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峰将照片放在车前盖上,其他人凑了上来。
他指着照片上的姐姐,装扮和小白鸽有几分相像:“你们看,小白鸽出事那天晚上,也穿着一条白裙子,还有这个,红色发卡。”照片上的妹妹也抱着一个布娃娃,姿势和山峰见过的谢甜甜的那张合影几乎一样。
原来如此。罗成突然又开口:“这么一看,这弟弟是跟山队有点像。”
江流真想堵住他那张嘴:“哪儿像了?这才两岁!”
罗成闭嘴不敢说话,刘悦看着照片感慨:“看来,原生家庭对谢希伟来说,是非常美好的。”原生家庭留给谢希伟的都是美好,最丑陋、最残忍的一面全都用一场大火掩盖了。
如果当时的谢希伟能够看到那被火掩盖的那一面,是否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谢希伟之后组建的家庭没有遭遇妻子出轨,而是能够幸福美满,是否能够治愈他心灵?
命运对待谢希伟真的很残忍,人生的每一步都像是安排好了的泥沼。当他丧失了最后一点希望,开始疯狂地寻找和家人相似的受害者,跟踪,动手,竹筏抛尸。
一九九八年是他第一次作案,紧张加上大雨让他没有杀死小白鸽,但他却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快感。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年之内出现了三名受害者,直到遇到了谢甜甜才停手。
众人看着照片,真相大白,但还有一个人,谢希伟的弟弟。
刘悦不由得紧张起来:“那,照这样推断,谢希伟接下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山队啊。”
山峰点点头:“对,他甚至会和我同归于尽,但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谢希伟到底在等什么呢,明明有很多机会。
山峰想不通,只能像是迷雾中的行者,勇敢地向前走。
他们回到警局,刚进院子,江流的电话就响了,是叶小禾。
他以为是珊珊想他了,满心温柔的接起电话,那边却告诉他:“何艾带珊珊走了,我赶到的时候她们的出租车已经离开,阻止不及。”
江流听完,心往下沉。
何艾是铁了心要离开这里、要离开这个家。不只是她离开,还要带着珊珊一起离开。江流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但真发生了,心里还是一阵刺痛。挂了电话,他故作轻松装作没事,拨通了何艾的电话,那边没有接。
这是什么意思?
江流感到一阵焦躁,看着山峰他们在准备案情分析板,知道现在的心情没法工作,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最起码,珊珊不是被别人接走,和亲妈在一起也好,安全……
何艾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女人,还会让自己看孩子……转了两圈,他想着总算是说服了自己,电话却响了,是何艾。
刚刚压下来的情绪又突然爆发,他一把抓起电话:“喂!何艾你怎么回事?你……喂!喂!”
何艾那边只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电话挂断。
这不对!江流心中警铃大作,何艾出事了。
一个警员跑了进来:“山队,江队!有群众举报,谢希伟出现了!”
江流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在哪儿?”
谢希伟出现的地方就是珊珊的学校门口,有目击者看到他开走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还有人。
江流脑袋像是要炸开,出租车……
何艾和珊珊就是坐着出租车走的……
但愿不是她们。
江流手机再次响起来,是何艾的手机,心放下来一半:“喂!何艾你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了珊珊的哭声:“爸爸……爸爸……”江流顿时一惊,难道是何艾出事了:“珊珊!珊珊!”
他急切地喊着,珊珊的哭声忽然小了下去,似乎是被人抱在怀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出现,用一种关系很熟的口吻安慰他:“没事,我在呢。”
江流一阵发蒙,没有反应过来:“你……你是谁?那边似乎是笑了:“我是老谢啊,江队长。”
江流一惊,声音都变了:“谢希伟!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希伟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夫妻俩即将离婚的消息,很惋惜地问道:“你们一家人多好,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
江流气急,只能反复着重复:“谢希伟!你别乱来!”
谢希伟听着他的慌乱,似乎很满意:“要想你老婆孩子没事,按我说的来。”
他说了要求,让江流一个人来巫江的小商场,只能一个人来。
江流举着电话的手哆嗦着放下了电话。
山峰焦急不已:“他说什么?”
江流看着山峰,一言不发。
此刻需要冷静。
无论谢希伟绑架他家人的原因是什么,最终目标都是山峰。
谢希伟是个疯子,就算是按照他所说的做了,也难保他不会对何艾和珊珊做出什么事来。
自己就是警察,江流既相信自己,也相信警察,他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这个时候乱了阵脚。
他看着山峰,艰难地说出了谢希伟的要求。还有一段时间,必须要立刻有个作战计划,既能抓住谢希伟,又能保障家人的安全。他们紧张的时刻,谢希伟却显得很轻松。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的心情很好。
看了看被绑起来的何艾和珊珊,想起来刚才在车上,珊珊考试得了第二名,作文还拿了满分,老师又让她去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
这个小小的孩子,带着哭腔请求何艾不要和江流分开。但何艾只是沉默。谢希伟不明白,江流是个好警察,这个孩子也很乖,为什么还要离婚?他们有考虑过离婚后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吗?他们有考虑过组成一个家有多辛苦吗?那么多人都在为家而苦苦挣扎,渴求不得,就像他一样。可偏偏却有人却根本不珍惜。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沉,脸因为愤恨也稍显扭曲。
何艾看着越发惊慌,挪到珊珊身前,挡住了谢希伟的视线。她本来今天计划好带走珊珊,然后让江流签字离婚。
那辆出租车是她出门时拦住的,当时的那个师傅还给她看了手机里的协查通告,知道谢希伟是杀人凶手,不但杀了小白鸽,还有可能杀了谢甜甜。
是什么时候司机变成了谢希伟呢?
何艾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师傅去买烟的时候,她那时因为珊珊的哭求而百感交集,没有注意到上车的是谢希伟。
她很后悔,抱着珊珊上车的时候,看见了叶小禾的身影。
如果那个时候慢一点,就能让珊珊跟着叶小禾走了,那么现在处于危险中的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要拉上珊珊呢?她还那么小。何艾想着,忍不住落下眼泪。
谢希伟正在看着衣服上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血,是那个叫石磊的通缉犯的血,通缉令就贴在他面馆门口。半路上突然拦住了他的车,想要救下何艾母女,但可惜还是太年轻,连个武器都没有,被他用藏好的改锥插进了腹部。
他也记不清插了几下,当时既紧张又混乱,石磊倒在地上之后,他才停手去追何艾母女。他不明白,这个石磊为什么会要拦住自己?为什么会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他觉得石磊眉目之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却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一个通缉犯居然也想做好人?谢希伟觉得很好笑,同时又有点可惜,他准备穿着这身衣服回家的。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何艾误解了他的举动,拼命地护住身后的珊珊,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珊珊被吓哭了。
谢希伟拨开何艾,蹲下身看着珊珊:“你想不想见到爸爸?”
珊珊点了点头:“那你就让你的妈妈安静点好吗?只要她安静,我就能让你见到爸爸,你就能回家了,你想不想回家?”
珊珊有点了点头。
谢希伟满意地笑了,又看着何艾:“你想不想让她见到爸爸?”
何艾流下来眼泪,被谢希伟推着装进了车的后备厢。很快到了小商场。
江流也到了。夜晚的商场空无一人,通道纵横交错,他独自走进商场,四下不见人影。看了看手机,等待着,突然,一个电话响了起来。
一旁桌子上放着一个手机,他迅速抓起来:“喂!我到了!”
谢希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似乎很失望:“我说了让你一个人来。”
江流四处奔跑张望,焦急地大吼:“谢希伟,有什么事冲我来,我跟她们换!”
他忽然听到电话里珊珊的哭声:“爸爸……”
江流顿时停下脚步,忍着焦急和心痛。
“珊珊,别怕啊,别怕,爸爸来了……”
珊珊的哭声忽然消失,谢希伟的声音又出现了:“别怕啊,珊珊,你爸爸很快就来了……”
江流绝望地嘶喊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无力:“谢希伟!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