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带人回了大理,总得给下令的人回个话。刘锦弦匆匆赶到段思聪的王府,却被告知王爷已被国主召进宫。刘锦弦只得调转马头,往皇宫奔去。
不出所料,她被拦在宫门外。侍卫拿大鼻孔看她:“你有国主的命令吗?没有就不能进去。”
刘锦弦举着能出入皇宫的腰牌,力争:“你瞎了吗?这腰牌是国主给的,你认不出?莫非你敢违抗国主命令?”
侍卫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去去去!随便什么牌子就敢擅闯皇宫,小心我宰了你!”
“你!”刘锦弦气。这人就是讨点好处,所以才刁难她。刘锦弦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就算有零碎金银,她也不想给这人。她不给的,别人都抢不到。
侍卫斜睨她,洋洋得意:“我劝你别不识抬举。耽误王爷的事,你受得起吗?”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侍卫脸上挨了一掌,被打得翻滚在地,满身都是尘泥,狼狈不已。刘锦弦一怔,这才看见一众人马簇拥着一座华丽的檐子远远行来,赫赫扬扬。檐子极大,高五尺深八尺,能容三五人之多,四面围栏雕满各式各样的花朵,绣额珠帘在四边垂下随着轿夫的步子飘飘摇摇。刘锦弦犹豫了一下,缓缓跪下。她行的是大礼,仪态规矩得挑不出一丝错。
“贵人安康。”
轿夫们俱穿着白色麻衣,行走不停。队伍行至一半,停住了。上方檐子里传出男人带笑的声音:“这不是瑟瑟小娘子么?是急事要寻思聪王爷?”
刘锦弦没抬头也能想象到,那张略圆胖的脸上满是热情的笑意。
又见面了,高副使,刘锦弦默默道。
自国主亲弟段思良身死异乡,扶灵归乡的年轻男子手持段思良的信物,自称是段思良的义子。国主体恤段思良无后,见他有段思良亲笔所写的一封信,便让他继承王位,封为南王,赐名段思聪,记入皇家雨牒。自从出使南汉后,南王身边就多了一个侍女,说是路上捡的丫头,时常派她做些通报传送的事。所以大理城里差不多的权贵之家都要给这位名叫瑟瑟的小娘子几分薄面。高成至也不例外,他似乎也不记得这位小娘子曾在正安驿馆里出现过。
刘锦弦脑袋转得飞快,低低答道:“正是。”
“这真是委屈小娘子了。”高成至笑着,走下檐子,伸手欲扶,“既然是有急事,公主恩准你一道入宫,还不快谢过公主。”
是了,凭高成至现在的官阶,不可能有这样华贵的檐子,只有国主唯一的女儿宁泰公主才能用这般僭越的东西。
似乎有一双眼正隔着珠帘,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声“公主”像一根针,刺进刘锦弦心底。好久都没听到这声称呼,没人这般恭敬地称呼自己。仿佛听见高成至的催促,刘锦弦猛地将头压得更矮,腰弯得更低,恭恭敬敬道:“谢公主恩典。”
檐子满意地走了,刘锦弦默默站起身,跟上大队人马。出乎意料的是,高成至居然就站在宫门旁,显然是等她。
“公主命我为小娘子带路。”高成至解释得合情合理,“王爷此刻应陪国主用膳,小娘子且随我到偏殿等候。”
刘锦弦有些迟疑。皇宫里宫多殿深,死个把人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段思聪交代的这件事,颇有些古怪机密,她一直疑心这事与宁泰公主或者国主的谢夫人有关。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若出了差池,她与刘真原本就细得看不清的血缘,马上怕就要断了。
看出她的疑虑,高成至笑着往宫门一指:“若高某有不安好心,大可寻个偏僻的角落截下小娘子,何须让这么多侍卫见到眼里?”
“有劳。”刘锦弦不想多说,只浅浅一福便闭上嘴,一副跟定他的模样。高成至一晒,快步往后宫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的宫人、太监都是步履匆忙,有清扫落叶的,有摘去**上的枯瓣的,有攀着梯子高挂灯笼,更有抬着各色月饼瓜果往后宫方向去的。见刘锦弦面露不解,高成至笑道:“娘子怕是忘了,今儿是中秋节,年年宫里都是要赏月的。”
刘锦弦真想拍自己一巴掌,竟然忘了今天是重要的节日。看着满眼的热闹和欢喜,刘锦弦低声道:“是了,今儿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高成至果然没有撒谎,刘锦弦只在宣政殿小偏殿候了少时,段思聪便出来了。
“你怎么来宫里了?谁带你进来的?”
刘锦弦忙道:“人已经到了客栈,我急着进宫,在宫门遇到宁泰公主和高成至……”
段思聪突然打断她:“什么?你遇到公主和高成至?”
他惯常带的面具已然不见,露出俊逸雅致的脸。圆领中袖袍子是用蜀地最上等的锦缎做成,头上戴的是黑色莲瓣高冠,莲瓣上还绣着精致花纹,帽后缀齐肩飘带,衣袍上还绣了龙纹。每每见到他这幅打扮,刘锦弦总要提醒自己,眼前这位,不是尽尘阁阁主燕九,也不是大汉王室遗落在外的血脉刘真,他是大理国的南王段思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