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分局办公楼,专案组。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姜皓月立刻清醒,目光灼灼地朝门口走过去。
门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发须皆白,气度不凡。
他笑眯眯看了为他开门的姜皓月一眼,平和道:“姑娘,我来找你们夏队长。”
姜皓月回头看了一眼仍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焦郊和虞安平,对那老者道:“老先生,我们夏队不在,请问您是?”
这老者手抚上胡须,笑而不语。
姜皓月看着他这幅讳莫高深的神态不由得一头雾水,试探道:“您是为了案子还是私事儿来的?”
她越看这老者越是觉得眼熟,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者仍然一笑,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是哪年生人,出生在何地这样的个人问题。姜皓月勉强打起精神回了几句,越发觉得有蹊跷。
她刚欲开口将人请走,焦郊睡意朦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谁啊?爷爷!”
姜皓月愣在原地,怪不得这老者眼熟,竟然是焦郊的祖父。
焦爷爷笑呵呵地在焦郊的搀扶下走进办公室,留姜皓月一个人站在门口发愣。
焦郊给焦爷爷倒了一杯水,焦爷爷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附身在他耳边说话,笑容狡黠:“这个姑娘跟你不光是八字合,面相也合,你得抓点紧啊。”
焦郊苦笑不得的看着自个儿爷爷,看旁边虞安平坐在旁边似笑非笑的样子,连忙岔开话题道:“爷爷,我们夏队想知道这两个姑娘的命数。”
焦爷爷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然后接过安妮与邹诗雨的档案资料细细翻看起来。
看完安妮的资料后,焦爷爷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从皱纹里溢出来:“这姑娘好啊,财运旺,四库大,面相也聚财,啧啧啧……可惜这姑娘三十岁前命里有场大劫,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姜皓月与虞安平听后皆是一愣,原本他们并不相信什么财运福运之类的迷信说法,可递给焦爷爷的档案资料中并没有说明安妮已经死亡的事,他却预言说安妮三十岁前有场“命中大劫”,这就有些邪乎了。
“看完刚刚那个姑娘再来看她,真觉得老天不公啊。”焦爷爷继续翻开邹诗雨的资料,在翻看时眉头紧锁,半晌才说一句,“这个叫邹诗雨的姑娘命犯七杀,虽说这种命格的人都可以转凶为吉,成为有大成就的贵人,可但凡环境压迫或者事主身弱,这日子多半不好过。”
虞安平听完后试探着问道:“如果邹诗雨想要事事顺遂,她应该怎么做?”
焦爷爷眯着眼睛再次看了一遍资料,叹道:“你看这姑娘的面相,眉眼间带着凶相,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这姑娘不好惹,而且脾气性格说好听点叫刚烈,说难听就是暴躁。还有,你看她眼角带着算计,这姑娘啊,估计以前吃过苦,陪在她身边的人都容易吃亏。其实不管是邹诗雨还是你们,年轻人只要多做善事,有志向,肯努力,以后都不会差的。”
焦郊悉数将焦爷爷的话编辑成文字发给夏茗,可迟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外面日头正毒,山间却仍是一片清凉之意。
秦凯看着气喘吁吁的夏茗,望向她时的眼神复杂了许多:“夏队,邹诗雨给了我这支录音笔……”
夏茗看着他一副憋着秘密的样子觉得十分奇怪,接过他手中的录音笔,从第一个录音文件开始听。
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下来。
录音中的第一个文件是今年3月7日,江成越狱第二天。
江成:“我现在很安全,你按照原计划登岛,我会坐另一艘船离开。”
夏茗:“好,孙监狱长家里出事那通电话是你安排的?”
江成:“对,我答应了A305监房的老徐,所以必须对孙监狱长的夫人搞点小动作。没有老徐帮忙,我根本没办法逃出监楼。”
夏茗:“你悠着点,事情搞大了我也帮不了你。”
江成:“知道了。”
第一个文件在这里戛然而止。
秦凯望着面无表情的夏茗,犹疑道:“你……”
“录音笔带回去交给技术科小王鉴定。”夏茗站起身准备下山,“邹诗雨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要我把你带到她指定的地方,她想和你聊聊。”秦凯从后面看着夏茗挺直的腰板,再想到方才邹诗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事业线,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夏茗回头看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走到他旁边小声道:“邹诗雨早就知道咱俩是假争吵了,现在她指不定躲在哪儿观察咱们呢。”
秦凯一惊,总算明白方才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他昨晚同虞安平去调查邹诗雨的社会关系时,一个自称是邹诗雨朋友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枚微型窃听器放到了他衣领下。
这种小把戏瞒不过秦凯,早晨他同夏茗说话时故意挑起事端,示意夏茗不要再交流案情,并将争吵的矛盾焦点全部放在她同江成是否私下联系上。
夏茗身经百战,自然第一时间明白秦凯的意图,于是便配合秦凯演完了这出戏。
果不其然,秦凯摔门离开后不久就收到了邹诗雨的短信。
“江成既然敢让邹诗雨做自己的同谋,那么她要是连咱俩是假装争吵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江成的信任。”夏茗看着秦凯仍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迷糊样子,耐心道,“邹诗雨的目的不是为了挑拨专案组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真的要你把我约到她指定的地方跟我聊聊。邹诗雨知道我们是在做局引她上钩,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向我们透露江成逃狱的方式。”
秦凯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茫然,显然不理解夏茗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
夏茗朝他挥了挥手上的录音笔,笑道:“当录音里的内容足够劲爆时,你就会忽略它本身的真假。”
当表象令人惊讶时,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会忽略掉其实质的真伪。
而当表象过于匪夷所思时,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会质疑其真伪。
当邹诗雨知道夏茗与秦凯在做局时,她继续这样做的目的只可能有两个,一是将计就计继续将专案组耍得团团转;二是出卖江成,因为她非常清楚江成的为人,私自行动一定会受到他的惩罚,与其到时候被折磨,不如主动向警方透露江成越狱的信息,给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江成今天给秦凯打电话向他确认是否要与邹诗雨见面,这也就说明江成知道邹诗雨会出卖他。
这便意味着,邹诗雨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了夏茗身上。
她在赌,赌夏茗知道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局。
“昂……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凯挠了挠头,以前都是虞安平在听不懂大家讨论时才会困惑地挠头,现在秦凯明显也已陷入了夏茗的逻辑怪圈。
“邹诗雨不是说要约个地方找我聊聊吗,我现在就过去。”夏茗把录音笔塞给他,又道,“你先回专案组吧,把今天的事情跟大家解释一下。顺便带着皓月他们去医院抓季辰,再去问问王局长,拐卖邹诗雨的那个人贩子当时判了几年,什么时候放出来。”
“抓季辰?人贩子?”秦凯接过她递来的录音笔,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夏茗给虞安平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需要协助。
当她忙活完后才注意到秦凯落寞的眼神,显然他正在试图理解消化夏茗刚刚说的话。
“季辰是杀害安妮的凶手,我刚刚收到了焦郊发给我的短信,具体怎么回事儿你回去问皓月。至于当年那个人贩子……如果他已经被放出来,你们几个人轮班看着他,别让他出意外,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两人走下山,夏茗匆忙打了一辆车绝尘而去,秦凯站在原地为自己的智商深深担忧着。
邹诗雨约定的地方位于西岚郊区与鳌山区交界的一处山脉。
这座山名叫终阳山,原本几年前被某富商购下后准备建成私人疗养院,但最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未动工,山上只有几座护林小屋,除此外几乎无人踏足。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除了护林小屋周边,钟阳山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
夏茗站在山脚时看到了邹诗雨靠在一棵老松树边朝她招手。
“夏队长,久仰久仰。”邹诗雨穿着一字肩的牛油果绿抹胸上衣,露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白色短裤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夏茗毕竟是个女人,在看到的一瞬间有些嫉妒。
“苍海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去报案了吗?”夏茗挪开自己的眼神,一脸严肃地问道。
邹诗雨脸上绽开迷人的笑容。
与此同时,秦凯正费力地同焦郊与姜皓月解释着自己上午与夏茗的争吵,但他们两人同样没有听明白夏茗那番关于同邹诗雨见面的话。
“先不说这个,皓月,安妮死亡时候那个密室,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人一齐出门前往季辰所在的医院,秦凯迫不及待地问道。
姜皓月却故弄玄虚般笑道:“给你们一个提示,形成密室的关键道具是,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