另一面的映衬下突兀的显眼。
吊死的人是钱老爷,他的身上还写着血淋淋的七个大字:杀人者,血玉观音。
等到天亮衙门里的人登门时,钱府已经乱作了一团。桃源县令郭通看着钱老爷被停放在亭旁绿地上的尸体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命仵作给他盖上了白布。
“死者死因为何?”
“回大人,死者乃是上吊自尽而亡。”
“上吊自尽?”郭通走到发现钱老爷死尸的五角亭一隅:“这一面紧邻湖面,死者脚下没有踩踏之物,如何将自己吊死?难道是踩水不成?”此话一出,连郭通自己都觉得荒谬。
虽然郭通口中没有丝毫怪责之意,可是桃园县验尸的仵作王宾还是涨红了脸:“大人,我验尸二十年,从未出过纰漏,大小案子无不是尽心尽力……”
“老王啊,本官又没有说什么,你看你又急躁起来了。”郭通面相朴实,言语和气,只是眼底似有沉痛之意,语气便显得有些疏离。
因为过度悲伤而晕过去的钱夫人在丫鬟的伺候下也来到了五角亭边,听到仵作的言论忽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来了,来了,鬼杀人了,她一定想把我们钱家所有人都杀光才解恨啊……她下一个一定会杀了我的,我要躲起来,对,我要躲起来!”她一边说一边哆哆嗦嗦的四处翻找,真似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才好。
郭通惊讶的看着似悲伤过度而显得有些癫狂的钱夫人叹了口气,忽然见那位叫做陆云的青袍少年慢慢踱步到了五角亭内,呆呆的看了看亭内的数个亭柱,终于他走到了其中一个亭柱前,异常缓慢仔细的摸了摸粗大的亭柱,而后他的目光停驻在这亭柱的某一处若有所思,随后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沈公子,这位陆公子他……”郭通疑惑的问了问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沈白,却见这位沈公子只是神秘的摇摇头:“郭大人,我这位贤弟举止是有些奇怪,但是大人还是不要阻止他的好,这案子要破非要仰仗他不可。”
两人正说着,却见陆元青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对郭通一揖:“郭大人,晚生心中有个猜测,还望郭大人帮忙验证。”见郭通点头他才指了指地上钱老爷的尸体继续说:“首先需要郭大人命人找来一个米袋,重量和钱老爷的体重相差不多即可,随后我要两根绳索,其中一根稍粗些,”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亭柱,略想了想,才横着比了比两根并在一起的手指:“粗细大致如此,另外一条只要一般的麻绳即可,以能承受米袋的重量为佳。”
“云弟莫非想到了钱老爷上吊的方法?”
陆元青看着沈白一笑,又对郭大人道:“一会儿大人和沈兄就会明白的。”
等桃源县的差人取来了陆元青所需之物,他就开始自动自发的指示这些差人爬上五角亭:“没错,没错,这位差大哥你只要把绳子在探出亭外直对水面的那个亭角上系个结实的死结就好了。”
等到众人忙乎完,沈白和郭通走进五角亭一看,各自心中惊叹,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当真了不起。
陆元青跟随二人也进了亭子:“郭大人,在我开始之前,请让所有人离开此地,尤其是钱府中的人,万万不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郭通点头,遣退了众位衙役,命他们站到远一些的地方,盯紧了亭子周围,不要让人靠近。
此时的五角亭紧邻湖面的那个高探而出的亭角正对面的两根亭柱间横栏了一条稍粗的绳索,而之前陆元青命衙差紧紧系个死结的绳子另一端此刻正搭在这跟稍粗的绳索上面,随后陆元青又将这根过长的垂着的绳子在横栏的粗绳索上缠绕了数圈,直到它垂下来的长度变短为止。做好了这一切后,陆元青才命人将米袋一端系在了从粗绳索上面垂下来的这根因反复缠绕而明显变短的绳子尾端上,几乎是绑好的瞬间,米袋的重量便绷紧了那拦在下面的粗绳索,粗绳索在米袋重量的压迫下便随之微微上移,直到被紧绷到极限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米袋和悬在湖面上方那个探出的高翘亭角几乎在一条线上,而往下看便是亭子面对湖面方向的那个出口,那出口紧邻着几阶渐渐没入碧绿湖水的阶梯……
沈白猛然明白了陆元青此举的深意,还未开口,却听陆元青再度和气的开口:“还要烦劳衙差大哥最后一件事。”
那位身形魁梧,体型略胖的衙差闻言咧了咧嘴,从刚刚开始这位青袍书生便让他跑前跑后、忙上忙下,累的他是苦不堪言,因见自家大人对此人似是颇为礼遇,他也不便拒绝,此刻刚刚站住脚喘口气,便又听到了陆元青的支使,便没好气道:“又有什么事啊?”
陆元青歉意一笑,指了指衙差配在腰间的刀:“现在请把它拔出来。”见那衙差有些傻眼,便微笑解释:“请衙差大哥用刀将这个绳索砍断。”他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那横栏两根亭柱的粗绳索。
什么?!衙差彻底傻眼了,这书生是在耍他吧?刚刚费心摆弄好的绳子,如今又要生生砍断,这……
见衙差犹豫,陆元青微微回身看了看郭通,却见这位形容朴实的郭县令点点头:“砍了。”
衙差无法,只得抽出佩刀来到那绳子前,狠狠心,一刀砍落。
几乎是衙差砍断粗绳子的瞬间,那沉重的米袋便似离弦之箭般的快速**向了湖边,等那沉重的米袋终于慢慢停住了剧烈的摇摆,稳稳停在碧绿的湖水面上时,郭通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妙啊。”
却见陆元青慢吞吞的来到了郭通身旁:“凶手打的好算盘,在钱老爷死后还给我们演了这一出踏水上吊的好戏码,只可惜这钱老爷既然是踏水上吊,这脚下的鞋子怎么可能没有沾到一丝湖水呢?”
郭通闻言沉吟:“凶手?可是这尸体经过勘验确实是上吊自尽,而并非被人勒死啊,如今虽然能解释这死者是怎么踏水上吊的,可既然是上吊自尽,又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多花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