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仔细看他的伤口，属于一枪毙命，子弹直接贯穿了胸口，产生了特殊的喷溅回旋血痕，像一朵被炸开的血色旋涡。由此说明凶手开枪射击的距离很近。

　　奇怪的是，他胸口的伤痕，像死后留下的。而且通过子弹的射杀角度来看，凶手应该跟江大帅一样高，才会有回旋痕迹。若是以池秋河的身高进行射击，绝对不可能造成。

　　纪时祤在一旁听她分析，忍不住问：“那不就说明他生前没有与人打斗过？”

　　“嗯，证明王副官有可能撒谎了。事实是江大帅被一个比池队长矮的人开枪打死了，而且江大帅与凶手之间的距离很近，证明他与凶手极有可能认识，因此放松警惕，惨遭毒手。”

　　“认识……有可能是王副官吗？”纪时祤又问。

　　“尚不能断定，还有很多方面等我们检验和分析。等会儿天一亮，你就带人返回红树林，搜一搜我们遗漏的物证，顺便帮我找找这种泥土。”

　　南颂雪打开法医箱，拿出小方盒，那些泥土都是褐色土混着石灰，比较容易分辨。

　　“我怀疑泥土的背后藏着重要证据，但等会我要和局长去录口供，来不及找了。”

　　“没问题，我带几只嗅觉灵敏的狗去找一找。”纪时祤拍了拍胸脯保证。

　　天将亮，南颂雪回到武馆，趁师父们还没醒，快速地洗漱和换了一身黑印花旗袍。

　　审讯犯人是关键的一环，出于职业守则，她从不素颜面对罪犯。

　　她看着此刻镜中的红唇女郎，冷酷又不过于张扬，感到很满意，不禁对自己笑了笑。

　　今天，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信心满满地去警厅。

　　昨夜大部队回到警厅后，将池秋河和王副官通通关入拘留室，之前两人各有说辞，但都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约莫八点，王副官被第一个带去录口供。

　　局长打着哈欠来到审讯室，身旁坐着喝了杯咖啡而精神抖擞的南颂雪。她冷冷地凝视对面的王副官入座，眼神比昨夜更犀利，加上她的红唇。王副官只看一眼，便觉她杀气腾腾，立刻换了个位置，坐在昏昏欲睡的局长对面。

　　“昨夜你和江大帅几点去的红树林？”南颂雪问道。

　　“大概十点，大帅按照信上的时间提前半个钟出发的。”王副官想了想，又说，“但是，昨天大帅为了得到池队长的帮助，派我把那封信给他了。”

　　“谁给你们的信？为何要去红树林？”南颂雪认真地记下口供。

　　“就是那个窃贼莫问天，至于赴约的原因……”王副官有些犹豫。

　　“到这时候你还要隐瞒？”南颂雪放下笔，盯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王副官低下头，仍没有回答，放在桌下的双手，在撕自己的指甲。

　　“现在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上司。你昨晚口口声声对他的死感到愧疚，现在却还要隐瞒？”南颂雪的暴脾气一触即发，说话声音大了几倍，将旁边打瞌睡的局长吓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局长扶住桌角，差点没坐稳掉在地上。

　　他习惯性地揉揉眼，看见南颂雪满脸不愉快，便想问刚抬起头的王副官。

　　王副官先开了口：“那封信上写着，事关玲珑图，务必前来。”

　　局长一脸蒙，这宗案子怎么越扯越远了？

　　说起玲珑图，他想起江大帅初到龙城，就问起过这东西。

　　在他疑惑之际，南颂雪开始不安，意识到玲珑图会拉进更多的人卷入这宗案子，从而使整个案子偏离正轨，更难洗刷池秋河的冤屈，便强行拉回另一个主题。

　　“你口口声声说池秋河开枪打死了江大帅，可你们赴的是莫问天的约，当我三岁小孩搞不清其中的状况？”她正襟危坐地说。

　　“当然不是。”王副官解释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昨晚我们的确是赴莫问天的约，但对方放我们鸽子了，根本没出现。大帅等了一刻钟，等来了池队长。”

　　南颂雪清楚，他拼命否认黑衣人的存在，又死咬定凶手是池秋河，一定是早已备好扭曲事实的口供。再继续问下去，局长更会模棱两可，真相也会被有心人掩藏，甚至毁掉。

　　“好了，今天问到这，带池队长进来问一问吧。”她对门口的小飞飞说道。

　　小飞飞立刻会意，上前带王副官离开，但王副官不肯走。

　　“南法医，你为什么不继续问？我还没说完呢。”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蠢样。”南颂雪挥挥手，示意小飞飞赶紧带走王副官。

　　“放开我，我还没说……”王副官百般挣扎，被拖到门口，还死死抓住门槛。

　　无奈之下，小飞飞和其他警员联手强行抬他出去，并顺势关上了门。

　　室内一片安静，局长不动声色地观察身旁人，问道：“你知道玲珑图在池队长身上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南颂雪故作奇怪，“难道局长也相信王副官的一面之词？”

　　她知道，镇长已不信任池秋河，在这个案件中，镇长处于什么角色，她只能单独见池秋河才能得知。而局长不同，他凭借家族背景，向来处于中立的位置，选择明哲保身。若是他站在镇长那边，联合搞垮池秋河，凭她一己之力对抗两位有权有势的大佬，绝对是难上加难。

　　“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局长呵呵地笑，笑得很不真诚。

　　这时，门被打开了，池秋河在他们面前入座。

　　他看看满脸笑容的局长，又看看低头看笔记本的南颂雪，面露疑惑之色，但没有问。

　　“池队长，你为何要去红树林？”南颂雪还是没看他。

　　她怕自己的眼神，情不自禁流露对他的情感，被立场不明确的局长看出。

　　“昨晚我收到了一封黑色的信。”池秋河答道。

　　“又是信。”局长感兴趣地问，“你不会告诉我们，是莫问天给你的信吧？”

　　池秋河猛地望去，没点头，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起初他以为莫问天写信约自己，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拿到玲珑图。可若真如此，联合江大帅绑架他，再要挟师父即可。除非，莫问天早想杀江大帅。他们虽有共同的目的，但贪婪的心，会吞噬掉最初合作的美好，想得到更多的一方会先下手为强。

　　可他不明白，为何莫问天嫁祸的对象，偏偏是自己？

　　“对了，南法医，指纹鉴定的报告出来了吗？”局长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东西。

　　“出来了。”南颂雪面露难色，在局长暗示的目光下，取出档案袋中的报告。

　　局长拿来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警枪上的指纹与池秋河的匹配一致，江大帅所中的子弹，就是那把警枪发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