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时节天黑得早,这会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太叔泽眯着眼打量着走出来的张顺。
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紧抱着的一个小布包。
“还真是拿东西的啊?”太叔泽凑近墙根,想把人看得再仔细些。
为了隐蔽,他们选择藏身的位置离张顺家有点远。盛元广嫌太叔泽块头大有点碍事,冷着脸把人往里面推了一点。
太叔泽:“……”这人真的有点霸道,一点都不知道跟自己客气点诶!
“你别轻举妄动。这人是我们最后的棋子了。”他忍不住要提醒这个人,生怕他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
盛元广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用得着你提醒,我比你有分寸。”
太叔泽十分无奈,他们俩明显立场不同,分寸哪有可能一样。再说了,他们俩也不熟悉啊,什么叫他比自己有分寸。
介于盛元广真的脾气好不到哪里去,太叔泽只悄悄地靠近他,寻思着只要这人敢轻举妄动一下,他就立刻不给情面对他动手了。
起码不能让他坏自己的事。
张顺走出来之后步子就比回来的时候慢了不少 ,他前后左右四下看,路上看到人就算是自己吓一跳还能立刻镇定自若地抱着东西跟人家打招呼。
他甚至还拿着东西主动跟人说这东西是自己家的贵重物品,自己要先带去赵勇家先寄放一段时间。
太叔泽惊叹道:“这人在搞什么?”
盛元广也是一脸茫然,一会后说:“一定是知道我们在,怕我们冲上去就拉着熟人,准备拉过来垫背的。”
太叔泽直觉不是,可半晌有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得说:“啊……算他是吧,那怎么办?”
有人在他们就不能上去真把张顺怎么样?县城的人不比乡下,大家都住的密集,动作不够快喊一嗓子,不出半刻钟,他们俩立刻就能被扭送衙门。
虽然太叔泽觉得自己被扭送进衙门也没什么损失。可是盛元广身份特殊,真被扭送估计就完了。
……当然盛元广这人早晚是得扭送一次的,只是不是现在。
太叔泽盯着快到跟前的人心里有点着急。
盛元广压根没在意他的存在,一双眼死死盯着张顺,眼看着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面前的的路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忽然他整个人停住了。正在跟他说话的人面对着他,正要说什么都时候 背后忽然有人撞了上去。
太叔泽瞳孔一缩,本能想拉开了盛元广,自己先冲了上去。
张顺僵着上身,仿佛拼命似的回头,对着抢走他东西的那人背影,目眦尽裂。
随即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一堆人忽然呈鸟兽状散开。
太叔泽推了盛元广一把,说:“追人!老地方汇合。”
盛元广给他推出去后,就见太叔泽往人群里挤进去,他多看了这人一眼,眼神一收,朝抢东西人失踪的方向追过去。
太叔泽半抱着张顺,先不急着找人家喷血的原因,而是凑上去听他说话。
张顺身体不受控地抖动,眼皮子已经开始翻起,基本上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把自己耳朵凑在张顺耳边,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赵……赵哥,官银……他…肯定知道……有问题……害死我……”
话音戛然而止。
路边有大夫给喊了过来。
太叔泽连忙把人放平,一抬头看到了熟人脸。
“杨大夫。”
杨大夫愣了下,认出太叔泽,连忙拱手。
“衙门的公子。”
太叔泽道:“那这人就麻烦您了,我还要去追抢他东西的人。等这事完了,我找您问些事情。”
杨大夫蹲下看人,抬头道:“好,公子尽管办自己事去吧。”
太叔泽自从离开帝京之后就没碰上言谈举止这么让人舒服的人过,当下礼貌地一边退一边拱手,说:“那就劳烦杨大夫了。”
太叔泽绕着巷子追了一路,没看到疑似那名抢东西的人也没看到盛元广,心说就这么一会,人就跑没影了?
明明这渡安县城也没多大啊。
旁边角落里躲了两个小孩 太叔泽朝他们喊。
“刚才有看到有人跑过去吗?”
两个小孩快速点头,前面的那个有些防备地盯着自己,问:“你是谁的同伙?”
太叔泽寻思了下,说:“追人的那个。个头比我矮一点,脸有点臭,看上去凶凶的。”
背后那小孩扑在了前面那个小孩背上 嚷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后面追人的那个一定是坏人。”
太叔泽:“……”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啊!
“能先告诉我他们往哪边跑吗?前面那个人抢了别人的东西,哥哥要去帮忙把东西追回来。”
警惕看他的小孩朝另外指过去,说:“那边。”
太叔泽往那里探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条直通的小道,能看得到最里面是个转角。他虽然对渡安县外的村落看不明白,但是县城的地理位置还算有点研究。
这样的通道另一边直出去就是渡安县城的主道大街。而且那个方向对着衙门那边。
抢东西的那一方明显没有预料到会有盛元广这样的追兵,所以他绝对不会选择这种自投罗网的路。
小孩在骗他。
他默默地转回头。
趴在背上的小孩说:“没被你骗走啊,这个人是我的了!往那边!那边才对。”
太叔泽顺着手指看过去,就立刻就确定这个小孩说的才是对的。
这一边是一条挺宽的路,两边错落着各种房子,路看上去挺平坦的,但是不断地被房子推得左拐右弯,几乎看不到路的尽头是什么。
小孩高高兴兴地说:“前面抱着东西的人先跑进去了。后面那位凶巴巴的叔叔跟了过来。那个叔叔好厉害,看了我们一眼,就知道治哥说的不对。”
被喊治哥的小孩重重地哼了一声,嘴巴翘得老高。
太叔泽回头说:“小孩子回家去,不知道最近县城里买小孩的人出没吗?”
他走得急,只来得及听到那活泼一点的小孩低声小心翼翼地说:“治哥,他是不是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太叔泽下意识地琢磨了一下,话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对,可他总觉得怪怪的。然而这个念头只闪过了一瞬,等他顺着路走进了另一条路,顿时把这个事搁一边去了。
盛元广穷追不舍,手脚利落地紧逼对方在路上穿梭。他不见得对县城有多熟悉,但他当了几年的山匪,在山里走惯了,这种县城里的路对他来说算不上阻碍。
几条路追下来,对方回头看他还紧紧跟在自己背后,啧了一声停下来,说:“你是山匪的老大。打个商量,放过彼此吧。”
盛元广冷笑。
“是你们先对我们不义的。泄露山匪的位置给官府的时候怎么没有没想过放过彼此?”
那人打量了一会盛元广,神态非常冷静。
“那你要找的人是赵勇,就算不是赵勇本人,他也应该知道谁干的。追着我一个不想干的人有什么用?”
盛元广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说:“你抢了我的东西,不然谁认得你是谁?”
那人低头看了自己的师爷,嗤笑了声。
“那真不巧了,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能给你。”
盛元广捏着双拳,朝他走过去。
“那就看各自本事了。”
那人后退的时候左右看了一眼,迅速回身要上房顶,却身形一顿,抬头对上不知何时蹲在屋顶上看着他的人。
太叔泽指着他,说:“这位大白天蒙脸的兄台,怎么不上来了?我觉得你眼神特别熟悉,正想跟你叙叙旧,看看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你来着?”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道:“看来两位今天是要跟我过不去了?”
太叔泽抓了抓头,说:“我是挺想跟你过不去的,不过正事要紧。东西给我,你可以走。”
那人犹豫了很久,太叔泽继续说:“刚才,你杀了一个人,官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可是在拖延时间,等着县太爷带着他那位武功高强的女捕快过来抓你。”
布包随手一扬,太叔泽眼神动了,身形却稳如泰山。
盛元广沉不住气飞身去接,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盛元广可不管人,他接了东西立刻拉开来一看。
里面是一包已经被捏地奇形怪状的银块,看上去对手的功力不浅。
太叔泽有心想追,但是想想大局,叹了口气从屋顶上跳下去凑过去看了一眼。
“什么玩意?”他问。
盛元广道:“银子。”
太叔泽:“我知道是银子,可这人为什么要跟银子过不去,要捏成这样?”
盛元广审视他,半晌找不着词嫌弃太叔泽,最后只能渐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太叔泽犹豫了一会,觉得他知道答案就说:“有话你就说啊,憋着了对你又没好处。”
盛元广沉吟道:“你们衙门就没个真的聪明人吗?这个都猜不到了?你们还查什么案子。”
太叔泽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这些……是官银?”
盛元广说:“可惜没有证据,不然就可以让你瞑目了。”
太叔泽道:“如果是官银的事,那可能真得把我们衙门的聪明人找过来才行了。”
盛元广道:“来不及了。这次灭口的是张顺,下次就有可能是赵勇。晚一步的话我可能就没法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