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面,看!”
朱遥伸手指着不远处。
那里有一个人,半躺匍匐在雪地里,背后已经被雪完全淹没了,风在刮的时候,卷起地上的雪粒往他身上灌,孟凯赶忙叫上史文帅,一道爬过去,准备将鹰眼苏巴救回来。
谁知,孟凯刚一迈步出来,身子一个趔趄,就踩进了雪地里,这地方的雪很深,直接到了膝盖部位,他一脚踩下去之后,人就栽了个跟头,在地上直接往下滚。
孟凯根本没有反应的空间。
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和大脑都变缓慢了,高原的缺氧环境在考验他的身体机能,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刚好落在了鹰眼苏巴跟前,死死地抓住了鹰眼苏巴的衣服。
这里距离鹰坟已经相当近。
上面的史文帅吓了一跳,顾不得雪很深,踏着雪冲了下来,把那只在鹰坟中啃噬鹰尸的雪豹吓了一跳,几步蹿出去,躲在一块儿山石上觊窥这边,慢慢地跑远了。
“孟大哥,你没事吧!”
史文帅吓坏了,要是孟凯这个知识分子受了伤,或者在这里有什么损失,他作为保护孟凯的保卫干事肯定要受到责罚。
孟凯摔的一脸是雪,他摆摆手,嘶着气,耳朵冻的硬了,鼻子也冻的红彤彤的,口鼻部位全都是雪沫子,他都分不清自己呼吸的是寒风还是空气。
说不出来话的他,招呼史文帅将鹰眼苏巴拽了起来,老头子脸色酣红,像是喝醉了似的,应该是在缺氧了,两个人把他往前使劲的推,也亏得是天公作美,这时风停了,没有了漫天飞舞的雪沙,他们很轻易地就把老头子翻起来了。
谁知,翻起来之后,鹰眼苏巴身体下却冒出一块儿光滑的石壁。
孟凯眼尖,他伸手扒拉了一下,脑子嗡一声,这是人工开凿的,下面还有一块儿石壁,两边是凿过的,很光滑,上面还有凿子的印记,只是被雪给遮盖了。
“快,快把他送上去!”
顾不得检查,他招呼史文帅先将鹰眼苏巴送到大石头后,艾丽娅早就发现自己爷爷缺氧晕倒了,也过来帮忙,几人将鹰眼苏巴给拉到了石头后。
老头子能睁开眼,张张嘴说话,但是嘴唇很僵。
几人将他拉到了火堆跟前,史文帅索性把那根做手杖的木头全都掰成了小段儿,在火堆上烧了起来。
给老头子喂了点水,他算是缓过神了。
“这个地方,就是鹰神庙,以前的萨满跳鹰舞的地方……”
鹰眼苏巴强撑着坐了起来。
“鹰神庙啊,难怪我看到了人工开凿的石块儿,我们居然找到了!”孟凯感觉难以置信,他大口呼吸了一下,本来想笑,但是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只好克制着,咧了咧嘴。
鹰眼苏巴点头,说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被雪封着,很难找到,今天运气很好,居然一过来就找到了这座鹰神庙,这是一座尘封多久的秘境啊。
孟凯迫不及待地朝着下面那鹰坟看去。
这种场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静静的雪山上有一座静静的鹰坟,静静的鹰坟里,是静静的鹰骨,数不清的鹰骨……
那些鹰骨,无法用言语来表述。
鹰的翅膀,爪子,头颅,身躯,全部都变成了白骨,白森森的骨架就那么堆砌着,很多鹰还保持着生前蜷卧的模样,那么静静地躺着。
甚至有一些鹰……
还保留着羽毛。
它们的羽毛在洁白的雪中,散发出晶莹的光泽,是冰霜,它们只是眼睛没有了光泽,灰蒙蒙的。
孟凯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好壮观的一幕,他想,这个地方在千百年前,也许有无数无数的鹰,它们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际,仿若天空的主宰。
不,不对,它们本就是天空的主宰。
火堆烧了起来,大家终于缓回了气。
史文帅将水壶放在火堆上烧了一下,让大家喝了口热水,这之后,他们又从旁边弄了一些雪沫,放在水壶里烧成了水喝。
喝了水,再吃了一些馕,众人的精神好多了。
孟凯站起身来,招呼朱遥和他一起,下去看看那巨大无比的鹰神庙。
这座庙宇的规模大的惊人。
在雪堆下,一簇簇雪像是奶油蛋糕似的,被堆砌成一块儿又一块儿,他们将这些雪沫全都掀开,终于……雪堆下的鹰神庙出现了一些轮廓,很可惜的是,大部分都被埋在冰层里。
很厚实的冰层,起码也有三十公分,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是铲不开的。
孟凯尝试着用工兵铲来铲开,但是失败了,这冰层很硬,很硬,铲子崩的他手痛的不行,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印子,他没有着急,和朱遥用手和工兵铲,不断的铲,他们速度很快,将堆积的积雪全都扒拉了下来,孟凯的身子开始轻颤。
雪下是一座石头堆砌的古怪庙宇,在冰块和残缺的石块之间,堆着一些散落的,凌乱的骨架。
鹰的骨架。
孟凯脑子嗡地一声,他眼睛微微睁大,感觉自己的瞳仁都在颤,巨大的巨鹰骨架,还有一些类似于黄金似的碎屑,犹如鹰的羽毛,裹在那些巨鹰的骨架上,雪下的石块儿很粗犷,但能看的出来,这是人工雕琢过的。
孟凯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轻轻地将那石块儿搬了搬,生怕惊扰了圣洁白雪下的精灵,但是他的手冷的失去了知觉,于是他费力地手脚并用,将自己的胯靠在石头上靠着,一点点挪动,终于,咔地一声,那石块儿被搬起来了,下面的积雪和冰块近在咫尺,孟凯等不及了,他伸出手朝着下面的巨鹰骨架抓去。
忽然……
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
鹰眼苏巴喘着气,眼睛古怪的瞪着,他的眼睛还是那么锐利,看的孟凯心中一凛,苏巴对着孟凯凝重地摇了摇头。
“它在等一个人……”他说。
孟凯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笑了起来,他笑时嘴里喷吐出白色的雾气,笑的很开心,高高的天穹上,一只鹰在盘旋着,很远,很远。
它在……等一个人。
孟凯呢喃着这句话,他想起那个大风吹着的夜晚,鹰眼苏巴好似是神祗,在孤寂落寞的峭壁上吹鹰笛的场景,他笑不出声来,他怕惊扰了身下的鹰们。
鹰语者啊,它们,在等一个人。
本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