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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山峰在水里挣扎,意识模糊,眼前光亮一片,分不清是水还是光。忽然感到身体碰到了陆地,似乎有人把他轻轻放到了岸边,还能闻到旁边青草的味道。

  眼光刺眼,他抬手去挡,却发现手变得很小。着急地喊了出来,发出的却是幼儿的哭声。

  然后又感到身体一轻,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庞在他眼前放得很大。

  山峰看着她,这是一张很熟悉的脸,眉目、鼻子、嘴唇都和自己很像。年轻女子正在哭,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落在了包着山峰的衣服上。

  “妈……妈……”

  这是悲伤的哭泣,也是分别的哭泣。旁边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同样很年轻的男人跑了过来,夺过了山峰,重新放在地上。在分开的瞬间,山峰的手轻轻抓了一下女子的衣服。

  他想转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周围的青草,从草的缝隙间可以看到远去的慌乱的身影:“妈……妈……”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山峰哭喊起来。雨越下越大,重重地打在他身上,打在他的眼睛里、鼻腔里、嘴里,疼得让他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口。

  山峰感到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却听见养母的呼唤:“小峰……小峰……回家了……”

  家,回家。

  山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满头大汗地睡在病**,窗外的阳光正好。

  他转头看,床头放着一本《彷徨少年时》。门被推开,叶小禾进来,看见他醒来顿时笑了:“哎,你醒了?”

  山峰试图起身,但身体还是很虚弱,完全使不出力气。

  叶小禾走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又给他后背靠了一个枕头。

  山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谢希伟也掉下水:“谢希伟呢?”

  “在隔壁呢,听江流说,你俩都沉到江里了,差点没上来。”

  山峰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他看向桌上的那本书:“你带来的?”

  叶小禾拿起那本书:“我刚开始看,你也看过?”

  山峰点点头:“我看过很多遍。”

  叶小禾翻着书,忽然说道:“对了,我刚才看到一段话,很有感触”。

  山峰好奇:“哪一段?我能背出来。”

  叶小禾翻看书本,她才刚开始看,不能背下来:“我读吧。”

  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地看着书页:“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找到自我。无论他的归宿是诗人还是疯子,是先知还是罪犯——这些其实都和他无关,毫不重要。”

  山峰跟着叶小禾背诵:“他的职责只是找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他人的命运——然后在心中坚守其一生,全心全意,永不停息。”这段话也是山峰最喜欢、最有感触的一段话。

  这本书支撑着他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每个人也许都在跌跌撞撞地追逐自己的命运,但追逐的究竟是命运还是自我。或许命运就是自我,正视自我,才能正视命运。

  恰巧叶小禾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相视而笑。

  从窗外传过来一个小女孩的笑声,山峰想到江流一家人,不知道何艾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是否还是要坚持离婚。

  珊珊那么小,这件事有没有给她留下阴影。

  叶小禾看出他的担忧,刚准备说什么,忽然“咚”的一声,江流捂着胸口惊慌失措地撞了进来:“谢……谢希伟跑了!”

  山峰腾地一下从**跳下来。

  “什么?”

  江流突然弯着腰笑了起来,刚才的惊慌完全消失不见,他笑得很开心,眼泪都笑了出来。叶小禾看出他的恶作剧也笑了,山峰愣愣地,看看江流又看看叶小禾,终于明白过来。嗔怪地看着江流:“这玩笑有点大了!”

  江流笑着:“我活跃活跃气氛!”

  “老婆孩子没事了?”

  提到家人,江流激动地点了点头:“没事了,像我!铁打的身体,流水的罪犯!”

  船上的一幕幕恐怕江流这一生都难以忘记。他从心里很佩服山峰,如果他们两个互换,他不敢保证会像山峰一样,那么冷静周全。

  怎么没有早点认识山峰呢?刚刚熟悉起来,案子却结束了,山峰身体一恢复恐怕就要赶回重庆,毕竟家在那里。

  江流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前一秒还在因为骗住山峰而开心,后一秒就因为想到山峰要离开而难过。但他却不想把这份难过传染给山峰,他转变了话题,开始规划山峰出院之后该怎么庆祝。他很兴奋,从山峰到叶永年,从谢希伟到石磊,全都说了个遍。

  夜晚降临,江流舒展了一下身体,刚才说得太激动,居然躺在山峰的病**睡着了。山峰和叶小禾在院子里散步,他探头看了看也出去了。顺便拐道去谢希伟的病房去查看一下。

  谢希伟还在昏迷,罗成和刘悦坐在病房外守着。江流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声,他站定听了一下,想了想笑着离开了。

  晚上的天气虽然还是闷热,但时不时会有微风吹来,走在树底下听着风吹叶子的声音心里的凉爽又会多加一分。

  叶小禾看了看旁边沉默的山峰:“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妈妈。我听别人说,其实人在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妈妈。”

  山峰想到了梦中的场景,那个低头流泪看着自己的年轻女人,面目很模糊,只有悲伤的感觉。

  那不是梦,那是亲生父母留给他的最后记忆。以前他很不喜欢提起这件事,但现在他已经看开放下坦然了:“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我好像真的看到我亲生父母。”

  叶小禾虽然知道他是被收养的孩子,但此刻猛地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还是感到很同情:“你那时候多大?”

  山峰抬头看着天空:“大概两三岁吧,我描述不出来他们的样子,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

  叶小禾忍不住又问:“你会去找他们吗?”

  山峰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吧……”

  叶小禾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神情,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

  前方江流拿着三个冰棍小跑过来,满脸都是笑:“快快快!趁热吃!”

  山峰接过冰棍,很认真地开着玩笑:“哎呀,烫。”

  叶小禾笑了起来,三个人站在院子中央拿着冰棍都笑了。

  又微风吹来,江流边吃冰棍边挺了挺胸膛,好让自己多和微风接触,他忽然想到什么:“哎,你说二十多年前,咱们仨会不会一起吃过冰棍,但谁也不认识谁?”

  他的话触动了叶小禾和山峰,两人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江流还准备在扩大点自己的这个设想,就看见一辆警车驶进院子,陈局来了,来的还有临县的刑警队长李队。

  陈局先是看了看山峰和江流的身体,确认他们两个没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他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没有多言。接下来就是要去看谢希伟,陈局来的路上就觉得心里难受,这个谢希伟居然在他们面前演了那么多年的戏。

  他们走向谢希伟病房,罗成和刘悦已站起身迎接:“局长!”

  陈局点头。

  “辛苦了!你俩有赏!”

  罗成嘻嘻笑着:“是山队安排的好!”

  山峰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病房里的谢希伟。

  看着罗成还在嘻嘻笑,江流打趣他:“行了!给你个好话就收着吧!”

  大家都笑了,山峰却还是沉默着,望着病房的眼神却有些不对。

  江流笑着感到不对劲,愣了一下:“怎么了?”

  山峰一把推开门冲进病房,掀开被子,病**,竟是被打晕的医生。随之进来的众人顿时愣在原地,山峰气急地踹了一脚病床。

  江流先是愣了在当场,随后反应过来一拳将旁边已经傻了的罗成打倒在地。罗成没有防备重重倒地,他看着江流,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他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从没有见过江流真正发火。

  江流是真的气急,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上前拉住他的刘悦,揪起罗成顶在墙上,高高举起拳头。

  病房里乱成一团,陈局大声喝止。

  山峰拉扯住江流:“江流!”

  江流喘着粗气,他也在强力压抑着冲动。

  “这他妈是我拿全家的命换来的!”

  罗成满眼含泪,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江流的拳头在颤抖,忽然听见一个软软的声音:“爸爸……”

  何艾和珊珊站在门外,愣愣地看着他。

  珊珊的眼神里都是惊讶和疑惑,不明白一向总是笑着的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流看到珊珊,心软了下来,缓了缓情绪,收起拳头,走过去抱住珊珊。

  罗成瘫软着缓缓地滑倒在地,失声痛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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