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视频……”夏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则“死亡威胁”的视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人真的是江成?”
姜皓月显然与夏茗有着同样的疑问,但她将自己能找到的证据一一摆在夏茗面前,道:“这个视频是‘戏子’在社交平台上发出来的,他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内容就是这则视频。他起初以为是哪个粉丝搞的恶作剧,但他托人调查了一下,发现视频中这个穿兜帽衫的男人说的话确有其事,‘戏子’不信邪,就把这则视频放到了网上,还欢迎网友们在6月17号周六晚上去他的直播间看江成要怎么惩罚他。”
夏茗对‘戏子’这番脑残举动很是无语,联系了网警核实电子邮件的地址,但网警那边给出的回复是,发送这封电子邮件的IP地址在境外,目前无法追踪。她细细一琢磨,总觉得这并非是江成的行事风格,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想法。
“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我和师兄先去戏子家,你们留下来配合网警继续调查,有什么消息再联系。”夏茗说着就要把虞安平从凳子上薅起来,但秦凯却拦住她的动作,眼神有些古怪。
“夏队,我并不觉得这件事与江成有关。”
他重新播放着那则视频,款款道:“江成每次挑衅我们都采用写信的方式,而且不管发生任何案件,江成都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你们还记得吗,有几次我们的调查进程缓慢,江成直接将嫌疑人的线索透露给我们。我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江成其实一直拿我们当成自己人,这次的视频如果真的出自他手,那么从行为动机上根本说不通。”
夏茗听了秦凯的解释心里已经有谱,但她不敢冒险,还是和虞安平一起赶到了戏子家中。
戏子是个标准的宅男,家中的东西少但凌乱,外卖盒子堆在没有炉灶的厨房地板上,苍蝇嗡嗡乱飞。屋子里唯一称得上干净的东西就只有他的电脑和直播设备,以及电脑正对着的那张床。
“你们就是专案组的人啊。”戏子十分热情地将两人招待进屋,他脸上的表情在看到虞安平时有一瞬间的短暂凝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主动将话题引到了视频上,“二位是为了那个视频来的吧?”
“你对江成了解多少?”夏茗也不同他客套,看看表已快到黄昏,开门见山道。
戏子这人长得倒是白净,只不过脸型看上去偏邪魅,一笑起来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提到江成他也不避讳:“我有个朋友是你们的同行,不过跟江成有关系的事他了解的也不多,所以我只知道江成是个很危险的犯罪分子。”
两人同戏子聊了一会儿,只要一提到海洋广场的事他就开始东拉西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心中有鬼。
正说着,从戏子家门外进来一个胖胖的年轻女生,她手里拎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进门后径直走进厨房打扫卫生,甚至都没有发现屋里有人。
“这是我的助理刘绮,每隔几天会帮我买些东西然后打扫卫生,我的粉丝群也是她在帮我打理。”戏子看两人疑惑,走进厨房将刘绮拉出来给他们介绍道。
这女孩有些局促地同夏茗打了个招呼,转身又钻进厨房收拾垃圾,一副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正想着,夏茗收到了姜皓月的信息,也正是这则信息的内容让夏茗决定中止对戏子的简短调查,拉着虞安平赶回方阳分局。
“网警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那封电子邮件发送端的IP地址被包装过,并不是境外,而是戏子家。”姜皓月将新鲜出炉的报告递到夏茗手中,“本来我还以为要日夜守着戏子,没想到这家伙是在自编自导自演,怪不得网名叫戏子。”
夏茗合上报告,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刚刚我们去他家跟他聊了会让,他对自己去海洋广场的事避而不谈,我本来还不能确定他和陈晓如之间有关系,但现在倒是能确定了。”
大家沉默着点点头,简短聊了几句,看到焦郊已经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不由得被他的睡意传染,或趴或卧在桌子上小憩。
没过多久,办公室里的几台电话疯狂响起,吵得所有人心里烦躁。
尽管夏茗已经让戏子将视频从社交平台上删除,但还是有很多网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而青琴市的部分市民通过多方渠道打探了一番,发现视频中的兜帽衫男子说得都是真话,纷纷打电话给专案组询问消息。
虽然在王局的协调安排下,视频的事短暂被压了下去,专案组也公布了戏子自编自导自演的真相,但戏子却声称自己的确受到了死亡威胁,并连发数条帖子控诉专案组不作为。一时间网络上又掀起风波,但好在大多数网友在这几次反转后不再一个劲抨击专案组或戏子,而是保持中立态度理性看待。
倏忽几日,很快便到了6月17日。
中午12点,专案组正闹哄哄地在办公室内吃外卖,戏子的助理刘绮打了电话过来,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你们能不能派人来保护一下戏子,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没有工作了。”
接电话的焦郊没好气的大声告诉她视频中的死亡威胁的确是戏子自己所为,专案组没有必要也没有精力去保护这样一个一心想搞大新闻的人。
刘绮听了这话更加着急,急冲冲道:“怎么可能是戏子自己弄的啊,这个视频爆出来后,很多粉丝都觉得江成是个正义的人,怀疑戏子害了那个自杀的女生,他这几天的粉丝打赏少了一大半。他跟谁过不去非要跟钱过不去,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焦郊懒得搭理她,不等她说完就撂下了电话。
“我觉得刚刚那个小助理说的没错,戏子这么做图什么呢?”虞安平趁焦郊刚刚接电话的空当吃光了他盒子里的饭,见姜皓月吃了一半放下筷子,又憨笑着拿过她的外卖大快朵颐起来。
焦郊回来看到面前的饭不见了,却不敢跟虞安平吵,只好恨恨地拉开姜皓月的抽屉找零食吃,一边往嘴里塞着肉脯一边含糊不清道:“这也不难猜,欲扬先抑呗。他自己通过朋友那边的消息搞了这么一个死亡威胁的视频,回头肯定有很多吃瓜网友在今天晚上去他的直播间。后边的剧情我都想好了,晚上直播完了没出事,他就再用江成的名义发个视频还自己清白,顺便再抨击一下高檀这种嘴贱揭人短的行为,最后名利双收。”
大家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纷纷调笑焦郊适合去做网红。
而夏茗一点没听进去他们刚刚的话,眼睛盯着手机里苍海的头像,深深叹了口气。
这么多天了,各种检测结果都能证明苍海的清白,但夏茗始终拉不下脸向他道歉。
她心里惦记着师父杜随云提出的那些疑点,怎么都不敢百分百确定苍海车祸后面容与声音的改变会是巧合。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与江成恩爱甜蜜甚至同床共枕,夏茗生平第一次打心眼里感到害怕。这种情绪无休止的在她心中膨胀蔓延,让她几乎无法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好半天后,她才鼓起勇气给苍海发了一则消息。
“你车祸后,医生说你以后的生活很难自理,廖成挟持你后医生也说你没有办法再发声了,可现在你整个人的状态比以前还要好,这让我怎么不起疑心。”
夏茗惴惴不安地按下了发送键,看着消息状态从“送达”变成“已读”后,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我有钱。”
苍海的回复只有这短短五个字,但夏茗分明隔着屏幕感受到了他在世界另一端的愤怒心情,不敢再去打扰他,默默关掉了手机。
下午五点,姜皓月把写好的结案报告递给夏茗,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提高声音重新问道:“夏队,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吗?高檀和常琪琪死亡的事真的与戏子无关?”
“就我们目前掌握到的证据来看,无法证明他和这两起案件有关系,目前我还是更倾向于戏子本人只想蹭热度搞新闻,没有参与陈晓如谋杀的案件。”
聊着聊着,大家开始从头收拾证据,丝毫没注意时间逐渐逼近晚上八点。
而戏子在晚上7点50分已经进入了直播间同粉丝打招呼,网友在弹幕上发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瓜”。
面对摄像头,戏子特意将家中的挂表对着网络时间校准好:“我知道,现在来看我直播的大部分都听信了专案组的话,以为我在炒作。但我用人格担保,我真的收到了江成的死亡威胁。现在距离他约定杀我的时间只有两分钟了,大家不要走开,证明我清白的时候到了。”
十秒,九秒,八秒……
戏子紧张地盯着表不停喝水。
当分针与八点钟刻度完美吻合的一瞬间,戏子先是举起表欢呼,然后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电脑前。
而粉丝们还在刷着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