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翼问:“你不是曾经耻笑钱县长派了个前秀才调查吗,突然之间又怎么如此器重我了?”
“那是因为,我得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你是钟鼎的儿子。”
一听管庆益提到了父亲,钟翼差点跳起来,不平常啊。
他赶紧问:“你认识我爹?”
管庆益露出一个怪怪的微笑,“岂止认识,我们可是多年交道的老对手噜,你爹的本事,那是出类拔萃的,虽然他在那个团队里排名十几了,可论真本事他绝对排得上前三,只可惜,他跟我不是一道的。”
短短几句,信息量很大。
钟翼很想倾听管庆益详尽介绍一下他爹当年的身份,做过的事情。
可是,他骤然又恐惧起来,李淳云已经说过他爹是魔道门成员,道即盗也,是个盗窃团队,父亲就是个盗。
虽然还不了解魔道门的底细,但差不多已经让钟翼感知到情况的糟糕,父亲生前,一定干过不少坏事。
现在你向管庆益这个匪首打听爹的情况,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管庆益表面上是在大赞他父亲,称其出类拔萃,可明明说了是对手,管庆益对爹的评价要么是反面的,要么为了取悦他而故作溢美,你很难听到客观公正的评价。
钟翼强按着烦躁,苦笑着说:“我爹去世得早,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娘对我也说得很少。”
“你知道的少,没关系,反正我告诉你,你爹绝对是个人才,他浑身的本领,做什么成什么,很少做不成的。正因为我知道你爹了不起,才相信你同样会了不起的,钟鼎的儿子,一定继承了他的智谋和高能,我对此深信不疑。”
简直是侃侃而谈,一副慧眼识人,广纳贤士的样子。
钟翼却感到自己浸在冰水里,水都快温到嘴唇,再漫到鼻孔,让他无法呼吸。
爹呀,你可曾想到过,如今,你儿子坐在你昔日的老对手面前,听你的老对手讲着你的好话,对你极尽赞誉,把你描绘成一代枭雄了。
可你是个盗,他是个匪,你们昔日是仇敌,他今天却在夸赞你,你让我听了什么滋味?得意?骄傲?
恐怕,他是在嘲笑您呐,也是在暗示我,你跟他一样的身份,彼此彼此,没有黑白之分,而我作为你的儿子,也不要当成金枝玉叶了,在他这个匪首面前别摆那臭架子,还是实在点,乖乖合作吧。
有您当年这段光辉历史,您让儿子今天怎么展翅腾飞,成就伟大理想?快要被搞得寸步难行了。
钟翼努力平定内心的狂浪,决定不再跟管庆益多磨嘴皮,还是直奔主题吧。
“管寨主说黄金的下落,在哪里?”
“目前有两条线索。”
“哦,线索还有两条哇。”
“第一条是棱子沟,第二条在五线场。”
钟翼皱了皱眉头,“棱子沟,在哪里,五线场又是什么地方?”
管庆益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两个地方在哪儿的,所以需要你去查实了。”
“只有两个地名,其他的信息呢,为什么被认为这两个地方有可能是黄金落脚点呢?总得有些名目吧?”
“一是在棱子沟,有人在自家院里挖地窖时挖通了邻家的一个地道,发现里面放着好多的神秘铁箱子。”
“神秘的铁箱子?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那是人家贮存的,并不能证明就是失窃的黄金呀。”
钟翼略有些小失望,担心这种线索是管庆益手下乱抓,冒充真线索来邀功的。
管庆益接着说:“首先当然是地道里有很多铁箱子,最要紧的是,箱盖上面,印有一个字。”
“什么字?”
“张。”
钟翼先是两眼一亮,这个信息无疑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但随之又想到,瞳珠岛那批失窃黄金,究竟是怎么个贮存法,他并不知道,是装箱的,还是装麻袋的,或者就是上百斤一块的大金块,外面包一层油光层而已,搬运起来就像搬大石块。
正因为不知包装形式,所以就无法去衡量,这个所谓的棱子沟发现的一批铁箱子,是不是就跟失窃黄金有关。
箱子面上印有张字,一定就是张大帅的?或许这户人家就姓张呢,或者是这批铁箱子是租来的,张是出租主人的字号。
“五线场这个,又是怎么一种情况?”钟翼又问。
“二是就在棱子沟十几里的五线场,有人在村外一个深坑里捡到了几个金条,金条上面刻有个张字。”管庆益介绍。
两条线索,都简单粗暴。
你说算线索吧,实在太笼统了,五线场有人在深坑里捡到些金条,就因为上面刻个张字,就能证明这些金条是张大帅的?
但不算线索吧,又好像不是完全没有价值,棱子沟的那个的线索在于铁箱子,并且一批,箱子上有张字,万一铁箱里放的就是黄金呢,张就是张大帅呢。
五线场那个的线索在于直接金子,上面刻着张字,虽然只是少量的,但在朝天的坑里,那就有可能是在搬运过程中不慎遗落的。
管庆益见钟翼在沉思,问道:“依你看,这是不是极有价值的线索?”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吧。”
“如果钟先生认为有调查的必要,那就请你去调查一下吧。”
钟翼答应了。
那么,这两条线索,又是从何处获得的呢?
管庆益说,是他的手下在黑风山下无舍镇的茶馆里听人讲到的。
钟翼要求管庆益的那位手下来亲口讲一讲,但那个手下说的也很笼统,说是他听茶馆里一个茶客说的,但并不认得这位茶客是哪里人。
虽然这样,管庆益仍然高兴地说,两条线索,只要有一条是真的,我们就不愁了,也许是上天要帮我们发财啦。
钟翼莞尔一笑,心想你就做你的发财美梦吧,看看上苍是不是站在你这一边。
离开山寨,钟翼决定去无舍镇,坐一坐茶馆。
这样查找线索是笨办法,因为管庆益的手下提到的茶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样子像个打渔的,因为身边带着个鱼篓子,估计是打了鱼到镇上卖掉,再到茶馆喝茶的。
能不能再次见到这位渔老头,很难说。
钟翼感叹,管庆益的手下的确不是当谍的料,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只是听了后就不加核查,白白地放走了茶客,如果内行,就要想办法截住那位渔老头,设法搞清更多信息,不一定是威逼,而是利诱一下就行。
可惜这些笨蛋不会想到这一手,听到渔老头说起棱子沟和五线场的情况,大喜过望,急忙回山寨报信,说明专业知识太菜。
而这也正好证明管庆益的说法是对的,他的手下顶多做做包打听,算不上有水平的谍员。
也佐证,管庆益找他钟翼去核查信息,是真心的,因为迫不得已,自己山寨无这方面能力,自己瞎搞的话,只会搞砸,请钟翼去核查,成功率就高多了。
钟翼现在考虑的,不是核查清楚后,要不要跟管庆益分享情报,而是这种情报的真实性有几成,会不会是管庆益在设局,考验他。
来到无舍镇,进了镇上唯一的茶馆。
这家茶馆处在一处十字街口,正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所以生意还算不错,不过此时茶馆里客人不多。
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茶小二来问什么茶,钟翼说五叶青吧。
茶馆里最高级的茶叶是三叶青,那可不是一般人喝的,通常绝大部分茶客喝的是老叶子茶,便宜,五叶青已经算中上品了。
茶小二一边泡茶一边问:“听你的口音,是青安来的吧?”
“是的。”
虽然一湖之隔,但青安与洪冈的口音略有差别,两县的人都相互分辨得出。
钟翼趁机向茶小二说,他到这里来是找个人的,不知小二哥能不能介绍一下。
茶小二问你要见哪位?
钟翼说:“我有个朋友,到这儿来喝过茶,听到一位老先生讲故事,我是一位故事家,也是一位地名收集专家,这位老先生提到了两个地名,非常有意思,我想向他请教一下,这两个地名是真有的,还是故事里杜撰的。”
小二说,来喝茶的老客,几何个个都能讲一些的,天南海北,太杂了,大家都知道听听就好,不必当真,这些故事基本是临时编的,喝茶瞎聊呗。
钟翼说,瞎聊的话,这位老先生就相当有学问,因为他提到的两个地名,不是一般人编得出来,所以,我想见见他,请教请教。
小二就问是哪两个地名?
钟翼说一个叫棱子沟,一个叫五线场。
茶小二听了,马上想起来了,“原来你问的是三壶嘴啊。”
“三壶嘴,什么意思?”
“三壶就是茶壶酒壶醋壶,他喜欢喝茶,喝酒,也特别喜欢蘸着醋吃菜吃面吃包子。他还特能胡侃,乱摆龙门阵,说起各种山海经就不得停,所以除了三壶,还有一张嘴。”
“那他真名叫啥?”
茶小二摇摇头,“只知道大家叫他三壶嘴,可能也是他自己报出来的,他从来没有报过真名,大家也没问过。”
钟翼暗想这有点不妙,一个只有绰号没有真名的人,恐怕身份有些神秘,至少来茶馆里喝茶的人都不认识他,认识也是只知道他是三壶嘴而不是真名。
“他是什么地方人?”钟翼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