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诡异的红钗
有人问了我一个烂俗的问题,你说,什么事情最恐怖?鬼怪,血肉横飞还是心理变态?
我说,冥冥中注定。
[1]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墨绿,视线所及,迅速的倒退,又迅速的袭来。
李小渔靠在角落里,默默看着窗外的一切,季大海则坐在她身边,顾自看着杂志。两个人顾自的,各怀心事。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梅村,一个位于D省南音市南音县南音镇边缘的小村子。他们必须坐慢车到南音县,然后再打车过去。
颠簸数日,他们终于顺利达到了梅村。
初出见到季大海的外婆时,李小渔忽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年近九旬,整个人已经瘦到皮包骨,甚至不能用“老”字来形容她了。
“外婆。”季大海亲切地唤了一声。
她只是干涩的笑笑,目光落到李小渔身上的时候,倏地变得锋利起来。
季大海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便道:“外婆,这是我女朋友李小渔。我们快要订婚了,我妈让我们过来看看您,顺便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外婆,您好。”李小渔很好的掩饰掉了初次见面的尴尬。
她凝视着李小渔的眸子,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叫我柳婆好了。”话落,便回慢吞吞的回屋了。
这村子并没有想象中山清水秀,相反,倒是灰土土的,没有丝毫亲切感。眼前柳婆居住的则是一栋破败的土坯房,看上去像一个坟包。
季大海同柳婆聊了许久,更多的时候是他在独自叙述,她只是蜷缩在炕头,眯着眼睛,好似死掉了。
许久,柳婆才阖动了一下嘴唇,仿佛这轻轻的震动,唇瓣便会四分五裂的绽裂开来:“大海,你出去一下,我同这个姑娘说几句话,好吧。”
季大海一脸困惑地看了看李小渔,起身出去了。他出去后,柳婆缓缓坐起身,摆手道:“姑娘,你过来。”
李小渔坐了过去,柳婆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用精致的丝绢包裹着,轻轻摊开,里面竟是一支钗和一对耳坠子。
“好漂亮!”
这支钗子是红色的,散发着耀眼的光泽,最不可思议的是,红钗上面的花式竟和徐二果腹部的纹身近乎一致!
心倏地被揪了一下。
一个是远在南音小镇梅村的红钗,一个是东闽市的普通的工人,他们却拥有相同的东西,便是那个图案!
莫非,徐氏父子的神秘失踪同这红钗有什么内在关联?
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巴不得拿到这钗子。她正发愁节目没有了后续,现在机缘巧合的看到这红钗,真是老天眷顾!
仿佛,
冥冥中有某种注定,她注定要与这红钗遇见似的。
柳婆似乎并未注意到李小渔眼中泛起的涟漪,只是捡起那对耳坠子,放到她手中:“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既然你即将要和大海订婚了,这就权当是我送你的订婚礼物吧。”
李小渔忙推脱道:“这首饰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的。”
柳婆摇摇头:“收下吧,不然我不开心了,还是你觉得这坠子不值钱,看不上眼。”
李小渔连连摆手:“我没有那种意思,若要收下,那我和大海商量一下吧。”
柳婆倏地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能再告诉第三个人,听到了吗?”
李小渔狐疑地凝视着那双已然浑浊的瞳子,一圈一圈**漾着灰色波纹,黏黏稠稠,愈发浓郁,直至无法流动,她才点了点头。
见李小渔收下了耳坠子,柳婆才说:“其实,送你耳坠子有两个用意,一是作为你们的订婚礼物,二是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也算是达成我的一个愿望吧!”
见柳婆说的恳切,李小渔便道:“您说吧,我一定尽力办到。”
柳婆又将那红钗交到李小渔手中,接过那钗子的瞬间,倏地感到了一阵温热,这钗子竟然有温度!
“这钗子是热的?”
柳婆点点头,轻轻拉过了李小渔的左手,在她娇嫩的手心里划了几个字,然后抬眼问道:“记下了吗?”
李小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点头道:“那您能跟我讲讲这个钗子的来历吗?”
柳婆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若不是这支钗子,我恐怕要将这些故事带到阴曹地府了。这一切还要从我母亲说起,小时候,我问有关她的故事,她总是避而不谈,六十年前,她去世那晚,才将她的一生说给了我听,天亮时分,她衰竭而死,故事也讲完了。”
李小渔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听着。
“我母亲叫柳清浅,清末民国初年生人,在她最好的年岁里,认识了一个叫做蒲须桐的男人,那人便是我父亲,他带她回到了一个北方小镇的大宅院里,然后她顺理成章的成了少奶奶。那个宅院里住满了形形色色鬼怪,最后,我母亲带着我离开了,一同带出来的还有一个首饰盒子,那盒子里便有这支红钗。几十年来,我将首饰一件件变卖了,唯独留下了这支钗子。”
李小渔听得入神,只是她不知道,更无法想象百年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惨烈!她如此,柳婆亦是如此。
她们,只是那次事件的旁听者罢了。
[2]
当天晚上,李小渔同季大海住了下来。由于空间有限,他们只能在厢房将就一晚了。
她躺在那里,目光投向窗外,窗外黑洞洞的。季大海躺在她身边,明明靠得很近,却始终隔着一道冰冷的屏障。
没过多久,他便陷入了梦乡。
李小渔本就没什么睡意,他轻微的鼾声更是将她推进了失眠的深渊。
算了,不如继续想想下期节目的内容吧。
想到这里,李小渔轻轻叹了口气。叹气声传入耳中的一刻,里面竟然夹着一缕古怪的笑声。
笑,
女人的笑声,
清凌凌的,又很是脆生,有些尖利,有些飘渺,好像从很遥远的世界传来。
这笑声从黑色中**漾开来,晕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谁在笑?
李小渔忽然警觉起来,她的目光被覆盖在身上的黑暗吞掉了,咔嚓咔嚓几口便吞进了胃里。
那笑声越来越清晰了,好像那女人就躺在枕边。她猛然扭过头,黑暗隐没了季大海的脸,她只能感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李小渔本能地用手堵住了耳朵,不过那声音仿佛扎进了耳蜗深处,再难剔除了。那个瞬间,一股莫名的灼热从黑暗中喷了出来,灼伤了皮肤。
谁在看我?
李小渔倏地坐起身,她准确抓住了那目光的源头,他就坐在那个角落里,他在看她,不是偷窥,而是正大光明的看着。
去,
打开灯,
看看到底是谁坐在那里!
不过,李小渔却始终不敢挪动身体。
在怕什么呢?怕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还是少了半边脸的男人,亦或是个夭折的怨童。
不,
她害怕的是那里坐着一个正常人,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李小渔吞了吞口水,她决定求助。
她伸手轻轻推了季大海。
他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了?”
李小渔低声道:“我觉得屋里还有人!”
季大海蓦然清醒了:“你说什么,屋里有人?”黑暗中,他们面对面,却互不相见。
“我觉得有人在看我,他就坐在角落里!”
季大海忽的沉默了,他躲进了黑暗里。
过了一会儿,李小渔才开口道:“你,去开灯吧!”
季大海应了一声,下了床。
“啪嗒”一声,按下了开关,灰突突的灯光从头顶上绽放开来。几乎是同时,他们的目光全部打了过去。
让他们失望的是,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旧柜子。柜子上放着李小渔的挎包,包里放着什么呢,护肤霜、梳子、记事本还有很多小零碎。
等等,李小渔忽的想到,白天柳婆“送”她的那支红钗也放在了包里。
莫非,是那支红钗在看她,还发出了虚幻却真切的笑声?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屋里哪有什么人,角落里只是一个柜子啊!”季大海咂了咂嘴,抱怨了一句。
她没有再说什么,示意他关灯了。
短短片刻,他便再次睡着了。
李小渔闭上了眼睛,那股笑声消失了,不过那个目光还在,他还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次日一早,李小渔称有工作便拉着季大海准备离开。
柳婆也未作挽留,她挽住了李小渔的手,小声道:“姑娘,我将那支红钗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它,也要记得柳婆拜托你的事情。”
此时此刻,若李小渔将红钗还给柳婆,便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了,或者,那么惊天的真相会延迟开启了吧!
不过,李小渔思忖了片刻,还是重重的点点头,她太想做一期关于那钗子的节目了。
回去的路上,季大海忍不住问道:“昨天下午,外婆将你留在屋里说什么了?”
李小渔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只是嘱咐我说好好珍惜你,她说你是一个孝顺孩子。”话落,二人便陷入了沉默。
她本能的抓紧了挎包。
她总是觉得,那里面住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那支红钗里住着一个人!
[3]
回到东闽市后,李小渔直接去了梅阿姨家,对于他们的回归,梅阿姨甚是开心,她拉着李小渔的手,问道:“见到外婆了吗?”
李小渔点点头:“见到了,她很喜欢我,还说让我好好珍惜大海呢!”她佯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季大海也配合的站在一边附和着。
过了一会儿,李小渔谎称要回单位看看,便离开了。季大海将她送下了楼,说道:“我送你过去吧。”
李小渔面无表情地回道:“算了吧,你还是先去看看Sandy吧。”
挪步的瞬间,季大海一把曳住了她的手:“小渔!”
曾经何时,李小渔也想在那轻柔的牵手中找到属于的自己结局。不过,现在她看清了,她只是一个临时演员。
季大海试图握紧,却好似细沙,愈抓愈滑脱,她轻轻脱力,手便缩了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季大海尴尬地说:“我只是想说,你是一个好女孩。”
你是一个好女孩。
这算是什么呢?
安慰宣言还是别的。
转身的瞬间,李小渔本该说些什么的,不过话被哽在了喉咙里,她最终还是选择落寞的离开了。
有时候,李小渔也有这样的疑问,她是如何一步一步陷入这场近乎荒唐的爱恋漩涡中的,好像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每个细节,便再难脱身了。
回到单位的时候,林桂桂正同其他同事闲聊,见李小渔回来了,她大声欢呼道:“小渔回来了,欢迎回家。”
李小渔同他们聊了几句,便坐回去收拾起了东西。林桂桂凑了过来,问道:“喂,这次旅程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李小渔摇摇头:“哪有什么意外收获,不过是去看看他外婆罢了。”
林桂桂撅了撅嘴:“你这个人是真笨啊还是跟我装糊涂,我说的是那个……”话落,她露出了一副****的笑。
李小渔无奈地吐了口气:“没有。”
林桂桂惊呼一声:“不会吧,你们交往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啊,他是不是……”
李小渔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有那个闲心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下周的选题吧。”
林桂桂嘟囔了两声,便回去了。
李小渔将包随手塞进了柜子里,起身回家了。
回家后,她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沙发上便睡着了。
午夜时分,她被一个怪梦惊醒了,梦中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花海,那里满溢出一阵阵颤抖的笑。
清脆而尖锐。
是那个女人的笑声。
她倏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厚重的黑暗,她蓦然意识到那支红钗被自己丢在单位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起身,甚至来不及换好衣服,便夺门而出。一袭白色睡衣的她奔袭在午夜街头,既滑稽又恐怖。
当李小渔赶到电视台的时候,门卫老大爷差点为此报警。当看清是她后,才松了口气。
李小渔匆匆上了楼,又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她慌忙拉开柜子,一阵翻找的结果竟然是最坏的:红钗不见了!
她努力回想着白天的一切,当时她在同林桂桂聊天,只有她知道她随季大海去了南音镇的梅村,也只有她看到她将挎包放进了未锁的柜子。
一定是林桂桂一时好奇打开了挎包,看到了那支红钗,她将它拿走了!
一簇无形却庞大的力扼住了喉咙,她隐隐觉得,那红钗是一个邪物,它会带来灾难的!
李小渔随即拨通了林桂桂的手机,不过已处于关机状态了。
不安感一寸一寸啃进了心里,那个娇嫩的心脏转瞬便被啃食得破败不堪。
她径直去了林桂桂租住的公寓,敲了很久,却无人应声。
最后甚至将林桂桂的邻居都吵醒了,那是一个彪悍的女人,她冷冷道:“敲什么敲,她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她什么时候走的?”
那个女人硬生生地甩出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你最好快点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
李小渔一面道歉,一面悻悻的下楼。
为什么林桂桂在这个时候忽然回家了?
[4]
次日一早,李小渔在刘发口中得到了印证,那个女邻居说得没错,林桂桂确实请了长假,说是母亲罹患重病,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去了。
李小渔木然地站在那里,她一定是带着那支红钗回去了。虽然她们是知心朋友,不过她却不知道林桂桂的老家在哪。
一个小村落吗?
全国不知有几万个小村落了,她要到哪里去找她。
她清楚记得昨天她离开的时候,林桂桂还在构思选题,在她回家的短短数小时内,故事却来了一个颠覆性的改变,她忽然请长假回家了!
更加诡异的是,她只是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是她的好姐妹,却连一个告别电话都吝啬。种种迹象标明,林桂桂一定是偷走了那支红钗,以回老家的名义离开了。
李小渔松垮垮地趴在桌上,那支红钗才刚刚交到她手上,她便将它弄丢了,更无法达成柳婆托付给她的心愿了。
不安,烦躁,愧疚,失落,重重交杂在一起,搅乱了五脏六腑。
怪事是半个月后找上李小渔的。
那天,她刚刚回到公寓,老陈便急匆匆赶了过来。没等李小渔开口,他便说道:“林桂桂想要见你!”
什么,林桂桂想要见我?
她人在哪里,为何忽然要见我?
原来前两天,老陈去西闽市出差时,无意听朋友说起了一件怪事,说有一个叫林桂桂的女孩忽然发狂,用尖锐物戳瞎了母亲的眼睛,继而疯狂逃离,家人报警后,三天后警察在一个废弃的民房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让警察们不敢相信的,已经瘦得皮包骨,奄奄一息的她正在地上蠕动着,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众人随即将她送进了医院。
经过全面检查,医生发现林桂桂体腔内大量出血,急需手术,不过手术成功率极低,她很可能当场死亡。
瘦如干尸的林桂桂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后来经过细心的护士才分辨出,那是一个叫做“李小渔”的名字。
经查,警方得知林桂桂之前工作的电视台有一个叫做李小渔的同事。老陈听闻此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告知了李小渔,他希望她能赶过去,见林桂桂最后一面。
当李小渔风尘仆仆的赶至西闽市第二人民医院,推开病房门,看到林桂桂的一刹那,胃腔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
半个月后再见次相见,林桂桂那姣好的外貌化作了此刻松垮干枯的皮子,稍微有些肥胖的身材也缩成了一根筷子。外露的皮肤上满是抓痕,听医生说,那是她自己抓伤造成的,很多地方甚至已经溃烂。
医生同时解释说,林桂桂应该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至于身体的变化,他们暂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李小渔有些心疼,虽然林桂桂的“不辞而别”让她有些不悦,她甚至还可能偷走了她的红钗,但面对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孩,她心中满满的责备全部消散了,眼泪倏地从眼底溢了出来,热滚滚的,灼痛了瞳孔。
她静静挪步过去,林桂桂的四肢被锁住了,听说她随时会失控,已经有好几个护士被抓伤了。
林桂桂见有人来了,双眼倏地射出一道黑光,她极力挣脱这四肢的束缚,脖颈极力向上扬着,眼球瞪得圆滚滚的,牙齿用力上下磕碰着。
李小渔伤心地问道:“桂桂,我是小渔啊,你到底怎么了?”
林桂桂声嘶力竭的惨叫着,好似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做着殊死抵抗。病床发出吱呀吱呀的震颤声,她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回家,回家……”
回家?
李小渔急忙追问:“桂桂,你是想要回家吗?”
林桂桂似乎仍旧保有一丝意识,她用高亢的声音嘶吼着:“回家……回家……”
李小渔问道:“家在哪里?”
林桂桂只是不停地叫着:“回家……回家……回家!”
李小渔无奈的摇摇头。
林桂桂喘着粗气,眼神忽的软弱了下来,她认出了李小渔,哀求道:“小渔,帮我打开链子吧,我真的好痛苦!”
李小渔心软了下来:“那你答应我,若打开链子,你要安静下来。”
林桂桂不住地点点头,仿佛力度稍稍加强,那颗人皮覆盖在骷髅的脑袋便会掉落下来,四处滚动。
李小渔在抽屉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钥匙,她打开林桂桂左手链子的瞬间,忽的听到了一声尖叫:“住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桂桂伸手便抓到了桌上的水果刀,朝着腹部用力插了进去,只听“噗嗤”一声,那是刀身划入皮肤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撕裂声。
那一瞬间,血管和神经被整齐的割断了!
由于林桂桂太过干瘦,血液并未喷溅出来,而是沿着刀刃汩汩而出。那个护士立刻将李小渔拉到了一边,转身大声呼叫道:“快来人呐,林桂桂自杀了!”
李小渔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的知觉仿佛都被剥夺了。她陷入了一个莫名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被放慢了速度。
林桂桂嘴里仍旧念叨着“回家……回家……回……家……”,然后她竟然用力将自己的内脏扯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林桂桂的家人和医生都赶了进来,叫声此起彼伏,像一场盛大的声音灾难,一发便再难收拾!
这时候,林桂桂将一摊血淋淋的东西拖入手中,她的嘴角忽的露出了一个舒服的笑,在李小渔看来,与整个画面格格不入。
忽然,李小渔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冲到前面,大声问道:“桂桂,你说回家,是什么回家?”
林桂桂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哀嚎道:“送它回家!”话落,就“噗通”一声跌在了**,再也没有醒来。
李小渔惊异的发现,在那摊内脏里,有一个红色的异物:正是那支失踪的红钗,它竟然藏在林桂桂的腹中!
[5]
林桂桂的葬礼是在死后的次日举行的,虽然死的蹊跷,不过家人还是尽快为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以慰亡灵。
林桂桂剖腹自杀的当日,李小渔本想去向警方说明那支红钗是她的,不过却被老陈拉住了,他说:“如果你现在说明一切,林桂桂的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毕竟,他们女儿的死亡同这支红钗脱不了关系。”
李小渔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日后再说。
葬礼当日,天空重云如盖。
李小渔同老陈站在远处,沉默不语。
葬礼结束后,她找到了林桂桂的父亲,解释道:“我是桂桂的同事,我也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情,对不起,也望您节哀。”
林桂桂的父亲点点头。
李小渔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我知道桂桂刚刚去世,我不该问这些问题的,但我还是想要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桂桂的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那是不祥的预兆啊。那天早上,我同她娘正准备吃饭,桂桂忽然回来了,她还说她将工作辞了,再也不回东闽了。我们问她原因,她说她发财了。我和她娘都觉得蹊跷,追问了她也不说。”
“怪事是在她回家第三天发生的,她拖了很久才起床,我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是低声念叨着什么。紧接着,我们便发现她变了,她变得愈发暴躁,总是含含糊糊的说些什么,时而窃笑,时而大哭,时而声嘶力竭的吵闹。我觉得她被鬼上身了,还请了村里的仙人,并不起作用。她的情况迅速恶化,甚至用一支钗子戳瞎了她娘的眼睛。虽然后来找到了,还是难逃一死啊。”
“她当时念叨着什么呢?”
“回家!”林桂桂的父亲坚定地说。李小渔能够感受到,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缕惊恐掠过眉角。
回家,好似一句阴诏,带着阴风阵阵!
离开这里的时候,李小渔特意去了当地的公安部门,找到负责该案的警员说明了情况,让她意外的是,他们将那支红钗还给了她,并嘱咐她一切小心。
或许他们也察觉到了,那红钗是一个不祥之物。
回去的路上,老陈一边开车,一边瞄了瞄坐在副驾驶座上心神不定的李小渔:“还在想林桂桂的事吗?”
李小渔点点头:“我想,林桂桂是被这支红钗逼疯的。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回家,以及最后那一句‘送它回家’,应该是说送这支红钗回家。”
老陈不禁问道:“之前没有见你提过这支红钗,哪儿来的?”
李小渔叹了口气,将这支红钗来历简单说了一遍,最后她补充道:“当时柳婆将这支红钗送与我,还在我手上划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李小渔倏地扭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送——它——回——家!”
这一刻,她蓦然想到了那一晚遇到的那个算命的,当她问起徐老先生的下落时,他说落叶归根,她追问了一句,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起风了,回家了”。
当时,她只是认为他说自己回家了,现在她才恍然大悟,他很可能是说徐老先生,回家了!
回家。
多么温馨的词汇,此刻在李小渔听来却有些后怕,好似有人在那两个字上划了一道口子,黑色的汁液正在汩汩而出。
老陈不再不说话了。
李小渔亦陷入了沉默,她的脑海中始终回放着林桂桂举刀剖腹自杀的一幕。那一刀仿佛也扎进了她的心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伤口,鲜血四溅。
她无由的将怀里的挎包抱得更紧了,那支红钗就放在包里。她在想,如果将这支红钗带在身上,是否会和林桂桂有相同的结局。
其实,李小渔本可以随手将那支红钗丢出窗外的,不过她太好奇藏在这钗子背后的秘密了,导致林桂桂失心发狂的原因真是的这支红钗吗?
她死前声嘶力竭地一声“送它回家”也是在说送这红钗回家吧?若真是如此,她为何会同柳婆留给她的四个字如此惊人的一致!
最重要的是,送红钗回家,它的家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只听“啪嗒”一声,雨滴落在了车窗玻璃上,形成了一个撞击。她蓦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天空阴沉极了,一场暴雨已然来临。
“暴雨来了,我们要找个旅店避避雨了。”老陈说着,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咻”的一下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