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苗苗得知陆羡之从长御使那边得了赏赐银两,过来讨债时,就听刘县丞说陆羡之领着书童陆砚和宋师爷带着长御使送来的种子下乡了。
李苗苗气愤地裙摆撩起,一屁股坐刘县丞面前,道:“这陆羡之太不够意思了!下乡送种子这种事,怎么能不叫上我?是嫌我捕快这身衣服不够威风?还是我的武功不够好啊?”
被迫留下整理卷宗的刘县丞听到这话,觉得李捕快的重点偏了吧?
他仰着头看着李苗苗,怂恿说:“陆大人往南城门去了,他们没走多久,以李捕快的脚程,估摸很快就能追上。”
李苗苗听后眼睛闪亮亮,她二话不说,戴上佩刀快速追了去。
刘县丞见李女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哪儿有半点女儿姿态,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以后谁敢娶了李女侠啊!也是不怕死!
这是陆羡之第一次下乡,他让陆砚戴上一小袋良种,又找宋师爷带路,直奔南城外,与其说是给乡里送种子,不如说是用种子投石探路,先摸清十里八村的底,看看乡亲们对他这个新上任的县令的看法。
明明到了播种插秧的时候,田埂间并无看到多少农民的身影,更多的田地杂草丛生,荒芜不堪,这时,陆羡之才深刻地认识到连年受灾究竟给百姓带来多大祸事!
宋师爷顾不上肮脏,踩着田埂的烂泥上,给陆羡之解释说:“原本还留了不少老百姓,但之前三个月不下雨,田里的东西都旱死了,后来刘县丞好不容易从玉泉县借了不少地瓜苗,结果连日暴雨把苗儿给泡烂,不少老百姓觉得日子没盼头,拖家带口地出去讨饭,也不留下饿死。”
“如今多数村落留下老弱病残,能下田种地的人不多,长御使送来的种子怕是用不上。”
陆羡之对宋师爷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陆砚这小子见宋师爷给他家大人泼冷水,他就不干了,插着腰反驳道:“宋师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就算长御使押送的粮食马上到,这种子还是得分给老百姓去种,单靠朝廷拨款送粮,这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
宋师爷用衣袖擦着额上的汗水,他苍白着脸幽幽地看着陆砚,回道:“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每村每户没人,谁来种地?”
陆羡之摆摆手让两个不要再吵,他指着前面据说是渡安县最大的村子,说:“别吵,你们谁去把里正找来。”
说着,陆羡之随意往田埂边树荫下的大石头上一坐,没再往前走的意思。
陆砚睁着大眼睛,举手说:“大人,我去。”
宋师爷见状,拉住陆砚,说:“还是我去吧。”
陆羡之淡淡地看了宋师爷一眼,慢悠悠地回道:“那请宋师爷走一趟了。”
宋师爷走后,陆砚不高兴地说:“大人,明明我走得比宋师爷快,为什么不让我去?”
陆羡之轻轻拍了下陆砚的头,说:“虽然现在我是渡安县县令,你是我的书童,但在百姓心里,你我十句话估计都顶不上宋师爷半句。”
陆砚自然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讪讪地站一旁,郁闷地说:“大人既然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先提醒下我?”
陆羡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道:“那样演戏就不够真了。”
还有一点,陆羡之之所以让宋师爷带路,而不是刘县丞,就是看出宋师爷安静归安静,却不是刘县丞那样的人精,有破绽能掌控,这才是他点宋师爷的原因。
但陆砚不清楚这点,这会儿他还不清楚陆羡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顶着大太阳,伸长脖子等宋师爷带里正过来。
另一边,李苗苗循着路线往城南走,路过当铺时,发现有人在往外搬东西,看样子好像当铺要转让,她凑过去瞧了瞧。
只见之前告状,改回父姓的乔桐,乔小书生和母亲梁氏正在当铺里清点东西,与人交接账目。
李苗苗见接管的管事是个未曾见过的生面孔,她小心翼翼地凑到乔小书生身边,低声问道:“秀才老爷,你之前不是散了乔家大半家财,怎么又把当铺盘出去啊?”
乔小书生认出李苗苗,他回答说:“如今乔家败落,无力撑起当铺生意,我和母亲商量,留下几间店铺和银楼,打算把当铺和其他生意全部盘出去,这不正好碰上合适的人,就赶紧把事情办了,省得越拖越麻烦。”
李苗苗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见乔小书生和梁氏不像受人胁迫才断臂求生,了解接管当铺生意的人来自京城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李苗苗自认做得还算隐蔽,却忘记自己这身捕快皂衣,可一点都不隐蔽啊!
对面酒肆,改头换面,穿得跟个走江湖的帅大侠的太叔泽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时,早已注意到李苗苗。
还以为李苗苗会在当铺待上许久,结果一碗酒没还喝完,李苗苗已经出来了,他往怀里掏了掏,这才想起自己带了一堆银票就是没了碎银铜钱。
随后,他往桌上重重地拍下一锭银子,道:“不用找了。”
周围的人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着大步阔斧离开的太叔泽,还好陈掌柜精明拦下他,说:“大侠请留步!”
机灵的店小二连忙拿起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小跑过来,他们多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钱了!留手里硌得慌!再说,这荒年没权没势的谁敢留这么大锭银子,也不怕被人偷了抢了!
太叔泽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精瘦嘴上留着八字胡的掌柜,回道:“何事?”
掌柜赶紧把从小二手里接过那锭银子,道:“大侠,您的银子太大,店里找不开。”
太叔泽回头看着眼前的酒肆,刚想说你们酒肆这么穷?
就听到掌柜继续说:“您刚刚点了一壶酒和一盘肉,总共才不到五十文钱,要不,当铺就在对面,您陪我走一趟?”
太叔泽被酒肆的穷酸程度震呆了,差点忘了自己要去追李苗苗了!
他刚想大手一挥说不要了,就被掌柜拉着往忙碌的当铺走去,差点没在当铺门口摔了个狗啃泥,也是出师不利。
“陈掌柜,有事?”原当铺管事见酒肆掌柜带了个江湖侠士,开口问道。
陈掌柜把手中银子往那管事面前一摆,说:“虽然知道你们都在忙,但还请范先生帮忙兑点碎银铜钱。”
那范先生过去和乔小书生请示后,过来带着陈掌柜去换钱,留下太叔泽茫然地站在门口,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模样,有点搞笑。
乔小书生还特意多看了一身威风凛凛打扮的太叔泽两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身上的正气多于侠气,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人,他才大打消疑虑,继续帮母亲忙,等乔家事毕,他就得回学院继续读书,好争取早日考上功名。
被丢下的太叔泽和那位接盘的管事对上了眼,他眸光一闪,嘴角**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无聊地解下腰间长剑,耍帅摆弄起长剑。
太叔泽这目中无人的举动看得那位接盘的管事额头直跳,这位祖宗想干嘛?砸场子吗?
“站住!前面偷东西的,给我站住!”
太叔泽听到李苗苗的声音,刚要回头,一道瘦小脏兮兮臭烘烘的身影照着他的面儿冲了过来,他被那股陈年臭味熏得连伪装都忘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窜上房梁,心有余悸地瞪着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摔地上的小乞丐。
就看到那小乞丐宝贝怀里什么东西,都没着急爬起来,而是慌张地往怀里摸,像担心把东西摔坏。
之后,风尘仆仆追进来的李苗苗一把摁住地上的小乞丐,斥道:“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拿你见官了!”
那小乞丐神经兮兮地把刚摸出来的东西往怀里一塞,猛摇头说:“那不是你的东西!”
“那自然不是我的东西,那是你偷别人的东西!”李苗苗见小乞丐不对劲,要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别看这乞丐十分瘦小,但力气却不小,她连拉两次都没将人拉起来。
“脾气这么硬?”李苗苗觉得她的捕快生涯刚起步就踢到一块硬骨头。
后头丢东西的姑娘急赶慢赶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就看到年轻貌美的李捕快和地上耍无赖的小乞丐杠上了。
“李捕快,我的东西呢?”那姑娘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姑娘也姓李,年方十六,一个月前和邻村的一户人家定了亲,被偷的玉佩就是男方的聘礼,今天上街她特意戴上玉佩,结果被那小乞丐给偷了!还好半道遇到李捕快,不然怕要找不回来了!
李苗苗见失主来了,她放开小乞丐,说:“李姑娘,你丢的玉佩还在他身上。”
这下,小乞丐更生气了,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李姑娘,尖声喊道:“玉佩是弟弟的!”
他口里颠来倒去只有一句玉佩是他弟弟的,扒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还玉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作壁上观的太叔泽反复观察小乞丐和失主李姑娘的反应,发现两个人都没说谎,背后定有问题!
想着,自我感觉帅气潇洒地从梁上下来的太叔泽,人还没落地,迎面对上李苗苗手中的佩刀。
“呛!”
李苗苗招式大张大合,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心慈手软,逼得太叔泽不得不拿真本事应对,又不能暴露自己。
“贼人,看刀!”李苗苗见太叔泽不停躲闪,闪着寒光的锋利刀身从太叔泽头顶刷过,差一丁点儿就把太叔泽的发髻给削掉!
太叔泽看到掉在地面的几根头发,气得恨不得跟李苗苗同归于尽!
“丫头!那刀往哪儿削呢?要不要本大侠帮你换个发型啊?”太叔泽毫无风度地斥道。
李苗苗傻眼地看着对方突然变脸,再仔细打量对方打扮,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怪错人。
当铺内其他人见两位一言不发真刀真枪打起来的大侠终于停手,这才找到插嘴的机会。
只有乔小书生注意趴门口地上的小乞丐在李苗苗和太叔泽打斗时偷跑掉了,他急忙提醒说:“那乞丐,小乞丐跑了!”
李苗苗一听,急忙出去追,结果外头哪儿还有什么小乞丐的身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