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奄奄一息，虚弱地睁开一只眼，看了看郭方。
“你才是九人当中隐藏最深的。”
郭方冷笑，“只是其他人沉不住气，反显得我老谋深算而已。”
“当初我就告诫过他们，除了掌控《D·P》，成为《D·P》的主人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现在结果摆在眼前，那些除去记忆，寻求崭新人生的，最后呢？懵懂间就被人取了性命。”
郭方步步紧逼。
“其实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的，如果不是你让寇珺告诉我隐藏的办法，我还真无法摆脱李育玮的算计。”
司空只是苦笑。
“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郭方眉头微动，问：“你怎么确定我会告诉你？”
司空沉着道：“寇珺一走，你就来找我，说明我的死亡是你计划中的第一步。怎么？对一个将死之人，也不能坦诚一点吗？”
郭方微眯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身为游戏人物，没有自己的意识，怎么会这么聪明？”
司空淡淡一笑，道：“也许，是时候把一些东西还给你了。”
“还给我？”郭方眉头紧皱了起来。
*
寇珺和简宁宁回到了酒店，他们之间是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郭方的地理定位。
简宁宁惊叹，问寇珺：“司空和南门都只是游戏人物，通俗地来讲只是npc，他们的言谈举止都应该按游戏系统设定的来。可是你也看见了，他们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所想所做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简宁宁重又打开一张水幕，在上面投映着司空和南门的照片以及资料。
“这些是我通过和南门、司空的接触，分析出来的信息。”
寇珺浏览了一遍后，目露惊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简宁宁说道：“我也很奇怪，他们两人都是npc，所有数据都应该保持高度一致才对，可偏偏各项数据上司空都比南门优出很多。”
寇珺眉心一动，道：“我前两天查过我爷爷留下来的数据，数据上显示，从设定到测试，这两者表现出来的各种数据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应该有这种差别才对。”
“这就怪了。”简宁宁陷入了沉思中。
寇珺划拉了几下屏幕，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笔记本。在寇珺的操作下，笔记本铺展开来，每一页都是满满的代码。
“这些代码是哪儿来的？”简宁宁惊奇地问。
“怎么了？”寇珺反问。
简宁宁道：“这是游戏人物设定相关的代码，一页是南门的，一页是司空的。可是……”
简宁宁狐疑起来。
“怎么了？”寇珺不懂代码，自然看不懂这两页代码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简宁宁把其中一串代码标注了出来，又在另一页的相同位置标注了另一句代码。
“性别？”寇珺不懂怎么写高深的代码，但上面的英文字却认识。
简宁宁道：“是啊，南门的性别一栏分明标注的是女，可我们看到的那个南门，所表现出来的特征都是男性。”
“会是bug吗？”寇珺问。
代码中出现bug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况。
简宁宁摇头：“不大像。这种属于最基本的设定，你爷爷是个吹毛求疵的人，不可能出这种错。”
简宁宁继续往后面看，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简宁宁把代码的后半页标注了出来。
“怎么了？”寇珺问。
简宁宁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电脑页面上显示出两页崭新的代码，与红色笔记本上的代码做比对。
简宁宁解释道：“这是我在进入灵山后获取到的代码。说来你也许不信，灵山本身就是由代码构建的虚拟空间，所以我才能用空间瞬移的方法带着你从高温环境下立即到达司空所在的游戏境。”
“这两页代码，一页是现在的南门的，一页是司空的。”简宁宁说道。
寇珺认真比对起来，发现司空的代码没有任何异样，不过南门的代码就有些蹊跷了。
简宁宁获取到的南门代码，与红色笔记本上的代码，在前半部分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可是后半部分，却差别很大。
寇珺沉思了很久，问简宁宁：“会不会被人改过？”
简宁宁也不敢肯定，说道：“你给出的南门代码，和我拿出来的南门代码，在后半部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寇珺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一定是被人修改过，而且我断定，修改南门代码的人就在我们接触的这几个人之中。”
简宁宁好奇地问：“谁？郭方？司空？还是南门？”
寇珺指着电脑屏幕道：“不如你先看看代码修改前和修改后有什么不同。”
简宁宁点点头，并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简宁宁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同时她的手操控着现实世界的鼠标，在现实世界的电脑上勾画着游戏人物的形象。
她也想知道，南门在修改前究竟长什么样子。
一个小时后，电脑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完整的游戏人物形象——一身游戏劲装的郭方！
“怎么会这样？”简宁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寇珺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简宁宁隐约听到寇珺在喃喃自语。
“我大概知道郭方为什么能躲过李育玮的算计了。”
“什么？”简宁宁惊问。
“金蝉脱壳。”寇珺字字。
寇珺分析起来：“南门本身是个女人，和司空数据完全一样，没有意识也不懂划破灵山与现实世界的缝隙来见我们。随着《D·P》的觉醒和升级，他们也渐渐复苏，有了人类的很多特征。南门不愿长期以往地待在灵山的游戏环境中，所以找了郭方作为替身。”
简宁宁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有个问题还是没办法解释。”
寇珺道：“你是说当初在我爷爷手下做研究员的郭方本就是个女的，怎么在修改代码后变成了男的？”
简宁宁点头。
寇珺有些无奈，道：“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才造成了这个状况吧。”
顺着寇珺这个思路，简宁宁重新查看起这一页页的代码。
“我知道了。”简宁宁忽然眼前一亮。
“南门想脱离游戏境，所以用了郭方来做金蝉脱壳。性别出现错误，应该是因为参考了司空的代码。司空为男性，参考他修改代码，就有可能出现性别随之更改的结果。”
“《D·P》代码高深莫测，郭方能想到、做到金蝉脱壳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出现一些差错在所难免。”
简宁宁分析完这一切，目露崇拜，惊叹道：“没想到你对代码并不精通，却总是能想到问题的关键。如果没有你，就算我代码再精进，也无法接近真相。”
看着简宁宁眼里崇拜的光芒，寇珺心中一动，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简宁宁思索了很久，忽然说道：“也就是说，是司空帮助南门变成了现在的郭方，可我们还找司空来锁定郭方的所在，不是自寻死路吗？”
寇珺却道：“未必。”
“未必？怎么说？”简宁宁惊讶问。
寇珺说道：“司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帮助南门，都不会任由《D·P》吞噬整个世界，他有他的底线。”
简宁宁迟疑了刹那后，问道：“如果郭方要杀了司空呢？”
寇珺沉默了片刻，摇头：“不知道。”
*
灵山，游戏境。
郭方虚弱无力，两眼带泪，她眼前的司空却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已经把该还给你的都还给你了。”
司空说的是郭方的记忆，那时候，郭方还是南门。
“《D·P》第一次升级，我们像小儿初生，惊喜对方的存在。《D·P》第二次升级，我们表白了彼此心迹。《D·P》的每一次升级都不由我们选择，却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司空像是回光返照，说起话来不像之前那么虚弱。
郭方面露苦涩，喃语一般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如果我只是寇老爷子手上的编译员，在被李育玮取走代码后不可能还活得下来，更不可能保留我的能力。”
司空的嘴角带着笑意，眼里似有光芒，他喜欢过的那个女孩总是那么聪明，不需要多说就能想明白一切。
那么——
他喜欢过的这个女孩，今天还是会为了《D·P》，杀了他，对吧？
司空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郭方咬着嘴唇，隐忍着心里的痛，她的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的尖端就抵在司空的喉咙处。
“我知道你为了我操了很多心，我也知道，我走之后，那个替代品南门做出了很多让你头痛的事。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索性就不还了。”
郭方喃语一般，语气虚弱无力，握匕首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再还你。不过，等我成了《D·P》的宿主，也许我该永生了，也没下辈子了。总之，司空，你的好，我都记着。”
郭方心里的痛苦是真实的，她爱过司空、依赖司空也是真实的，可是，更真实的是她必须杀了司空。
司空闭着双眼，并不畏惧死亡。
“我早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匕首尖端，一滴血珠渗出，郭方眉心一动。
郭方早已泪流满面，却强作镇定。
“这辈子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希望你下辈子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
司空苦笑了下，说道：“我对这一生并没有什么遗憾。”
司空又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我的死亡必然会引起《D·P》的震**，你的寿命会从十日缩减为五日。”
郭方伏在司空的肩头，痛苦地低声喃语，像是祈求。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值得你这么操心。”
匕首用力刺入，司空浑身流转着闪烁不定的代码。
“司空！”
司空没了气息，郭方才敢彻底释放心里的痛苦！
司空死亡，南门那端立即传来痛苦的咆哮，随后，一个火红人影出现在了郭方的身后。
“南门！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那腾着火焰的人影痛苦地咆哮着。
郭方缓缓放下司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火焰人影。
“当初你惹下祸端，引起D的追杀，是我把你救了下来。你当初不是说你甘心情愿做我的替身吗？这才多少时间，就反悔了？”
火焰人影腾飞而起，在半空中悬浮着，愤怒之下，火焰腾天，气势吓人。
“你知道躲在这里面的滋味吗？你知道《D·P》带来的惩罚有多难受吗？我和司空承受着不可言说的痛苦，而你呢？在外逍遥，甚至为了得到《D·P》牺牲了最爱你的人。”
火焰人影也就是真正的郭方，立即构建出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虚拟环境。
霜降！
女人一身妩媚都被封冻了起来。
冰渣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似乎皮肉、骨头都破碎了。
“破！”女人轻喝一声，冰霜瞬间融化，腾着火焰的人影被冲击力横扫了出去，再落下时，身上火焰小了很多。
女人冷声道：“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指点点！让你做几日替身，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南门了？”
火焰人影躺在地上，惊讶道：“你居然变得这么强！不可能！”
女人冷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司空？当然是夺取他的力量。如果不是李育玮对我使用这一招，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捷径可走。”
女人眼中光芒大盛：“有了司空的能力，再收回你身上的能力，你说《D·P》还能奈何我吗？”
“疯了……”之前还嚣张的火焰，瑟瑟发抖，十分狼狈。
“你如果杀了我，必然会引起《D·P》失控，《D·P》一旦失控崩溃，你的计划势必失败。”火焰慌张地为自己寻求活路。
女人不屑：“对于拿到《D·P》我胜券在握，哪怕只有三日时间也足够了。所以，我根本不害怕杀了你，引起《D·P》震**，从而缩减我被物化的时间。”
蜷缩在地上的火焰人影，褪去火焰，露出透明的皮肤。
看着和司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情，不过刹那后，泯灭殆尽，只剩杀意。
“你太自傲了，你以为我用你的身份生活的这些日子除了受封印之苦，其他什么事都没做吗？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去找钟方，他身上藏着一段关于《D·P》的秘密，只有找到钟方，解开秘密，才能成为《D·P》的宿主。”
那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告诉你，钟方比《D·P》傀儡控制的那八名编译者厉害得多，想找到他，想从他身上找到切入口，根本不可能。”
女人心中一紧，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道：“等我成功后，我会把他带到这里来祭拜你。”
说完，女人毫不犹豫地对那人下了死手。
游戏境内，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天地震动，房间垮塌。
女人狼狈地撤退着，脑袋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D·P》第一次升级，她初见司空时惊喜的样子。
司空，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
游戏境坍塌后，女人不得不快步离开灵山，身形如影。
每走一步，女人的模样就会变化一分。
当她走出灵山与现实世界的缝隙时，之前的郭方已彻底消失不见，回归到了原本的南门模样。
站在缝隙口，冷风凌冽，南门看着天际黑压压的云层，暗暗在心里发誓：“三日内，我必让《D·P》成为我的附属品。”
“钟方，你和我是时候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