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楼下的门铃被不停地按响。
苏糖收好册子去一楼开门,来人正是林慕曦和邵珥珥。
“江诣不在家吧?”邵珥珥比较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他不在。”苏糖回答。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突然扔下我们两个自己跑回来了!”林慕曦问。
“你们跟我上楼,给你们看点东西。”苏糖说完一转身就咚咚往楼上跑。
三个人来到了苏糖在二楼的工作室,苏糖给他们看那本名为“痛”的摄影展纪念册。她特意翻到了摇滚歌手那一页,一组表情夸张的,表现痛苦的摄影照片呈现出来。
“为了再现楚洛案发现场的情况,我最近研究了很多资料,尤其是关于人类的痛苦表情。你们看,这个歌手的表情过程和我模拟出来的楚洛被杀害时的表情过程十分相似。”苏糖的手指划过摇滚歌手的每一张照片,虽然照片只表现了歌手的脸部特写,但苏糖却用想象给歌手脸部以外的画面做了补充。
“他在困惑之中充满惶恐;他被惊吓;他被刺伤;他奔逃;他不知所措;他愤怒;他反抗;他无力挣扎;他绝望……他……死亡……”苏糖的手指划过照片,眼神却望着前方。
“最后一张照片上的他明明是睁着眼睛啊。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充满痛苦,可你不能根据一张照片就说人家死了啊!”林慕曦特别费解苏糖的这个判断。
苏糖没回答林慕曦的问题,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法医现场勘查》的书。苏糖一页一页翻着,她还把书上的照片和摇滚歌手的脸部特写做比较。
过了好一会儿,苏糖缓缓抬起头:“我觉得,这不是我的想象……摇滚歌手的最后一张照片显示……他可能已经死了……”
邵珥珥也拿过了苏糖手中捏着的书和册子,对比地看了看,林慕曦也马上凑了过去。
“我本来也没有关注过一个人死后的表情,但是……”苏糖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她在书架上翻出了一个素描本,打开来,递给了邵珥珥。
苏糖给他们看的,正是彭哲遇到车祸之后,倒在血泊之中的死亡画面。那是苏糖用素描的形式勾勒出来的一幅画,尤为突出的是:彭哲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他已经死亡了。
“我过去觉得彭哲是死不瞑目,他是心愿未了。后来,研究了一些医学的资料,我才知道,有很多人都会出现在死亡一刻没有闭上眼睛的情况。你们现在看的那本法医学书上也介绍了——闭眼,这个动作,是需要中枢神经、面部神经和肌肉协同来完成的精密过程。所以突然死亡时,可能大脑在最后一刻没法把“闭眼”的信号发给眼轮匝肌。这样,人就会睁着眼睛死亡。”
“好像真的是啊,这本书上给出的一些死亡现场的死者也有好几个是睁眼死亡的状态,可我还是觉得摇滚歌手的最后一张照片和这些案发现场的死者死亡的状态有些不同……”林慕曦捏着下巴,他轻轻摇了摇头。
苏糖从自己的桌子上拿了一本《名画品鉴》,她翻开来,递给林慕曦。
那一页上显示的是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的画作《手提歌利亚头的大卫》。画面上,大卫提着歌利亚的头颅,而歌利亚虽然已死,却睁着两只眼睛,表情痛苦而深邃。
“对于学画画的人来说,再现人物的细微表情是最考验功力的地方。这幅卡拉瓦乔的画作特别打动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找了很多表现死亡主题的画作来欣赏,也特意在网上找过很多死亡现场的那些死者的照片……我看过无数双……在死后还睁开的眼睛……我不能肯定我推测的一定对,但在视觉上,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摇滚歌手的最后一张照片上显示的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认为这个摇滚歌手和楚洛有共同点,他们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经历了被杀害过程的恐惧……”邵珥珥总结了苏糖的推测。
苏糖点了点头。
“这太玄了吧?”林慕曦看了看邵珥珥:“你陪着苏糖疯?她是一个画插画的,她是一个搞艺术展的,她更多时间是生活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的,这样,你也相信她的推测?”
“你先别那么激动!我没说这个推测是事实。但苏糖的直觉的确使她发现了一些事情,我们与其去想象,去猜测,不如去验证一下。”邵珥珥提出了一个客观的做法。
“OK!”林慕曦撇撇嘴,也答应了。
三个人离开了苏糖的别墅,开着车去了四年前江诣向苏糖告白的那家酒吧。
名汇街是城中的文艺青年,摇滚青年和小资人士最喜欢聚集的一条艺术街区,苏糖他们去的那家名为“橙力”的酒吧就位于名汇街上。
“哇,这家酒吧,可是有名堂的。很多现在在娱乐圈混得不错的歌手都在这家酒吧驻唱过呢。”林慕曦指着酒吧的牌子。但是,很显然,下午两三点的时间,酒吧还在歇业状态,不过,虽然酒吧没有对外营业,却有几个酒吧的服务生正在布置演出现场。
“哎,哥们儿,你们今天是有什么演出吗?”林慕曦问正在在舞台上挂黑气球的酒吧经理。
“酒吧天天晚上有演出,这还用问啊。”酒吧经理不太愿意搭理林慕曦。
“不好意思,麻烦你……”苏糖走了过去,声音温柔。
“啊……没事儿,你说。”酒吧经理看到翩翩走来的苏糖,语气一下子缓和了,脸上的表情都从不耐烦变成了礼貌微笑,他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
“你知道这个人吗?我记得他在你们酒吧做过歌手。”苏糖举起相册给酒吧经理看。
酒吧经理看了一眼照片:“这是……Max!哇,这个家伙,他四年前曾经在我们‘橙力’唱过,他那时候还挺受欢迎呢。不过,他也就在我们这儿唱了三个月,后来有一天就突然打过电话来,说不唱了,要回老家给他老妈治病去。这小子,还真是一去不复返啊。”
“他是不是去了别的酒吧啊?你知道他的下落吗?”苏糖露出为难之意:“请帮帮忙。”
“我记得那时候他填过一份档案表,我帮你找找,那上面有联系方式。”酒吧经理说着,就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去了吧台后面的办公室。
很快,酒吧经理拿出了一张A4纸打印出来的档案表:“你可以用手机拍一下。”经理提醒苏糖。
“好。”苏糖拿出手机,对着歌手Max的档案拍了照。
“说来也奇怪。这个Max虽然性格孤僻,也没什么朋友,但这家伙那时候运气不错。我还记得四年前有个演唱类的综艺节目的制作人看上了Max,想邀请他参加那档特别火的综艺,可这家伙回了老家之后似乎就没再出现过……”酒吧经理一顿感慨。
“谢谢。”苏糖拍完了档案的照片,收起了手机,无意再和酒吧经理多说,她拉起林慕曦和邵珥珥的手,说着:“我们走吧。”
出了酒吧,苏糖找到了Max填写的“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她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打起来。
“喂,伯母你好……”苏糖接通了电话。
“你是谁啊?”电话那头有个老者的声音响起。
“我是Max的朋友,您可以叫我小糖。”苏糖回答。
“小糖啊,你肯定是很久没有和他联络过了。我家米米啊已经五年多没有回过老家了。五年前他离开家的时候跟我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我们不希望他去大城市做什么歌手,还要到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可他就是不听,临走前还放下狠话,要是不混出个名堂来,绝对不会回家……呜呜……”女人更伤心了,哭得也更大声了。
“伯母,您别太伤心了。那这些年里,他从来没和您联系过吗?”
“哎……这孩子脾气倔,这几年一直不和我们联系,他自己的电话号也换了。我们乡下地方,去一趟大城市不容易,我身体还有病,行动不便,也没法儿去找他。几年前,我们还去家乡的派出所报过案。警察也给我们登记了,但也一直没有消息……”女人断断续续,说得特别难受。
“谢谢你伯母,如果我有他的消息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您也别太伤心……”苏糖安慰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找到Max了吗?”邵珥珥问。
苏糖摇了摇头,表情特别凝重:“Max确实有蹊跷。这样吧!我们去找找给Max拍摄照片的摄影师,说不定他知道Max的下落。”
“你傻了?苏糖。不是你自己推测的吗,你说Max的最后一张照片显示,他可能已经死了。那……能够拍摄下来他‘死亡’照片的人会是谁?医生?凶手?警察?”林慕曦有种抓住别人逻辑错误的小兴奋。
“是啊!我傻了。”苏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样说来,这个摄影师真是太至关重要了!”
“好吧。反正,找到这个摄影师,你就会知道,你单纯凭借一张照片就推测别人死了,是多么荒谬!”林慕曦还是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