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尸体的那个小贩或许是今天早上第一个路过这里的人。
若不是他在冷雾凄迷的大街上跌跌撞撞的逃跑中摔了一脚,膝盖传来骨刺般的剧痛,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不容易醒过来的恶梦。
那具尸体真的是太恐怖了,居然穿着一身女戏子的服饰,然而过于庞大的身躯却让小贩感觉死者应该不是女人。
因为没有头。
但有头发。是假的。
那漆黑散乱的假发像是一只狰狞的厉鬼,匍匐在尸体的肩膀和后背上。看上去,似乎是这团诡异的假发索去了死者的性命。
法租界年过半百的探长孙长白很快带人来到了这里,封锁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很多法国人。
法国人一向有清晨跑步的习惯,其中不乏有一些漂亮妖娆的洋妞。
孙长白一向很好色。
不过对于今天的孙长白来说,却无心观赏周围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具无头尸体不是中国人,而是一个外国男人。
因为尸体的手腕上布满了毛茸茸的白色长毛。中国人显然并不具备这一特征。这对于孙长白来说,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件无头尸体案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孙长白暗想道,搞不好就是有人想要挑起中法战争……
尸体被运回了巡捕房。
当法医剥光了死者身上肥大的袍子,却看到死者的肚皮以及胸膛上画了一副诡异的图案――是用锋利的刀子划上去的。
孙长白怎么看,都觉得这图案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旁边还有五个歪歪斜斜的血字:害人者偿命。
死者究竟害了谁?他在偿谁的命?
另外,法医告诉孙长白,他不但是个无头鬼,还是个饿死鬼,他的肠胃里没有任何食物。
这件诡异的血案已经过去了三天,但尸体依然无人认领。
孙长白也毫无任何头绪。
直到第四天,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来到了这里,向孙长白报案――她的法国男朋友索尔好像是失踪了。
孙长白问,你叫什么名字?
胡青青。
跟我来。
去哪?
停尸间。
胡青青从死者的头部开始,掀开了一小半裹尸布。
居然没有头!
胡青青吓了一大跳。但随即镇定下来,嘴里小声嘀咕着,不是索尔,一定不是索尔。
显然,她是个很大胆的女孩子。她的双手继续小心翼翼的向下撩开了裹尸布。
孙长白站在她的身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好像失去了耐心,索性一把掀开了全部裹尸布,将它丢在地上。
她用双手掰开了死者的裤裆部位……
天哪!女孩儿一声惊叫。
孙长白问,怎么了?
果然是索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大腿根有一块并不太显眼的红色胎记……
胡青青呜呜的哭了。
孙长白把胡青青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静下心来,慢慢的谈一谈索尔这个人。
胡青青告诉孙长白,索尔七个月前来到上海,举目无亲,又为异客,孤单极了,幸好他认识了她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女孩儿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是伤心过度,她继续说,索尔是个有钱人,送了她很多金银首饰,还有一块名贵的瑞士手表。
――但就在半月前,他忽然失踪了。女孩儿起初以为索尔可能因为家中有了急事,匆匆回国了,但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索尔好像出事了。
但是,像索尔这样一个善良的外国男人,在大上海本就没有太多的朋友,也没有任何仇人,又怎么会出事呢?身为索尔的女友,胡青青的内心非常纠结。
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了这起震惊整个法租界的无头尸体案,心里既害怕,又纠结,她当然是害怕那个无头尸体就是索尔……
索尔死后的第七天,公共租界那边的巡捕房又传来消息――
又一具无头尸体出现在了提篮桥一带的大街上。同样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同样身穿女戏子服饰,胸膛上同样画了一副诡异的女鬼图案,同样写着五个歪歪斜斜的血字:害人者偿命!
经过公共租界的法医鉴定,说了一句和法租界的那个法医相似的一句话――如果死者不是被人砍下了脑袋,还真是怀疑他是被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