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去,两位年轻女性听到那些人寻欢发出的声音,脸上神情复杂。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总有一些职业相克的领域,是相敬如宾的关系。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谁知道店铺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有什么来历。比如眼前这位妇人,江湖人称“黑寡妇”。
用老话来讲,她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大姐头。横行阔街许多年,从没人敢砸她的场子。有人见过她力气惊人,一只手就可以举起壮汉,可她来历不明。在这里,没人在乎对方什么年龄,经历过什么往事,大伙只管各做各的生意,绝不轻信任何人“编造”的过去。
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自己此刻忍一时,不是懦弱,而是蓄势待发。做大事,就得如她所讲,不能急躁。南颂雪和温灵芝亦深知这个道理。
只可惜,客房空****,人迹全无,窗户倒是开着,但一直守在店外的警员没见到王副官跑出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南颂雪以为老妇捉弄自己,立即下了命令。
“所有人包围这里,加大警力搜查,一定要把王副官给我找出来!”
众人遵命,齐声喊“是”,便开始展开地毯式搜索。
老妇人面露难色,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番境况,解释道:“两位女侠,他方才真的在这里,你们不要封我这儿啊,我还有很多客人……”
只见温灵芝一道锐利的目光甩来,怒道:“你还想着做生意?你可知自己若再不把人交出来,就是私藏罪犯,犯了包庇罪?”
突然,老妇大笑起来,笑得阴森连绵:“就他那样的客人,我会包庇?”
她也很恼火,十几分钟前还在的人,现在和老道士一同消失了。想到此事,她大声叫起来:“我记起来了,有个老道士来找过他,人肯定是被他带走了!”
“老道士?”南颂雪的脑海中浮现一张狰狞的笑脸,“他长什么样?”
老妇人本要形容,就看到一小警员跑来,脸色苍白。
“小飞飞,你们发现了什么?”南颂雪神色紧张,预感是个坏消息。
“那……那个女人的房里,死了人。”小飞飞指向第三层楼角落的那间屋。
众人神色复杂,有人紧皱眉头,有人面露诧色。尤其是老妇人,听到消息,竟跑得比警员还快,把南颂雪那句“不要破坏现场”的警告抛在脑后,身手好得无人可挡。
还未进房,就听见里头传来老妇的声音:“起来,赶紧给老娘起来!”
南颂雪快步走到门口,看见地上的云美人费力起身,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后脖,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尤为注意,云美人一见王副官血淋淋的尸体,既震惊又恐惧,吓得连连后退。
“他……他死了?”云美人的精神似乎有些异常,“有怪物,是怪物杀了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妇人见到她像个疯婆子神神叨叨的,满脸郁闷。
她辛苦栽培的“头牌”,恐怕从此就要背上“杀人犯”的罪名。无论最终真相如何,无论云美人有多美丽动人,那些男人都不会再光顾。
“你们先别演戏。”南颂雪冷声道,“老妇,你方才说谎,又不顾我们的阻止,率先来到案发现场破坏重要线索,你已有很大的杀人嫌疑!”
她转向呆怔的云美人,无情道:“你与死者共处一室,有最大的杀人嫌疑。”
温灵芝趁机加重一击:“小飞飞,把犯罪嫌疑人统统带回警厅!”
云美人猛地抬头,泪水连连,哭着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认识他,与他无冤无仇,只是拿了他的钱负责服侍他。他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那是谁杀了他?!”老妇人见她像是真疯了,更加发怒。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来我这儿之后,之后我看见……”
之后的事可谓极其诡异。
云美人回房不久,王副官又来找她,想再续前缘,并吹牛说那道士胆小如鼠,根本不敢杀他。两人嬉戏打闹期间,衣柜频频发出声响。可仔细一听,又似窗外传来的。
王副官没在意,依然压住下方的美人,但那怪声一直不消停。源源不断的鬼厉声萦绕着整个屋子,打断了王副官的雅兴。他忍无可忍,起身探究。但他刚下床没多久,烛火被窗外的风吹灭了,只剩微弱的月光照亮。接着,瘆人的事发生了。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不知道那怪物从何而来,好像一只早已潜伏在角落的蝙蝠,突然飞出来咬他,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巨大的蚕蛹。怪物控制着他,好像在吸他的血,黑布湿答答的,血流了一地,却没吭一声。我特别害怕,随手拿起烛台就砸过去,然后,那怪物发出了怒吼,露出来半只眼……再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温灵芝注意到,云美人一直称凶手为“怪物”,阐述时断断续续,眼神躲闪。
可见她心中要么极为恐惧,要么是在故意制造作案故事的氛围以求真实。
南颂雪倾听时,认真地检查了受害者的尸体。受害者的致命伤的确在脖子上,伤口的情况比被蚂蟥吸血的还不忍直视。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凶手,如此凶残?云美人所述是否真实?还是她自己凭空编造的谎言?
在这座暗藏猛虎的城市,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谁又值得谁相信?
温灵芝与她对视一眼,便知两人想到了一块。
“那你一定看清了凶手的面孔,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老人还是少年?”
云美人又一呆,喃喃道:“灯灭了,我看不清……”
通常嫌疑人在此时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记得了”诸如此类的模糊话语,是在掩饰自己。多老的把戏,还玩?南颂雪无奈地摇摇头,验尸的手摸到死者衣物,发现里头有东西,连忙取出来一看,是沾着血迹的信件,上面竟有桂花和玫瑰精油的香气。
凶手莫非是女人?抑或有家室的男人?再看那优美的字体与上好的纸张,统统透露着,凶手很有可能是个常常写字的教书先生或报社工作人员。
信的内容很简短:
从池队长入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造的孽,迟早要还。所以,我提前准备了遗书,一直随身携带。尽管如此,我仍抱着侥幸心理。世间很多人都这样不是吗?
事实却告诉我,我们都玩不过莫问天。他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红树林一战,他先派人送信引来江大帅,再利用荣阁主失踪引来池队长。在池队长抵达之前,杀了江大帅与十多名士兵。或许你们会问,为什么我会活下来?
因为我是他最后的一颗棋子,负责提供假口供陷害池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