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沉默着,他不擅长撒谎,因为大小姐不喜欢谎言。
大小姐不喜欢的事情,他就不去做,可是眼下的情况,他却不得不撒谎。
乐春不愿意同他走。
“花小园是同我告别,但并不代表者我就要和你走。”
信使看着她,终于很艰难的说了一句。
“他会去找你的。”
乐春没有说话。
信使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可以强行带走乐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也不想走,大小姐交给他的事情已经办完,但花小园和他是朋友。
船上,莫暝带着花小园回到了船上。
在他的书房里,还挂着那幅“风雅老酒”的字。
花小园没有说话,他一直都知道莫暝非常喜欢他的字,但他不想见这个人。
彼时是不想和莫家有关系,此时是因为甘云。
莫暝看着他,突然说道。
“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唯一有些安慰的就是你还不太老……不过,你也没有孩子……”
花小园笑道。
“这世上少一个娶妻的男人,便多一个自由的女人。”
说完之后,他又叹气,像是谈心。
“不过人到了一个岁数,便会很想有家有口。”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莫暝突然冷笑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是想替甘云求条生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花小园笑了。
“我就不能为自己求条生路?”
莫暝愣了愣,目光突然变的狠厉。
“真的?”
如果花小园说的是真话,莫暝就会一刀杀了他。
当然,花小园说的是假话,即便活着也不会开心。
莫暝希望花小园就是他希望的样子,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永远都不会妥协;同时他又有些矛盾,他想看到一个听话的花小园,又希望花小园坚持。
花小园很随意的坐下,看着他问。
“你心心念念的要见我,总不会只是要看看我吧。”
莫暝紧抿着唇,他当然不是只想看看花小园。
之前他想过很多,想要问问这个自在山人,墨为何特殊?字为何写得好?
还想去看看山人的住所,想知道山人的日常,如果山人喝酒他也会陪着喝……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当然更说不出想有一个山人的孩子。
他问不出来,不代表花小园看不出来。
花小园已看出他是个女人,只是不敢相信。
房间里又陷入了死寂。
跳动的烛火让莫暝的眼神似乎也在跳动,终于他似乎是想清楚了,站起身要离开。
“你就现在这里待着,好好养着身体,我需要一个强壮的你。”
花小园的眼神暗了又暗,始终没有说话。
莫暝回到卧房,看到了正在发呆的龙鸢,百感交集。
龙鸢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想要回头却被牢牢抱住,莫暝头抵住她的背,无声的哭了,泪水很快浸湿了龙鸢的衣衫。
一直以来,哭的那个人都是龙鸢,可是现在却换了过来。
“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莫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龙鸢转过身,很温柔的哄着他。
“我们一起去海上,远离这里所有的恩怨好不好?就只有我们,好不好?”
莫暝有些恍惚。
“那孩子呢?”
龙鸢笑了。
“难道你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会被嫌弃的吗?她的父亲会恨你,更会厌恶她。”
这句话让莫暝想到了自己,心里猛然一震,收起了眼泪,眼神也渐渐的冷酷,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硬。
他看着龙鸢,语气冷漠。
“前日大夫来过没有?他怎么说?”
龙鸢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是要一意孤行?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不一定愿意出生?如果将来孩子长大恨你怎么办?”
她低下头。
“我们是异类,是秘密,注定在这里无法生存……趁着现在一切都好,我们走吧。”
莫暝像是没有听到,他摸了摸龙鸢的头发。
“你不应该操心这些事,就把一切都交给我……你应该开心,这样对孩子好……一星期之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在花小园被困的时候,甘云已经悄悄地出了水城。
他乔装打扮,一下都不敢歇,一口气到了川西。
但他的运气似乎很不好,川西的气候闷热潮湿,加上连日阴雨,他一进川立刻就水土不服病倒了。
两天水米未进,一直腹泻,让他整个人形销骨立,整张脸毫无血色,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些生气。
这个时候,就算是路边的叫花子也能给他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屋外还下着雨,甘云看着床幔,眼神有些涣散,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无用。
这次不会有人来帮他了。
花小园为他诱敌,苏素风正在同阿卢照顾那些女孩子,川西只有他自己。
他强撑起身,走了两步,又扑倒在地。
门忽然被推开,一双穿着靴子的脚走到他面前,一口浓重的川音。
“你就是甘云?”
甘云没有力气回答,即便有也不会轻易回答,他来川西并没有用真名。
又进来两人,扶起他之后给他戴了一顶斗笠,架起他的胳膊下楼,只说是是来人的远房表弟。
甘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他们塞进了马车。
一路上,这三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问,只是监视着甘云的一举一动;
马车走走停停,似是不想让他记住来路。
终于,马车停在了一户人家前,甘云又被带了出去,马车就原路返回。
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
这宅子看着极为普通,就是寻常人家,里面坐着一人。
皮肤很细很白,一双眼睛黑亮无比,嘴唇比涂了胭脂还红,猛的一看还以为是女扮男装。
他瞪着甘云,突然笑了。
“你就是甘云?看着也不怎么样吗。”
甘云几乎站不稳,勉强集中精神看了看他,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应该很快会再见面。”
漂亮男人笑了笑,看向门外,一个打着油纸伞的老郎中走进院子。
老郎中很恭敬,一直垂着眼睛不敢看这个漂亮男人,只是按着要求给甘云把脉,然后开了药。
然后甘云就被安置在这里养病,还安排了人看护。
几服药灌了下去,甘云总算是能行动了,他第一句就问。
“你们是谁?”
端药的是个大汉,虽然不聋不哑,但总是只盯着自己分内事,对甘云其他要求和问话一概充耳不闻。
到了晚上,那个漂亮男人又出现了,他看着甘云笑了。
“我知道你来川西干什么,但你有什么?就敢让唐门听你的话?”
话已至此,甘云知道他就是唐门的人。
没有看着甘云在川西病死,也没有把甘云交给莫家的人,唐门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现在只希望甘云能拿出能让唐门下决心的东西,否则他的下场还真是不好说。
甘云当然明白。
“莫暝背靠丞相,镇压了武林,江湖看着表面平静实际大家早就不满了。”
漂亮男人打断了他。
“不要说废话,我的时间有限。”
甘云顿了顿,他也喜欢这种干脆的人。
“唐轻的死,是莫暝故意诱唐门去杀莫川。”
漂亮男人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这件事受益最大的就是莫暝,这一点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这个亏唐门不得不吃。
“凌霜手里又可以定罪丞相的证据。”
“凌霜死了。”
甘云看着他。
“不错,但是证据又交给了我。”
漂亮男人的眼神终于变了,他看着甘云伸出了手。
甘云摇了摇头。
“我要见姥姥。”
漂亮男人冷笑。
“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交给丞相。”
甘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漂亮男人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漂亮男人站起身向外走,甘云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
姥姥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