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不大的包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窗户玻璃上凝了厚厚一层雾气。
来上菜的服务员很奇怪,这一桌客人怎么只吃饭不说话,里面的气氛阴沉沉的,像是马上要打起来似的。
菜上齐后,夏茗端着杯子站起身,看了在座的四个人一眼:“谢谢大家。”
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大家同样喝尽杯中酒,只有秦凯象征性地轻抿一口,哑着嗓子开口。
夏茗低头想了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手头还有点积蓄,师父也给了我一笔钱,我想去宁海市生活一阵子,开个小民宿。”
所有人都沉默了。
宁海市,是江成的家乡。
与其他人的闷不做声不同,秦凯耸了耸肩,喝了一口酒:“关于苍海……真正的苍海的行踪,二队那边已经有调查结果了。”
夏茗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江成在二监积极配合警方调查,主动供出了苍海的行踪。二队他们带人找到他藏身的那个废弃仓库的时候,苍海还试图负隅顽抗,引爆了自制的汽油弹。幸好周围人烟稀少,二队他们也只受了轻伤。但苍海葬身火海,二队只从仓库里找到一具完全碳化的尸体,由于当时现场被包围,事后经过调查,那间仓库没有其他路,所以那具尸体只能是苍海的。”
秦凯说完后将又将与二队的聊天记录发给夏茗,但她只是轻扫一眼,并未细看:“苍海的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姜皓月凑上前看完了聊天记录,回她道:“我们调查过苍海的父亲,他对苍海与江成之间的事并不知情,江成取代苍海身份之后那段时间,苍海的父亲一直在国外疗养,没有回过国。老人家上个月被接回国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们猜测江成极有可能是将他软禁了。”
夏茗点点头,三口两口吃完面前的食物,拿起手边热乎乎的手帕擦干净手,捞起背包背在肩上,又笑道:“单已经买过了,我定了晚上的机票,先走了。”
桌上四人纷纷站起身向她投去复杂的目光。
“不用送,我就是去散散心,青琴是我的家,我会回来的。”
她又是一笑,转身开门离去,挥挥手作别所有人。
机场。
她曾经在这里亲眼目睹江成将飞机迫降返航,在这里挽留过闹脾气的“苍海”。
这里承载了太多她与江成,与苍海之间的回忆。
如今她再一次来到这里,带着与过去告别的勇气,带着对未来向往的热情。
夏茗过了安检在候机厅等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来来往往,呼啸着起飞,呼啸着降落。
从前她一直相信,所有的离别都会重逢。
可如今的离别,最好不要再见。
她低头看着在机场书店买的一本打发时间的无聊读物,翻了几页后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地勤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旅客,很抱歉的通知您,由于技术故障,由青琴飞往宁海的QN1002次航班无法按时起飞,请各位旅客前往服务中心办理改签或退票手续,感谢您的配合。”
夏茗摸出机票看了一眼,正好是她乘坐的这趟飞机。
不过这种事常有,夏茗也不觉得有什么,背上包随着吵吵嚷嚷的人群前往服务中心。
轮到夏茗时,一笑露出八颗牙的地勤小哥接过她的证件与机票,耐心地询问她的意愿。
“麻烦给我换一张今天去宁海的机票,越快越好。”
地勤小哥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查了一下机器,再抬头时的笑容丝毫未变:“对不起,夏女士。今天没有去宁海的机票了,建议您改签明后天。”
夏茗略有些失望,同那小哥道过谢后退了票准备离开。
她在机场内的快餐店随意吃了点东西,翻看着手机上的高铁信息,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该买什么时间的高铁票。
可算来算去似乎都卡不上合适的时间,夏茗长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身去看,是秦朵。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但默契地没有说话。
“你的航班也被取消了?”夏茗看到秦朵的手机屏幕上也是今日的高铁信息,笑道,“你不会也要去宁海吧?”
秦朵一愣点点头:“对,我去出差,你呢?”
夏茗一笑。
秦朵也没有追问,有秦凯和虞安平在她身边,想必她早已经得到了答案。
就在四目相对尴尬之际,秦朵主动提出开车载夏茗去车站坐高铁。
两人来到机场的地下停车场,刚一钻进车子,夏茗条件反射般摸兜想掏枪对准后座上的人。
只可惜她已经离职,随身配枪已经交还。
车后座有两人,由于灯光太暗,夏茗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这两人手持匕首从后面抵在夏茗与秦朵的脖子上。
夏茗轻侧脸给了秦朵一个眼神,示意她保持冷静,不要害怕。
然而用刀抵住夏茗脖子的那个男人似乎跟她很熟,低声开口道:“夏队长,不要耍花样,从现在开始按照我们说的来做。我知道你不怕死,但秦朵不一样。”
他话音未落,秦朵身后那人双手一用力,她纤细洁白的脖颈上立刻便出现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两个歹徒见她们不再有任何举动,很满意地说道:“好,发动车子,去江洋大道809号。”
秦朵不敢犹疑,伸手发动起汽车。
而夏茗则微微皱眉,江洋大道809号她很熟。
那里是一家废弃的夜总会,几年前因为卖**与赌博被一锅端掉了。
不过那个案子当时夏茗并未参与,她一时想不明白这两人的来头。
一路畅通,秦朵按照两个歹徒的指示将车子停在草丛中,下一秒,两人头上便被套上黑袋子,被推搡着带进那个阴森黑暗的夜总会。
再次见到光亮时,夏茗发现自己和秦朵坐在二楼的一处包厢内,面前是巨大的单面镜落地窗,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正在疑惑时,一楼大厅忽然亮起灯光。
夏茗瞳孔猛地一缩,她几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楼大厅,虞安平坐在牌桌后,脸上写满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