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个很执着的人,一句话都不肯交代,专案组的人两两搭配,轮番审了一宿,只得到他一句:“我饿了。”
清晨,王局长推开专案组办公室的门,看到五个人歪七劣八地躺在沙发和桌子上,要不是还能听到几个男人轻微的鼾声,王局长差点就要以为专案组内出了命案。
王局长此行目的,一是视察案件进度,二是慰问专案组这些天的劳累。
他揣了一肚子感人至深,加油打气的话,推开门一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脸都黑了下来。
不过他能理解这群年轻人,所以他并没有吵醒大家,而是悄无声息的拉过一张椅子在桌前坐下,带上眼镜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一阵和缓的铃声响起,夏茗睡眼惺忪的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喂……”
“夏小花!不是说好过来吃饭吗,你怎么回事?害得人家小伙等了你一晚上。”
电话另一端,老头暴躁的声音吓得夏茗嗖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惊醒了身旁的姜皓月。
夏茗按按太阳穴,声音嘶哑:“师父,我昨晚查案去了……下个周,下个周我一定去。”
王局长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夏茗手中的手机,又吓了夏茗一跳。
“老杜啊,你这病退以后觉悟也变低了。小夏手头这件案子相当麻烦,你能不能多为社会,多为人民想想。”
电话那头的老头沉默一会儿,咆哮道:“你就知道压榨我们家小花,你手底下那么多精壮小伙怎么不用,害得我们小花都三十了还没有对象!”
夏茗小声道:“二十八。”
王局长和夏茗的师父互相埋怨,终于把专案组的人全部吵醒了。
“妹啊,现在我们干什么?虽然关键什么都不交代,但是我们找到的证据还不够定他的罪吗?”虞安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昨晚关键死撑着一句话不说,三轮审讯之后虞安平就一直竭力忍耐着想抽他两耳光的欲望。
夏茗看着桌上的材料,抬手搓搓脸:“专案组的任务是逮捕江成,除了那份经过处理的线上采访记录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江成与关键之间有联系。咱们专案组的任务是把江成捉拿归案,他如果不交代,我们就必须想办法让他交代。”
几人一听便沉默下来,夏茗宽慰般拍拍手:“大家别急,我有个思路。”
话将出口,夏茗却犹豫了。
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想与推理是否完全准确,尽管目前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起案件中的所有疑点与矛盾。
“你要说什么啊,夏队。”
夏茗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在没有十足把握前说出来会显得十分荒诞不经:
“我认为,关键就是这几起案子的主谋和真凶。而江成,既是始作俑者,也是朱立背后的靠山。”
看着专案组员们脸上惊异的神色,夏茗缓缓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而且,江成更是帮助警方破案的,破局者。”
从江成越狱,用王美美的手机号给警方打电话,胡大茂当着警方的面倒在演讲台上。
抓到魏淑芬,逮捕朱立,朱立供出白莲,几分钟后发现白莲死亡。
排查杀害白莲的嫌疑人郑前,郑前在秦凯眼皮底下坠楼身亡。
最后转换思路,查到关键,关键乘坐飞机出国,但该航班返航,专案组得以成功逮捕关键。
这一路追查下来,每当专案组觉得进展顺利,接下来要调查的嫌疑人可以推动案情时,凶手就会杀掉他们,全程牵着警方的鼻子走。
夏茗一直认为,这就是江成所说的较量。
但当她亲眼看到飞机返航迫降时,她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所说的较量究竟指什么。
江成犯案,专案组破案。
如果专案组进展顺利,他就使点手段让案情更复杂。
如果专案组遇到阻碍,他就想点办法把嫌疑人送到专案组手上。
夏茗办案这些年,第一次逮到嫌疑人的时候,心里觉得窝囊。
竟然要靠幕后黑手的帮助才能抓住谋害三位受害者的凶手。
夏茗宁愿江成给她一刀,也不愿受这种侮辱。
夏茗抬起头,看着大家的眼睛,脸上的纠结收敛几分:“师兄,昨天飞机迫降的事调查清楚了吗?”
虞安平愣了一会儿:“啊?哦,机场那边的回复是,有个外国老太太上飞机以后突发心脏病晕过去了,飞机上没办法急救,所以就返航迫降了。今天凌晨,老太太检查后觉得没事,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走了。”
夏茗苦笑:“看来江成的手都伸到国外去了。”
专案组成员面面相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焦郊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自己悄悄低下头浏览着新闻。
没有死者,他这个法医似乎也没什么用。
“妈呀!”焦郊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蹭一下把手机从桌子底下抽出来,着急忙慌的把画面投屏。
大家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信息。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自媒体大V发文,盘点最近青琴市发生的三起案件。
大体意思无非是说,胡大茂、白莲、郑前这三人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凶手有针对性的一场屠杀。
因为这三人犯下的罪过,法律无法惩治。
这位大V显然对专案组办案过程中发现的细节毫不知情,大部分内容都是基于其自己的猜测。但此人文笔极佳,叙事节奏张弛有度,包括夏茗在内的几个人看得是津津有味。
直到最后,这位大V给出了自己的总结:“凶手之所以选中这三人,显然说明他们的身上具有的特质让凶手无法忍受。警方单从社会关系以及凶手心理层面进行调查是不会有所收获的,当务之急是调查这三位受害者过去做过什么可能会惹得凶手不快的事,这三个人极有可能都只参与了那件事情的一部分而不自知。警方如果真的从这个角度入手进行调查,虽然过程会非常复杂艰难,但绝对能一击而中。”
夏茗面无表情的看完这篇报道,说:“这件案子几乎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朱立身上,咱们先从入手。”
胡大茂是这起案子中的第一个被害者,按照朱立一开始的说法,白莲因为心生怨恨所以才想加害胡教授。
朱立很清楚警方会追查白莲,到那时他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所以朱立笃定白莲一定会死。
这份自信来源于郑前,导致白莲意外死亡有两个必不可少的因素,一个是水龙头,另一个就是润滑油。
水龙头已经基本能够确定是郑前动的手脚,而在关键家中找到了一件衣服,这件衣服袖口上就沾有与防滑垫上成分相同的润滑油,他的口袋里的衣物纤维也沾有极少量润滑油,基本可以断定抹掉润滑油的人就是关键。
那么往防滑垫上抹润滑油的人又是谁,朱立吗?
姜皓月忽然说道:“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朱立往防滑垫上抹的润滑油。”
秦凯点点头,略一思索:“监控中朱立只进入过白莲房间一次,也就是白莲第一天入住的时候。我们假设朱立就是在那天往防滑垫上抹了一块润滑油,而白莲前几次洗澡的时候都没有踩到那块润滑油,而前天恰好踩到了才导致滑倒死亡。”
“照你这么说,白莲什么时候死都可以?”虞安平努力消化着大家的话,只觉得疑问更多了,“那如果白莲死在胡教授出事之前,朱立该怎么解释,郑前又该怎么说?”
夏茗拿着笔在白板上画出人物关系图,解释道:“这恰恰说明胡教授被害一事与郑前毫无关系,郑前的目标只有白莲。”
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夏茗想了想补充道:“诚如你所说,如果是郑前授意朱立谋害胡教授并且嫁祸给白莲,那么郑前就必须保证白莲死在胡教授出事之后,否则他必须再寻找一个替罪羊替他抗下谋害胡教授的罪名,这样一来,风险就大大增加了,郑前绝对不会走这一步。我认为,谋害胡教授应该是朱立的‘私事儿’。”
虞安平眨眨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追问道:“也就是说,朱立与郑前合伙谋杀白莲,只要白莲死了,至于是不是死在胡大茂之前,郑前都不会在意,他的目的只是要白莲死,谋害胡教授与他无关。可这样一来,朱立该怎么解释胡大茂被害的事?白莲死了,就没人替他抗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