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翼又问,您在得知事实真相后,就先对杨非武动手的吗?
宫先生却否认了,“不,我得知真相后,虽然很气愤,但也没有立刻对他们进行惩罚,而是让他们继续完成余下的施工。”
“余下的施工,是不是对旧设施进行了利用,改造?”
“正是。”
宫先生居然承认了。
钟翼真想问,旧设施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改造,那些贮金室,到底安排在哪里?怎么样才能进入贮金室呢,我作为侦探却无法进入贮金室,无法到第一现场勘察,能不能允许我去亲眼勘察一下?
可是,这个问题,恐怕提不得。
如果宫先生允许他进入贮金室,早就让他去了。
至今没有任何命令下达,没有任何准许的信息传递,让他这个侦探问来问去,问不到确切信息,说明什么?说明张大帅不打算让侦探进入贮金室一观的。
所以还是别问了,如果宫先生有意让你去贮金室,他会主动讲的。
宫先生接着说:
两年后郝选成来报告说已经将地下仓库建成。
我亲自上岛进行考察,确实地下仓库已建好了。
是一条南北纵向通道,两边辟有贮藏室。
我就正式将地下仓库启用,存放了黄金。
但没料到,时至今日,会遭到盗窃。
听起来,宫先生说得很直率了,将地下仓的情况都讲了。
可是,对于钟翼来说,宫先生的话等于没说,跟放屁一样,因为这些情况,钟翼早已知道了,宫先生不过是重复了一遍。
钟翼要的,是去贮金室察看,不是这种笼统的介绍。
宫先生越说得简洁,粗糙,越证明,贮金室的状况可能不简单。
钟翼只好问他,当年既然明知道郝选成他们设计施工弄虚作假,为什么不当即进行查处?
宫先生神色有点为难。
“由于时间紧迫,黄金需要尽快放入地下仓库以策安全,所以,虽然明知他们说了谎,也没有计较。”
“那您当时是怎么看待他们不及时报告的?您认为他们是什么目的?”
“骗工程款嘛。”
“什么……骗工程款?”
没想到,宫先生对这事是这样看的。
大出钟翼意外。
“这又是……怎么一种状况?”钟翼觉得无法理解。
“哈,不是很好解释吗,他们发现了一个旧设施,不向我报告,悄悄地继续施工,将旧设施进行一些改进,然后告诉我说,工程完工了,那我以为是个彻头彻尾的新工程,工程款悉数给之,他们不是省工省时省材料,大赚了一笔?”
哦噻,老天,搞了半天,宫先生是这么看待的。
随即宫先生又介绍,因为当时认为郝选成他们只是为了骗取工程费,将旧设施说成新建的,省了很多工时和材料,而他也不计较,足额给了工程款。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反正宫先生要的是一个地下金库,不管是新造还是已有,只要有了,可用了,就行。
所以当时虽然对这些不及时报告、弄虚作假的行为有些气愤,想想也算了。
可是后来才意识到不对,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这才使他动了惩罚的念头。
钟翼忙问:“是哪个地方不对了?”
“正是王富全的突然失踪。”
“你是怀疑王富全被杀了吧?”
“对,如果王富全活着,我就容忍了,毕竟我要管理的事太多,黄金贮藏只是一个方面,我哪有那么多精力来计较这几个设计师和工程师的行为呢,可是发现王富全失踪,生死不明,我突然就醒过来了,玛滴,这一定是那几个设计师和工程师干的,他们得知王富全提前向我报告过了,就迁怒于王富全,直接将他杀了。”
“王富全,真是他们杀的吗?”
“一定是的,因为我已经亲口对王富全许诺,要提拔他当监工,监督施工人员完成旧设施的改造工作,王富全得到重用,他怎么可能反而自己玩失踪?是被灭了吧,他的死因那么明显,不会是第二种原因。”
钟翼内心叹息,恐怕宫先生这个推理是对的,王富全是被搞工程的人杀掉的。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杀了王富全,引火烧身了。
人哪,太复杂了,这个案子查到今天,你会发现很多的滑头,都是个个打小算盘,各种的算计,都在贪图自己的利益。
盗金贼如此,管庆益,双枪女煞是如此,设计师和工程师也如此。
王满,白雁,齐盈一,温秋衿,都如此吧。
张飞雄也如此。
虽然谢参谋似乎好一点,但他也图色,仗着自己是张大帅手下的参谋想玩美人,不也是仗势贪利吗?
至于李师,那就更复杂了,钟翼现在都不敢对他进行任何评判。
当然,他最不敢评判的是自己的爹,钟鼎。
但好像,爹也是个趋利之人哪,他和温广袤的死,代表了什么?
……
回过头来,看看郝选成他们的下场,应当很大程度上是自取的。
朱其重将原因归咎于其他几位设计师和工程师身上,特别是叶恺之和赵寻虎,伙同杨非武搞的,但鬼才相信他就置身事外了。
宫先生说他们是骗取工程款,事实真是如此吗?
宫先生也是真把他们的行为当成只诓点工程款的小骗局吗?
宫先生真的是想曾经放他们一码的吗?
可能都是鬼话。
事情的本质应该更复杂。
不过,钟翼只能当真的来听,总不能在宫先生面前将一个个疑点提出来吧,那你不是在明目张胆地质疑宫先生了?
他小心地问:“当时工程改造完后,你就直接启用了吗?”
“是的,直接启用了。”
“是因为当时有一批黄金,为了安全起见需要马上放入贮金室,已经等不及了吧?”
“没错,我造这个金库,就是为了有个地方可以存放一下黄金,这些黄金对我们迪远来说,干系重大,不是我个人的呀,那是全省人的,在招灾年代,需要动用了赈民,解救饥民以保证大家不流离失所,所以你也相信这批黄金有多重要。”
可能是吧。
钟翼心想。
但是,百姓年年受灾遭祸,包括天灾人祸,你搞过几次赈啊?
你一定会说,以前没钱嘛。
那就别说黄金是用来赈民的,分明是军饷嘛,百姓也不是不理解。
钟翼很想打听一下,你当时直接存放了多少黄金?
就是那个价值二十万大洋的量吗?
也就是被盗走的那点吗?
钟翼认为张大帅当时其实是不放心的,并没有将大量黄金直接放入仓库,只放了价值二十万的,用于检验地下仓库是否安全。
不料,真的被盗了。
担心成了现实。
“地下仓,当时是不是觉得挺完美,但是遭了盗后,您一定认为不够安全了吧?”钟翼问。
“好,钟翼,你的眼光很犀利,看穿了这一点,正是如此啊,我本以为该地下仓完成了,可以放心大胆的作黄金库了,结果你们都看到了,居然遭了贼偷,黄金被盗,我那么信赖这伙人,却活活地被打了脸啊,你说我气不气?”
钟翼也不能火上浇油,换了别人,可能为了讨好宫先生,就顺着这个话头对设计师和工程师表示蔑视,发一番声讨谴责的宏论。
但钟翼觉得没必要。
他现在只带着两个目的跟宫先生对话,一是探听宫先生讲述实情,二是研究宫先生的各种心态。
说到实情,最大的实情,莫过于,瞳珠岛上,究竟贮有多少黄金?
难道就是那价值二十万大洋这点吗?
而这价值二十万大洋的金子真的被盗,被运离瞳珠岛了吗?
问题是,虽然他在瞳珠岛西岸外铁丝网下发现了一系列征迹,包括与巨鳗遭遇,亲眼见到水狸打洞,以及水雷不炸,水雷区里有壕沟凹槽等,但能证明,真的属于黄金被盗走的证据吗?
一个高明的侦探,对于出现的证据,也是需要经过反复求证。
眼见为实这个说法似乎没错,但眼见未必为实,未必是你希望或者是你设想的实,有可能是别的情况。
钟翼问宫先生,那个地下仓,既然放了黄金又被盗,那么到底疏忽在何处,不足在哪里?
宫先生立刻摇摇手,“现在不是研究地下仓的不足,现在的问题是,被盗的黄金,到底去了哪里,你已经接触过郝选成朱其重了,也听说了杨非武,叶恺之,赵寻虎等人的名字,那么接下去,你就继续按照这个线索往前查吧。”
钟翼知道机会难得,今天能面见宫先生,下次什么时候能见着就不确定了,所以该问的尽量多问一下。
瞳珠岛上,究竟贮放有多少黄金?
他很想知道这一点。
面对他的询问,宫先生倒挺爽快,直接承认了,瞳珠岛上所贮的黄金,确实不只是价值二十万那点。
具体多少,不便说。
除了被盗的,其余的放在哪里?也不便说。
他需要钟翼搞清被盗的黄金被运往哪里,是何人所为,只有将这些盗寇一网打尽,才能确保其余的黄金的安全。
钟翼又明白了一个问题,他又试探问宫先生,是否目前仍时有黄金往岛上送,作贮存?
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
问这个问题,是相当冒险的。
在钟翼心中,这个问题的份量,远远胜过黄金大案本身!
所以,敢开口问这事,可能冒的是杀头的风险!哼哼!
不过,宫先生的反应,完全出乎钟翼意外。
“哎,小声,小声点。”
宫先生居然嘘了一声。
他没有发火,连个恼怒的表情也没,但那动作,还是告诉钟翼了。
别声张,这事,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不然,后果很严重。
然后宫先生结束这次谈话,结束得相当匆匆,一切尽在不拖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