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占线女声播报从听筒里面传出来，罗奕阳叹了声气，停止了拨号。

　　他尝试了好几遍，对方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于是他打开微信给陈诗安发了一条消息，等了很久也是没接到回复。

　　这个时间，工作室已经关门了，但陈诗安平时基本不会关机。联系不上她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城市上空，有航班飞过。

　　罗奕阳抬头望了一眼，星光璀璨之间，闪烁着航行灯的飞机如缓慢的流行掠过天际。

　　航班？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速返回办公室。

　　“罗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隋棠见他情绪急躁，便问了一句。

　　“现在要查一个航班信息。”罗奕阳在电脑桌前坐了下来，快速调出一份个人资料。

　　隋棠凑上前去，发现资料显示的人，正是陈诗安。

　　“那个陈小姐她……”隋棠觉得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罗奕阳没有接她的话题，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操作，几分钟后，一条航班信息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晚上七点三十分，沧海市直达曼谷。”罗奕阳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座椅上，“她已经离开了。”

　　“去了泰国？”隋棠一怔，“这可就棘手了。”

　　“你刚才想说，‘龙王’的事情是吧，我已经知道了。”罗奕阳面色阴沉。

　　“你也别太难过，这种事情，大家谁也没预料到。陈小姐看起来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是……”隋棠说了一半，忽然就收声了，因为她看到罗奕阳的脸色阴沉得仿佛即将要打雷下雨的天气。

　　“我会处理好的，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找回来。”罗奕阳说话间，按在桌面上的手忽然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作为朋友，她两次挺身而出。第一次从房谨言手中救了罗依依，第二次冒险冲十字路口救了罗奕阳。如此这般感情，在罗奕阳看来自然是情深义重。

　　可是……

　　她是“龙王”，是整个黑产集团的幕后操纵者。无论是暗域的泄密、诈骗、窃取科研技术，还是网赌平台害得人倾家**产，这个网络黑产集团对社会的威胁都是极大的。

　　作为一个警察，罗奕阳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将其绳之以法，哪怕他心中纠葛万分。

　　他曾经满身伤痕，认识陈诗安之后以为终于遇见了一个能够治愈他的人，而现在发现不过是旧痛之上，再添新伤。

　　至于她与胡云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罗奕阳始终没有想明白。但无论是何种关系，两人现在都已经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就在罗奕阳陷入到沉重情绪中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他迅速回过神来，摸起手机，看到置顶消息的那一刹那，心弦瞬间绷紧。

　　陈诗安。

　　从航班行程来看，现在她人已经落地了。

　　“我现在人在国外，有些事要处理。怎么，你今天空闲下来了？难不成是想找我吃饭？”

　　看似云淡风轻的闲谈，让罗奕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半天，最后打出了两个字。

　　“龙王。”

　　对面的陈诗安愣了几秒，“你……在说什么？”

　　罗奕阳扭头看了一下其他人，拿起手机走了出去，找到无人的地方，按下语音键，“那天出现在海港3号码头的车，是你开的吧。‘暗域’里留下的线索，声称要唤醒‘龙王’，而我们在痞子东的手机里发现他发给你的那条短信中，称呼你为‘龙王’。暗域和网赌集团同属一个网络黑产组织，而代号‘龙王’的人是他们的首脑，所以你认识房谨言和痞子东想来也不意外，我说的对吗？”

　　语音发出去之后，沉寂了大概几分钟，罗奕阳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说话太直接了。就算要决裂关系，或许也应该先稳住她，按兵不动，等她回国以后再实行抓捕。

　　哄骗也是一种策略。但毕竟陈诗安救过罗奕阳的命，他担心这样做会难以躲过道德层面的自责。

　　陈诗安没有回复，罗奕阳便又发了一句。

　　“回来自首吧。”

　　这虽是善意的劝告，但对于对面一直沉默的陈诗安却苦涩中又觉得好笑。操纵整个网络黑产集团，涉案资金上百亿，她这样的头号犯罪分子，哪怕有自首情节，照样难逃死罪。

　　回去，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陈诗安没有回复，而是直接关了手机，将手机卡抽出来随手丢进了垃圾箱。

　　罗奕阳久等不回，便试图拨打电话，得到的仍旧是关机提示。他迅速返回，试图查询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可是这种跨国信号让他有些无能无力。

　　消息石沉大海，陈诗安消声匿迹。

　　罗奕阳预感到了自己已经打草惊蛇，可是他更想知道，陈诗安下一步将会有怎样的行动。

　　省厅网警总队的齐霄正在申请跨国行动，准备联合泰国警方将这个网络黑产组织一网打尽。假如泰国再相见，罗奕阳想不出四目相对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或许是两人互相拿枪指着头顶，或许是相顾无言。

　　他也猜不透为何陈诗安当初明知她是警察仍旧有意接近，像是在禁忌的边缘试探。如今立场既定，一拍两散，所有的相识相知都被法律的条条框框圈拢起来。不管以前多么情深义重，到这一刻身为执法者他必须铁面无私。

　　罪恶就像弄脏衣服的淤泥，只要愿意，洗掉很容易。若等到深陷泥沼，再怎么努力想要抽身都来不及了。

　　罗奕阳紧攥着手机，恨不能把时间扮回到过去。如果结局是针锋相对，他真的宁愿两人不曾相遇过。

　　可如今立场既定，就是宿命，当局者心中有多少无可奈何都无法可解。

　　同样漆黑如墨的夜色，仅仅相差一个小时时差的两个国度里，罗奕阳和陈诗安两个在不同的背景中的人，因为相同的心事，各自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