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清晨,桃源居还未设置机关阵,人可以自由出入。
何来喜每日上山采药,为母亲治疗腿疾,无意间撞到桃源居,听见琴声后,擅自闯进府中拜师学艺。但是,桃源拒绝了。
之后,他每天都来到桃源居,过不了机关阵,就在石道外下跪恳求,天黑也不下山。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都跪在那里,直到三天后饿晕过去。即便如此,桃源依然没答应。
过了一个月左右,他又来了。但这回他带着朋友赠送的古筝,站在门外,弹了一曲《游子吟》。虽琴技不高,但反复弹奏的曲调中,像在诉说母亲离世后的悲伤和思念。
桃源一直藏在梅花林中,听到琴声,不由得想起北嘉令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答应教他弹琴。
日子没过多久,何来喜觉得自己琴技过人,就不再专心练琴,经常下山喝酒买醉。桃源一度失望,恨铁不成钢。
有一天,何来喜突然跑回来,却被北嘉令撞见他在桃源的卧室里翻东西。
“嘉令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折扇和古筝都与何来喜同时不见了,才知他早已居心叵测,接近我是为了这些值钱的东西。”桃源叹了口气。
“若我当时听晏兄的劝告,他可能就不会死了吧。”
那日清晨,晏天清来与桃源饮茶下棋。一见到对方这个新徒弟,晏天清就帮桃源算了一卦,劝他赶走这个徒弟,否则未来会损失心爱之物和永远失去这个徒弟。
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人物,能够预知天机?
南颂雪深受自己所受的教育和从事的职业的影响,不相信玄秘的东西。直到很久以后,她亲眼目睹了他口中发生大转变后的龙城,才相信他的确是罕见的高人。
晏天清接了话:“天意如此,即使你那般做了,也不见得可以改变。做人莫要贪得无厌,有时人们趋之若鹜的东西,不见得是真的好,也不是谁都能掌控的,反而可能被掌控。”
“晏师父,你是不是有不祥的预感?”池秋河追问道。
晏天清没有立即回答,端起茶盏轻轻地吹凉,好像点点头,又好像只是喝了口茶。
小时候,池秋河从池震天和桃源的口中,听过很多晏天清的故事。
这老头曾因泄露太多天机,导致妻儿相继离他而去,身边只剩一个儿子。
他帮人算卦,却不能收钱,否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会惨死。
他也不能借钱。有一回,他生活太过拮据,迫于无奈向桃源借了点钱,允诺一周之内归还,却在借钱的第二天,莫名其妙地摔伤,右手断了根尾指。
他曾劝池震天开武馆,不问世事,就能安享晚年,也曾劝桃源隐退江湖,建造桃源居于山顶,不涉身于天下大事,就能保得平安。
的确,这么多年来,两位师父皆吃穿不愁,相安无事。
但池秋河完全相信这些,是在他进入警察厅的第一天。晏天清告诉他,你若是当了大队长,日后会遇到一个强敌共同工作,你们会联手救出南阳丰和池震天。
而这个强敌,他的确遇到了,即身旁这个令他头疼的女子。
神秘的晏师父的确有点本事,没人清楚他的年纪,也不清楚他多年来如何生活。他算不出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自己将于什么年纪离世。
若是常人,看得到人生的尽头,早已心生惶恐,但他不一样。他因此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明白什么于自己而言更重要。他有时亦怅然,感叹世人常畏惧未知的一切,可在他看来,未知的才迷人,因为往后的路都是未知的,自己可以放手体验很多事,产生无限可能。
池秋河忆起往昔,有些伤感,不敢直视晏天清。
但对方突然直视他,面露肃色:“往后你们两位年轻人做的事,会对‘那件大事’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比如眼下这桩案子。”
南颂雪看不清他墨镜后的眼神,但从语气上听得出,他非常认真,仿佛已经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大事。
说到案子,她看向桃源,趁机问道:“我正想问问桃师父,您方才说何来喜带朋友送的古筝来拜师,他可曾说过这个朋友是谁?他们关系如何?”
“朋友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他那把琴上刻了‘红人’二字。他朋友来过桃源居一次,与我也只是匆匆一面,印象不深。”
桃源说完,接过南颂雪刚递来的黑白照片,想了一会儿才点头确认。可南颂雪有点失落,虽然目前线索都指向白风光,但时间上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池秋河察觉到她的神情,特意将案子的进展与三位师父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晏天清提议:“这桩案子,需要桃兄出马。”
“为何是我?要论武功,池家两人足够了,我一个弹琴的,瞎凑什么热闹?”桃源不解。
“你今晚只要帮他们这个大忙,就能拿回你心心念念的古筝。”晏天清的话向来很准,对深信他实力的桃源来说,就像魔咒,无法拒绝。
“晏师父果然机智过人,目前我们初步推测,那把古筝应该在凶手那儿。”南颂雪道。
“听你这话,似乎有最大的嫌疑人选。”池秋河注意到了话中的重点。
南颂雪点点头,但由于证据不足,她不敢提前下定义,影响大家破案的思路。
就在大家都期待桃源的回应时,晏天清说了句令当事人犹豫的话:“我还有一句没说完呢,如果你这回出马了,往后就会涉及越来越多的天下大事,你自己要想好。”
“你这人真是……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桃源恼火地瞪他。
是继续隐居在山顶当高人,还是重返江湖应战?
这个选择,更像一场赌局。但它没有所谓的输赢,任何选择都会带来利弊,后果需要自己承担,只是一旦开始,就要勇敢,就要挑战。
桃源寻思良久,心平气和地说:“其实,我在这里过得太安逸了,安逸得有点不安。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实现自我价值,做有意义的事情,重出江湖冒点险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他满脸笑容。
“好,我以茶代酒,敬你是条汉子……不对,现在是个老家伙了。”晏天清大笑两声,端起茶杯一口下肚,那动作真像是喝了碗酒。
两位年轻人看得一怔,只有笑而不语的池震天明白:这些老家伙骨子里就喜欢冒险和折腾,愿意用珍贵的余生为自己喜欢的故乡再拼一次。江湖,才是他们的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