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共庆团圆,天潢贵胄自不例外。段氏一家在殿内欣赏歌舞,自有宫人呈上香气扑鼻的佳肴。国主段思平心情甚好,不时命人赏赐歌姬舞姬,欢乐祥和。
宁泰公主却是不甚畅快。素来后宫大小事,都是谢氏亲手操办。每次她倒像挑些刺,但都被谢氏不露声色的挡了回去。她不时瞄向段思聪,心中暗忖:此人能得叔父青眼,倒也算是人物,要不要先与他结盟,一同除掉谢氏呢?
坐在她身旁的高成至殷勤地添了一钟酒:“公主,这是蜀地新出的剑南烧春,还请品一品。”
“搁着罢。”宁泰公主不耐烦地说。
宫人又上了一道菜,是大理特有的美食——乳饼。宁泰公主故意微微一叹,手略松,银箸落在金盘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儿今日怎么不高兴?”国主段思平看见这一幕,笑问。
宁泰公主起身向段思平跪下:“父王,儿臣只是想到,当年兄长最爱吃这乳饼。一时感悟,让父王担心了。”
“今儿是好日子,公主就不要提来让王上伤心了。”谢夫人含笑道。
宁泰公主轻哼一声:“是啦,有些人生怕父王想起兄长有多优秀。可惜兄长去了那么多年,不知有多孤单。”她低下头,摸出鲛帕轻轻点按眼角。
一瞬间,段思平脸上的笑散个精光,平平淡淡看不到波澜。他慢慢地开口:“十多年了,言儿若能活到现在,我也安心了。”
语气平平,却自有一番心痛。殿内诸人都默默低下了头,教坊的伶人机灵地停下乐声。吹笙的伶人闭着眼摇头晃脑,吹得正尽兴,被旁人扯了一把才睁眼,惊觉变了天色,吓得低头耷肩,一声不敢坑。
段思聪使个眼色,殿内不相干人等规规矩矩地起身、离开宫殿,半点脚步声也无。转瞬间,大殿里只剩下寥寥数人,霎时冷清下来。
段思平道:“既然这事都是你们心里的结,不如今日一次说个明白。”
宁泰公主和谢夫人同时跪下,默不作声。段思英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母亲下跪。
“来人,把二王子带回寝宫。”段思平淡淡地说。谢夫人莫名有些慌张,头埋得更低。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浮现哀婉之色。
“王上,”谢夫人泪光盈盈,“臣妾无能,没能救出太子殿下,是臣妾的错。”
段思平摆手:“既然今日恰说到这事,那就掰扯清楚。当年那火烧起来的,言儿又为何困在屋子里救不出来。”
宁泰公主叫道:“是她!是她放的火!”
段思平淡淡扫去一眼,公主立刻紧闭了嘴,垂下头。段思平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段思聪:“聪儿,你来说。”
“是。”段思聪向宁泰公主、谢夫人各行一礼,“数月前,臣父奉国主之命,与蜀国使节团一道前往正安,为的便是查清当年火厄。可惜父亲被刺客所杀,事竟未成。”
他扫了一眼谢夫人,目光亦在宁泰公主脸上停了少许,两人神情皆是茫然、疑惑,甚至还有一丝震惊。段思聪继续道:“刺客金金自称是杨干贞的后人,为杨氏报仇而来。臣十分怀疑,但金金当场自杀,臣不能断定她所言真假。”
“人都死了,你查了什么?”宁泰公主不耐烦地说。
段思聪淡淡地看着公主:“金金虽然死了,但臣不辱使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线索。比如,她时常去照料一个老妇人,那位老妇人早些年火烧得面目全非,手足残废,平日以乞讨为生。”
谢夫人的眉目微敛,温润如水的样子,腰背挺得极直,如老松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她就像是听到一桩与己毫不相干的事,无动于衷。宁泰公主却是冷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是这老妇人要杀王叔吗?”
“其实,是谁要杀父亲并不重要。国主要查的是,是谁造成了言太子的死。”段思聪会忽然一撩,向段思平跪下:“启禀陛下,臣有罪。那把火,臣知道是谁放的。”
段思平霍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臣知道,那把火是谁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