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怎么哪儿都有你
陆竹撕开一个塑料包，咬着干巴巴的面包，眯着眼望着这片黑云下平静无波的芦苇**子。
远处有车轰着油门往这边开。
白色盒子一般的车内，驾驶座上的人将手肘放在降下车窗的车门上，四面车窗全部降下来，可车内的空气还是极度闷。
下了高速，抄近道紧挨着湿地公园的水泥马路就一条，林梢开了一会，见路上确实没人，正想踩油门提速。视野内出现了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
近期接触的人多少都和这种类型的车打过交道，林梢降了车速，就在即将超过警车往前开过去时，她踩了刹车。
隐约觉得蹲在警车车屁股后面啃东西的人有些眼熟。
林梢跳下车，看着眼前有些呆愣愣的陆竹。
显然林梢的突然出现，让陆竹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林梢打量着有点落拓的陆竹，又扫了扫打开的后备厢，问，“那个案子？”
陆竹眉毛一抬，林梢私下找过他几次，陆竹知道她对自己的队长有兴趣，对林梢，他自然是不冷不热回应着，几次三番后，林梢就不来找他了。
他为此还犯贱问过林梢，没想到林梢直接忽视了他的消息，微信界面上一句答复都没有。
自此，陆竹认为两人说不上熟络。
他索性继续蹲着，边啃手里干巴巴的面包边说：“是啊，大案子。无关人员请赶紧离开。”
林梢也不知为什么，见陆竹这副模样竟有些想笑，她晃着裹着纱布的大脑袋走近几步，蹲在他旁边，碰他手肘：“方狄来了吗？”
陆竹眼睛上下扫视她，半晌后，往一旁挪了挪：“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好久没见到他了，有点想他。”
陆竹皱眉，扭头盯着林梢。
“怎么了？”林梢被人盯着，有些好奇，问他。
陆竹无声摇头，心底叹了口气，这女人，这么坦**的吗？
“你不要对我们队长有企图。”
“企图？我没什么企图。”林梢确实没什么企图，她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是什么生活，幸福吗？快乐吗？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剖析而言，她是心怀感激的好奇，以及想力所能及的回报。
但是她又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仿佛一挑明那层关系，她就会无处可躲。
林梢表面坦**、但内心敏感又怯懦。
陆竹轻笑出声：“你看我们队长那眼神都说是没企图，我都相信饿狼扑食是因为好奇羊崽子的身体构造呢。”
“哦，那随你怎么想。”林梢撇撇嘴不在意。
陆竹气郁，沉默。
过了一会，林梢又问：“所以，他来了吗。”
“**子里面呢，一会就出来了。”陆竹知道自己赶不走她，索**了底。
林梢顺着陆竹的视线，扫视着眼前这片芦苇**子。黑云密布矮矮低空压着原本绿油油的草木，芦苇**子在山雨欲来的狂风下左右摇摆着，发出飒飒的声音。
是了，就这瞬间，狂风袭来，拍在脸上带着湿气。
“要下暴雨了。”林梢皱了皱眉。
陆竹一见这天气变化如此之快也是有些始料未及，猛地站起身，啪的一声将后备厢关上。
“是啊，你赶紧走吧，我还有事。”陆竹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往**子里钻，芦苇**子从外面看着茂密葱绿赏心悦目的，里面的水洼子可不少，好不容易清理了一条可走的小路出来，万一这暴雨下来，雾气迷蒙，也不知道**子里的方狄和阮玲能不能安全走出来。
可就在这时，旁边芦苇**子有了声响。
几个穿黑衣制服的办案警员提着各种工具从**子里挤出来，边走边摘口罩，说出的话都是专业术语，林梢听不懂，往他们身后看去。
却没见身后继续有人往外走。
林梢看了一眼陆竹，陆竹耸肩，走过去和那几人交谈起来。
林梢孤零零站在马路边，目光一瞬不瞬，死盯着刚刚两人走出来的那个出口。
很快，**子又是一阵波动。
方狄戴着口罩从里面走出来，修长有力的手臂拨开一茬芦苇，他脸上戴着口罩，五官看不清，眼眸低垂，眉头紧皱敛着隐忍的情绪，林梢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老子此刻心情很不好的’的讯息。
林梢盯得专注，等方狄真从那个口子钻出来后，眼神反而怯懦了，她急急移开视线，胡乱扫了眼脚下。
等她调整了两息后，正想前去打招呼，却发现方狄身后又冒出了一个女人，短发，小雀斑。林梢眯着眼思考了一会，想起她和这个女人打过照面。
就在今早的自家老宅里，她见过这个女的，原来她是方狄身边的人。
林梢见几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案情，也不好前去打扰，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身份上前去打招呼。
她往后挪动步子，起了偷偷溜走的心思。
正想挪步，方狄却在此刻发现了林梢，拧着眉看着顶着一头纱布的她，语气凌厉。
“怎么哪儿都有你？”
暴雨说下就下，噼里啪啦疯狂拍打着车顶，哔哔啵啵直响。
林梢看了眼副驾座上安然坐着的方狄，又看了眼后车座上的陆竹和他旁边的那个短发雀斑小姑娘，一向淡然的她，也突然有点……
有点找不到言语。
在方狄那句质问后大雨顷刻而至，只一辆警车停在马路边，很快被其他办案警员抢占。
陆竹被大雨浇湿了半身，瞄上了林梢开来的车子。
在他的怂恿下，方狄和阮玲先后也上了车。
“这鬼天气，最近是怎么了，真是倒霉。”陆竹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在埋怨，也不知道是在说天气，还是在说命案。
坐他旁边的阮玲坐得十分端正，也没想整理一番自己，林梢见她连发丝上挂着的水珠都没管，只是目光平静地扭头看着窗外，似乎对车上的人都不关心。
“诶？你送我们回支队吧。”陆竹还在拨拉自己的头发。
林梢嗯了一声，开始发车，原本她也是这个想法。
“你怎么在这里？”方狄似是随意问道，“脑袋上顶着纱布，就别到处乱晃。”
林梢攥着方向盘，面对方狄，哪怕她想佯装，也还是有些紧张。
“你紧张什么？”方狄这会才放下一上车就开始摆弄的资料，看着林梢。
“我……”
“这么大的雨，能见度这么低，她紧张是正常的。”陆竹见气氛有点不对，开口道。这会他才真正注意到林梢的脑袋，“诶？你这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啊？伤得很严重嘛。”
林梢因为坐方狄车出车祸的事情，陆竹和队里的人都不知道。
那天林梢找到支队，陆竹也没好意思多问，今天见她依旧顶着一圈纱布，这才顺嘴问了句。
“嗯，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林梢碰了碰隐隐发疼的后脑勺，轻笑道。
“你们两个似乎很熟？”方狄皱眉，他的关注点在陆竹什么时候和林梢勾搭上了？
“啊，这个……”陆竹呵呵一笑，怕被方狄抓小辫子，连忙转移话题，“林小姐是路过……路过吧。”
“是的。”林梢也在这时接过话，微微点头，“我就住在这片，有事赶时间才抄了近路。”
“嗯。”方狄低低应了声也没再问，恰好此刻他的手机有信息发来，他看自己手机去了，可就在这时，冷不防后座传来一个声音。
“这么巧？”阮玲声音清亮，眼睛直直盯着林梢的后脑勺。
本在看消息的方狄抬眸再次看向林梢。
林梢背脊微挺：“是的，家里老人身体不舒服，临时去枣城拿药，急着赶回家从这里路过，看到陆警官蹲在路边，就下车打了个招呼。”
“陆警官”三个字从林梢嘴里说出来，陆竹自然也听出了林梢的冷意和怒气。
“说起来，你今天早上不还在我家见过我叔公，这么快就忘记了？”林梢接着说道，她语气平缓，看起来像是在提醒阮玲，实则是在告诉车内的其他两人，她不怕被怀疑。
她身家清白，不怕被彻查。
可阮玲的质疑也说不上绝对错误，林梢和林荞的命案有关，此刻又出现在蒋鹤吟凶杀案的抛尸现场，难免引起人联想。
阮玲见方狄和陆竹都没有要开口的样子，眉头一拧后讪讪道：“没忘记，排查过的。”
排查？
林梢扯了扯嘴角，也不愿多和她有什么争执，专心开车。
陆竹坐在阮玲旁边无意观察她的情绪变化，可阮玲的性子，再怎么想掩藏，也还是能轻易被陆竹查探。
她为何会对林梢带有敌意？仅仅是女人之间的嫉妒？
可这林梢似乎还没和队长有什么吧，就因为多说了几句话，多给了几个眼神？
可怕，女人真是可怕。
陆竹边想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