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花。”苍海从病房内走出来,看到夏茗同其他人正在一起开内部会议,微微抬高了声音喊她。
焦郊和姜皓月一听苍海这样喊她一齐朝夏茗“吁”了一声,她一记眼神朝他俩杀过去,回头看了一眼苍海向他走过去。
“小花花,你们打算怎么判安叔叔啊?”
夏茗被他问得愣了愣,小声道:“你也觉得他有罪吗?”
苍海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管怎么说,安妮是王贵财拐来的,安泊即便是把安妮当成公主疼了这么多年,也没法掩盖他给人贩子当同谋的事实。”
“同谋”这两个字在她耳边轰然炸响,彻骨的寒意在这一瞬间攀上她的心头。
顾不得同苍海多说,她抬腿冲进病房,看到安泊好端端地坐在原地后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她忽然明白,江成说要惩罚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指的安泊。
王贵财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虽然现在放出来了但也算是被法律惩罚过。
而这起案件中的其他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抓回警局,夏茗实在想不出,除了安泊,江成还会惩罚谁。
苍海走到她身边抬手抚上她的后背,小声道:“如果江成觉得安叔叔不算作恶,是不是就不会惩罚他?”
这番话提醒了夏茗,她想起王贵财当年被抓的时候交代过,自己绝不会去拐卖那些有钱人家或者军政家属院里的孩子,这说明安妮的原生家庭应该条件一般,或者远不足以让王贵财忌惮。
莫非江成觉得安泊给予了安妮富足的生活就足以抵消他当年从人贩子手里买孩子的罪过吗?
“夏队,我们先回去审人了,你也早点回去。”秦凯被姜皓月和焦郊推搡着走过来,夏茗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会儿就走。
夜色将至。
那部门经理顶不住秦凯问话时的快节奏压力,很快便将自己对邹诗雨进行的一系列性骚扰行为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秦凯从各种角度套问了很久,他始终不承认带王贵财进病房换走季辰并杀死他的事。
“性骚扰我做过,我认。但什么狸猫换太子还杀人,我没干过。”部门经理名叫施嘉良,三十来岁,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
焦郊撇嘴道:“性骚扰又不是啥重罪,认了就认了。”
夏茗抱臂看着秦凯和姜皓月在里面一脸无奈的样子,凑近耳麦道:“监控录像不是有他半张脸吗?”
“这能说明什么啊,警察同志,我这样大众脸的人,你拿着这个图片出去找,一抓一大把。”施嘉良显然对姜皓月递过来的图片不以为意。
“把江成的威胁信给他,看他还嘴硬。”夏茗冷笑一声,然而她的笑容随着施嘉良一脸茫然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江成?!”
“安妮死了?!”
“惩罚凶手?!”
施嘉良一头雾水的模样让人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参与进了这起案件中。
“这都什么跟什么?!警察同志,我刚刚都告诉你们了,昨天下午我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到今天被你们叫过来为止都没有离开过家门!”
施嘉良越说越生气,不光嗓音抬高了八度,就连动作都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匆匆赶来的虞安平附身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查过他们小区的监控,也问过保安,施嘉良应该没撒谎。”
夏茗听到这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如果施嘉良不是杀害季辰的凶手,那么会是谁呢?她有什么地方推理错了呢?
她撇开众人,独自一人来到走廊长椅坐下,重新在脑海中盘点着所有线索。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施嘉良杀害了季辰,而即便是间接证据也仅仅只是病房外走廊模糊的监控图像和苍海隔得老远拍摄的一张更加模糊的照片。
没有直接证据就锁定嫌疑人,还把人带回来严加审讯。
夏茗从警这么多年,从来没干过这么没谱的蠢事。
或许是这次能从江成手下抢过有罪者的“成功”让夏茗有些激动,以至于她太过想当然的就将施嘉良锁定成为了嫌疑人。
这起案件中的每一个细节在她脑海中不断闪过,她总觉得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隐藏在庞大的线索洪流中,然而她却无法捉住。
不妨将事情倒过来想,她为什么如此顺理成章地就施嘉良定性为杀害季辰的凶手?
动机。
夏茗之前以为,杀害季辰的凶手一定是受到江成指派才会动手,这也是凶手的动机。
但是施嘉良虽然有罪,可这份性骚扰的罪过警方已经知晓,他躲不过法律的制裁。
那么江成也就没有必要用一个会被法律惩罚的有罪者,去杀害季辰这个见死不救甚至推波助澜的无耻小人。
一想到安妮割腕后,季辰因为害怕惹事,选择将已经昏迷的安妮放进浴缸加速她的死亡,随后在邹诗雨的鼓动下制造密室,耽误专案组调查,夏茗气到有些发抖。
但这种气愤随之被一种令人无奈的颓废感所取代。
她站起身走向大家,屋内的秦凯还在试图套话施嘉良。
“让老秦他们出来吧,季辰不是施嘉良杀的。”
夏茗说完这句话,眸中神采渐渐消失。
她再一次输给了江成。
“不是他杀的?那是谁?咱们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不会已经被江成做掉了吧?”焦郊丝毫没有注意到夏茗此刻的精神状态,夸张的手舞足蹈道。
察觉出夏茗不对劲的虞安平给她倒了杯水,伸出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
夏茗双手握着水杯,一口一口将杯中水饮尽,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语速飞快:“不用,这次凶手会来自首。”
大家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以为她被气傻了。
“那江成呢,他中途劫道把人撕票了怎么办?”焦郊显然没有搞明白状况,喋喋不休地在夏茗耳边翻来覆去地分析道。
夏茗不耐烦地推开他走到窗前,默默无语地盯着院子大门。
直到那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提着的心才放下去。
“安叔叔,你来了。”
安泊抬眼看看她,伸出双手:“是我。”
专案组其他人看着此情此景,大眼瞪小眼。
夏茗看着他几乎完全没了精神的模样,手里捏着手铐,满心的不忍。
月亮西移,专案组成员加班加点整理材料,撰写结案报告。
这起自杀案,总算是落下帷幕。
苍海的公寓里,夏茗洗过澡窝在沙发上,接过苍海递来的一杯温开水:“我们专案组过几天要去鳌山聚餐,可以带家属,你来吗?”
苍海坐在她身边伸出结实的双臂环住她:“当然,我不去谁结账。”
“自从接了江成这个案子,我每个月的奖金都泡汤了。”夏茗叹了口气,将空水杯放到桌上,“一天抓不到他,我就得过一天穷日子。”
“在我怀里不许想别的男人。”苍海听她频繁提起江成,略有不快地用力箍紧她,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兴奋道,“你们可以悬赏他嘛,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
夏茗看他这副激动的样子很是鄙夷:“哪儿有钱啊,我们现在没有关于江成杀人的一丁点证据,对内对外他都是个越狱犯,而且现在二监好多人都怀疑江成早就死在海里了,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在外面兴风作浪。”
苍海哪里听得进去她说这些话,想了想翻身走下沙发,从书桌抽屉里摸出支票簿,签好自己的名字后撕下:“喏,我来出钱悬赏,多少钱你随便往上填。”
“烧包。”夏茗知他是在同自己玩闹,笑骂了一句将空白支票收好,“随便填,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苍海对上她的笑脸,长腿迈上沙发搂住她。
“你不是雇了保镖吗,怎么我一次都没看到。”夏茗趴在他的胸口觉得有些热,推开他问道。
苍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在外面的时候才有保镖,现在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有危险呢。”
两人嬉笑一会儿,又坐在地上打起了游戏。
“你对准了!第一次玩还是怎么着啊?”夏茗握着手柄,看着屏幕上的人物被击毙了一遍又一遍,胜负欲一下子上来,抬高了声音冲苍海吼道。
“我可熟练了,是你到处乱动影响我发挥。”苍海同样很着急,但被她一吼只能委屈巴巴地小声解释。
夏茗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抬腿踹了苍海一脚,对他顶嘴的行为表示不屑:“你下来,我到上面,你别动。”
“哎……”苍海大气不敢出,握着手柄小心翼翼把人物挪到屏幕下方,动也不敢动。
夏茗拿出捉贼的气势翻到上面,捏着手柄一通操作,游戏第一关很快取得了胜利。
苍海抬眼看向她,只觉得旺盛的生命力在他们之间循环流转,生生不息。
已是深夜,手机在沉沉黑暗中亮起光,夏茗伸手摸索着手机拿到眼前细看,“未知号码”四个字让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她偏过头看向身旁熟睡的苍海,内心咯噔一下。
这条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却毁了她一整晚的平和心情:
“鳌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