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他眼中充满恐惧,面色发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呼吸频率急促。他知道自己已筋疲力尽,再跳下去可能会死,但他还是停不下来。
“你……还不还我的古筝?”
琴声突然中断,那身着袈裟的和尚像软泥一样瘫倒在地,重重地喘着气。他看向桃源,眼神淡漠,放声大笑道:“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看你怎么拿回……”
“想死?”桃源摇摇头,“不不,你可不能这么容易地死了。”
方丈施计不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见桃源即将弹琴,立即使出全身力气,运用轻功直朝对方而去,口中吼着:“我和你拼了!”
桃源仍旧淡然地坐在原处,就在两人之间只隔一米时,他独自从地面上弹跳起来,竖起古筝抵抗对手的法杖,眼中仍没有一丝波澜。
原以为方丈已耗费大量内力,没有多余的力气反败为胜,没想到他甘愿花费所有力气,竟进一步运力按压古筝,想置桃源于死地,桃源这时才喊了一声“弹”。
那道琵琶声再度传入耳中,伴随着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尖锐的玉笛声,听得方丈头痛欲裂,竭力嘶吼,脸色涨红,表情变化多端,最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出去很远。
一曲终了。方丈口吐鲜血,看着白影一点点靠近自己,口中说着:“饶……饶命……”
桃源俯下身,眼中全是厌恶,一手扼住他的腮帮子:“你杀了真正的无边方丈?别以为老子不清楚,无边方丈可不会你这种奇诡的步伐。”
方丈精疲力竭,被人捏住两腮无法反抗,眼中却全是怨毒,从牙齿缝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他……碍手碍脚……活该!”
对这样的恶徒,桃源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就要扒下他伪装成无边方丈的那张面皮。可无论是用指甲扣轮廓边缘,还是使劲搓脸,也扒不下来,甚是奇怪。
恶徒的脸被搓得通红,却没恼怒,反而怪笑两声:“知道你为什么弄不下来么?这招绝技,我可修炼了十年,岂是你想摘就能摘下的?”
话音一落,桃源亲眼看见,对方用宽袖掩面,仅五秒左右的时间就换成了另一张脸。而这张脸,竟与自己的面貌十分相似。若不仔细端详,完全看不出两人的区别。
“你到底是谁?赶紧给老子换回你自己的脸。”桃源看着那张脸,心里发毛。
“现在还轮不到你来使唤我吧?”恶徒见桃源又要弹琴折磨他,连忙道,“别再弹了,我这就说……在下吴费,以前靠耍杂技为生……恕我无法变回,因为我换过上千张别人的面孔,已经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
吴费眼眸低垂,神色可悲。面具戴久了,不再记得真实的自己。
那时年少,他特爱张扬,觉得换脸特别酷,又能吸引很多女孩,就跟着师父学习换脸的杂技闯江湖。他深知自己每天在台上多换几张新的面孔,台下的看官就会多撒铜钱。偶尔,他还会被富贵人家拉去,扮一回“亲人”,以缓解家族矛盾。
随着时代的发展,物价上涨,耍杂技为生的人开始投靠其他行业。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神秘的交易,信封中有一沓银元,外加一封短短数行字的杀手信。
这样的信,他至今已收到过两封。进行任务期间,他使用得最多的就是变脸,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他从未想过,到头来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再也找不回最真实的自己。
“所以,白风光也是你杀的?”一道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三人跨过圆形拱门,缓缓朝这边走来。虽隔得远,月光不足,但吴费还是看清楚了,是白昼见过的两男一女。
到了近处,那身白衫的主人半蹲下身,手握一根光泽度极好的玉笛,被牢牢盯住的吴费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方才那道声音:“抑或,你扮演了白风光,故意诱导乞丐来这里?”
吴费默认,这并不是难事。扮演得久了,就会真以为自己是“那个人”,与“那个人”的亲朋好友相处,活在自己建立的“那个人”的世界里。
“最后那封杀手信里,是不是让你杀了他们之后,拿到玲珑图,你就能有一大笔钱?”
吴费自述身份时,就已经透露了自己的罪行,所以他没有丝毫挣扎,一口承认。
抬眼之际,发现池秋河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刚才观战时,我还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吴费一惊,有种被人看破的感觉。
池秋河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面具为何普通人不能轻易摘下来了。”
很久之前,池秋河在后山跟随“高人”学武时,听说过世上存在一种易容的画皮术。因为太玄乎,他一直不愿相信。但不相信,不代表不存在。
这样的画皮术,需在心中牢记要变的那张脸,再运用内力将其逼出来,自然地融入自己的皮肤。一旦形成,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摘掉,且让人看不出丝毫真伪的痕迹。
像学剑的高手,练到最高境界,无人看得出剑法的破绽之处。
练易容术的高手,既可以保持嫩滑的年轻面孔,又可以转换成皱纹成堆的老人面容,只要身体不出现异常,就可在街道上招摇行骗,不会有人察觉。
但是这种武功失传已久,江湖上没几个人听说过。而且,必须是内力极其深厚的人才可以运用到极致。方才吴费换脸成桃源,之所以有破绽,是因为他元气大伤。
池秋河不愿曝光与屠佛学武的秘密,讲述时故意隐去了那个称号。
纪时祤听后很困惑:“队长,我想问个问题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连桃师父这样的前辈都一时想不到易容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池秋河一时语塞,转念想起某个人的脸庞,答道,“我听镇长说的。”
镇长?怎么突然说到镇长了呢?众人的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