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心跳得飞快。
他下意识地伸手捏了一下太叔泽给自己的那个锦囊——他现在拿出来，只要交给罗竟天，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都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然而，手却一直停在那，半晌都没有动。
罗竟天期间诧异看他。
陆羡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底的那种不适的心跳压下去，他心想，再等等吧，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这个念头一起，他又松了口气。
“没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安排人去找罗吉天。”
罗竟天点头：“好。”
何大人这会正在大厅上安排人手，正仔细吩咐。站在他边上的程鹏小声提醒，说：“大人，陆大人过来了。”
他当即一顿，扭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后低声说：“程鹏你带着他们去办事，之后怎么安排不用我多说了吧，务必盯紧祁贤，一有罗吉天的消息，立刻回报。”
陆羡之迎面和程鹏照了个面，微笑地打了招呼。
“看着很忙啊？”
程鹏站着给他行礼，笑着说：“这种时候哪能不忙，何大人在里面等着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和他说。”
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生分，陆羡之心想到底不是亲生的，和对何大人的忠心比起来，差多了。
“客气。”
天气逐渐转暖，边关的春风也还是带着一点寒气，间隙还能听到几声鸟鸣声。
陆羡之跨过门槛，随即抬头露齿一笑。
“何大人，打扰您忙了。”
客厅中有茶具碰撞声，入耳清脆，何大人正亲手倒茶，闻声回答，冷淡地说：“过来坐吧，客套免了。”
陆羡之过去，不客气地坐在桌旁，自行端了茶杯，低声说：“程鹏他们是去守罗吉天了？”
“是啊，将军都吩咐了，我们这些小官自当尽力。”何大人在他对面坐下去，又说：“温蕴的事情……”
陆羡之道：“温蕴只是个被卷进去的无辜之人。当年有人捏造了温蕴的身世，目的……现在还不好说。”
何大人笑了笑，说：“目的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我当年就说了他不是，可他偏不听。”
当局者迷，温蕴那种性子的人，又是在那种情况之下，会信才是不可思议。
“何大人，之前你和我说过，死人总是比不过活人，不过我看现在您这个样子，可不是这样。”
何大人垂下眼，叹气说：“人活到我这把年纪，总会对过去的人事物有点念想，不算特别重要，只是想弄个明白。谢陆大人相告，借用人手之情就此一笔勾销。”
陆羡之噫了声，说：“不要这么公私分明嘛。我来找何大人是想……”
何大人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转头说：“再开口，那就是另外份的人情了。”
陆羡之一顿，随即笑了下，说：“行，人情就人情。罗吉天这样的人，守株待兔太被动了。我们会找时机，她也会。现在整个定州不安定，都靠钟将军的定州军撑着。”
何大人说：“定州一直不算太平，有定州军撑着已经足够了。”
陆羡之这时候问：“要是有个万一呢？”
他这话说得突兀，且让人浮想联翩。何大人迟疑了一会，问：“怎么个万一法？”
陆羡之笑了笑，说：“假设，钟将军忽然遇袭。毒疫又在此时全面爆发。那么定州该怎么办？”
“陆大人你这个假设太刁钻了。”何大人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开始转动，他的眉间紧锁着，说：“毒疫也不是说爆发就爆发。而且钟将军那边，我也帮不上忙。”
陆羡之本就不是要他帮忙，便直接说道：“何大人听说过盲山，有人拿自己当毒源，散布毒气的情况吗？”
何大人手微微抖了下，没有吭声。
陆羡之知道他听进去了。
蝙蝠帮的威胁一直存在在定州，哪怕是玉筝楼在全面清扫，但可怕的不是那些明面上找得到的人，而是暗地里藏起来的。
陆羡之这时候说了一句。
“一定要尽快找到罗吉天。最好能赶在她动手之前。”
何大人说：“这话陆大人应该去找太叔大人说，或者定州钟将军那边。他们才是有权利去调动各方势力的人。”
陆羡之摇头，说：“这么大张旗鼓，是怕他们不知道我们动作吗？我要的就是悄悄的来。”
何大人愣了一下，意外地说：“怎么个悄悄法？”
陆羡之朝他眨眼，说：“借几个人给我用用呗。”
何大人：“……”
程鹏出去才没多久，就被人给换回来了。
他踏进门，看到张景也在。大厅上陆羡之和他们何大人凑在一起，神情肃然地说着什么。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张景身边，小声问：“叫我们来做什么？”
张景摇头，还给了他一点眼神暗示——肯定和这位陆大人有关。
坐着的两位大人悄悄话说够了，何大人才喊他们过去。
他先开口说：“程鹏，临时把你换回来，是因为陆大人有需要你去做的事。虽说借人的期限早已满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陆大人有事，作为兄弟县我们还是要多帮忙。”
程鹏带着张景低头。
陆羡之清了下嗓子，出声却很轻。
“我要你们去找一个人，而且还要带上祁贤一起。”
程鹏：“？？？？”
让他们办别的事就算了，祁贤只是个外人啊。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大妥当，问：“不大好吧……和祁贤有什么关系？”
何大人微愠道：“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该问的吗？陆大人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张景这时候也支吾说：“程哥说的对，这事和祁贤没关系，为什么要把人家牵扯进来。”
陆羡之道：“说句实话，我们要做的事情，早就已经把祁贤牵扯进来了。罗吉天是他的娘，早晚他都要面对这个事实，现在我只是让他亲自去找出真相而已。”
程鹏和张景对视了一眼。
陆羡之起来，说：“罗吉天是什么人物，你们俩跟我去过灵隐镇，应该明白她的存在有多危险。如果祁贤不跟着你们，被她发现之后，你们有多危险？”
他顿了一会，接着又说：“而且，我想比起最后让他知道真相，不如让他慢慢自己找出来。”
程鹏皱眉，
张景扯了他两下，低声说：“程哥，我觉得陆大人说的有些道理。”
程鹏沉吟了半晌，才点下了头。
何大人随即让他们俩下去准备，回头和陆羡之说：“你要他们带上祁贤，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吧。陆大人做事还是这么极端。让他们看清你的面目，对大人有什么好处？”
陆羡之笑着说：“让我的官运做到头，算不算？我家老头总是埋怨我做什么官，求着我回家让他养。我也是很为难的。”
何大人嗤笑了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程鹏准备好之后，即刻出发。临行前，陆羡之吩咐他们直接去回纥的集市去找季秦。
“近路是从徽县走的那一条，你们路过的时候去见一下太叔泽，他会给你们提供很多帮助。集市那边很混乱，你们要小心些。另外……”
他悄悄地附在程鹏耳边，低声说：“转告给祁贤一句话，让他和他娘亲说，罗竟天让她回来见他一面。具体地点由她定。”
程鹏略微惊讶，低声说：“……这才是您非要我们带上祁贤的原因？”
祁贤的话，罗吉天多少会听进去点。
陆羡之拍了下他的肩，吐了口气，说：“算是吧。”
看着程鹏两个年轻人上马，顷刻间消失在街道转角，陆羡之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一切都顺利，只等着罗吉天现身。只要她来找罗竟天，事情就可以马上终结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了魏将军的声音。
“陆大人。”
陆羡之心口猛了一跳，拍着胸脯回头说：“魏将军什么时候来了，可吓死我了。”
魏星罡正对着他，却没有要上来跟他攀谈的意思。
“路过。见陆大人似乎心事重重，不知我是不是可以为大人分忧。”
陆羡之莞尔笑，鞠躬道：“不敢。将军日理万机，我等屁民的小事自己解决就好。”
魏星罡站在原地，等着他过去，忽然低声说：“我看你身边也没带什么人了。为何还是觉得你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呢？陆羡之，有些事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不要肆意妄为。”
陆羡之摇头道：“将军真的冤枉我了，我最近几天都在帮忙找罗吉天。不信可以问何大人。”
魏星罡往他身后的大门口看了一眼，说：“刚才那两个我记得是玉泉县的小捕快吧，怎么在听你驱使？你们两个县的县太爷感情不错嘛。”
陆羡之无奈道：“真的是去找罗吉天。这件事何大人也知道。我让他们去找太叔泽开个方便之门，好去回纥集市那边找人。”
魏星罡问：“就他们两个？你未免也太高看人家了。”
陆羡之道：“找个人而已，又不是去打架。就算是打架，集市那边也有我们定州军的人驻守，怕什么？”
魏星罡沉默了一会，盯着他问：“我会派人去核查的。”
陆羡之躬身行礼，道：“劳烦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