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益中学教学楼回廊,周静与几名同学站在回廊里盯着手拿教案的田海鹏从面前走过。
周静故意冲着田海鹏的背影喊了一声:“玄念玫同学”。
其他同学捂嘴窃笑。
田海鹏的脚步顿了顿,本是笔直的背影慢慢偻了下去,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但偏偏还是发生了。
课间铃声响起,玄念玫最后一个走入教室,同学们齐刷刷盯着玄念玫回到座位,这一刻玄念玫清楚地感受到了目光是有重量的,而且很重。
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玄念玫看到课桌上用粉笔画着一幅猥琐不堪的图案。
玄念玫怔住了,不是因为图案的内容而是想不到这些看起来正常的同学,内心中竟然如此地肮脏龌龊。
不少同学看见她的样子,以为他们的捉弄奏效了便开始哄堂大笑。
这些刺耳的笑声惊醒了玄念玫,让她清楚明白了这些人对她的看法。念玫的脸色煞白,她拎起刚刚放下的书包,不顾走入教室代课老师的追问直接冲出了教室。与此同时这个时候本应该走进课堂的田海鹏,却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一番不长的交流之后,田海鹏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园里,迎面而来的教师员工纷纷避让,待田海鹏走开又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田海鹏佝偻的身体显得更加萎缩,这一刻,他清楚地体会到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分量。
站在远处观望的木格,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难过地垂下头去。
木格哭着对袁飞他们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同学们那样对待
田老师和念玫,我心里越来越难受,所以那天我去教师宿舍找了田海鹏老师……”
“田老师……”
田海鹏转身看向木格。
木格没有了平时的流气,显得心事重重。
田海鹏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木格,有什么事儿吗?” 木格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田海鹏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身体让到一旁。
木格走入宿舍,低着头搓着衣角。
田海鹏关好门便问木格:“你想说什么?”
木格抬起头,看向田海鹏眼眶泛红:“田老师,对不起……” 田海鹏有些蒙:“对不起什么?”
木格哽咽地说道:“大家误会你,都是因为我……念玫那天说的只是玩笑话,我却故意断章取义说给同学们听,所以同学们就联想到你跟念玫……”
听到“当事人”的自述,田海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田海鹏问木格:“……为什么要这样做?” 木格无力辩解:“我……”
田海鹏质问木格:“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念玫,她承受的还不够多吗?”
木格说道:“念玫太优秀了,我只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田老师,我真的很难受,我该怎么办?”
木格边说边哭了起来。
田海鹏看她的眼神中却透着彻底的失望:“出去吧。”
“田老师……我……”
木格有些惊恐看向田海鹏,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木格急忙上前抓住田海鹏。
田海鹏显然不想再跟木格说话,用力挣开了木格的手,把她推到了门口。
“出去!”
问讯室内,木格抽泣着说道:“我爸我妈本来就不关心我,我时常想,田老师要是我爸爸该多好。可是……事情弄成这样,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到田老师,还有……念玫是唯一跟我说过心里话的人,我却那样对待她……我觉得自己恶心死了,所以就不想待在这儿了,然后正好一个以前认识的姐姐说给我介绍工作,我就偷了身份证去了杭州,然后就被……”
袁飞看向葛菲:“通知了吗?”
葛菲点头:“她妈妈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袁飞转向另一边,大力也表示笔录没有问题。
袁飞说:“带她出去吧。”
木格的妈妈韩雪萍远远看到女儿,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刚刚几乎哭到脱力的木格,被这声尖叫吓到了。她立刻缩到了墙边,死死抱住头,任凭妈妈紧紧搂住自己。
韩雪萍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自顾自地叫喊着:“吓死妈了,木格,没有你,我真没活了……” 随即号啕大哭起来。
然而她的哭声进一步地刺激到了女孩,木格拼命地想要推开她。
“你走开!走开啊!”
直到这个时候,韩雪萍才发现自己女儿的异常状态,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葛菲走过去说:“她在传销组织里……吃了不少苦……” 韩雪萍满脸错愕:“什么!传销?!怎么了?” 韩雪萍蹲在地上,拉着木格上下查看她的身体。
“宝贝儿,没人欺负你吧?你跟妈妈说啊!”
对于妈妈焦急的叫喊,木格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在无声地掉着眼泪。
葛菲劝道:“你还是先带她回家吧!木格,回去之后吃点好的,好好睡一觉。” 葛菲上前轻柔地抱了抱满是泪水的木格。
木格紧紧地抱了抱葛菲,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葛菲的怀中。
葛菲轻轻拍着木格的背,柔声说:“好了,都过去了!” 木格渐渐止住了哭泣,而一旁的韩雪萍却变得十分尴尬。
木格妈自知有愧,轻轻拉过木格:“宝贝,妈妈保证今后一定多花时间陪你,不再整天打牌了,我向你保证!”
木格轻轻点头,眼神中好像多了几分期待。
韩雪萍和木格母女刚刚离开,齐宏伟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袁队,田海鹏找到了。”
齐宏伟的表情告诉大家,恐怕情况并不简单。
袁飞问:“在哪儿?”
齐宏伟说道:“他在家中服药自杀,被他父母发现之后送到医院,现在正在抢救。”
几人立刻赶往田海鹏的父母家中。
袁飞他们几人驱车赶到的时候,法医科的同事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现场。
袁飞刚走进现场,法医科的同事就把一个证物袋交给了袁飞。
拿过一看,里面装着一张遗书。袁飞掏出手机,给遗书正反面都拍了照片,然后交给齐宏伟:“送去做笔迹鉴定。”
警局气氛凝重,田海鹏的自杀让他们措手不及。不仅打乱了调查的进程,还
引起了领导层的关注。
一个高中老师在被调查的过程中,在家中自杀未遂。
这种消息如果处理不好会引起很大波澜,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袁飞问葛菲:“媒体打招呼了吗?”
葛菲说道:“我们已经和学校一起做了统一安排,尽量把影响压到最小的范畴。除了新闻媒体这块,我们也帮着找了我们的青少年受创伤辅导中心,如果有需要会对田海鹏的学生们进行辅导。”
大力则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田海鹏已经脱离危险。”
袁飞拍拍手:“好,这些外部因素,有我们这些领导顶着。你们该怎么查案还怎么查,不要有太多思想负担,散会。”
大家起身各忙各的,袁飞神情凝重地走出办公室。
田海鹏的遗书写了很长,其中提到了对父母的感谢和愧疚。写到了自己曾经
对于生活的热爱,也清楚地写明了自杀是因为无法承受最近种种对他造成的压力,那种无法用药物治愈的痛苦他再也承受不下去了,所以选择怯懦的逃避,选择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结束生命。
除了这些之外,最让袁飞关注的是提到的玄念玫的部分,字里行间田海鹏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玄念玫的情感,甚至将之称为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玄家的客厅里,玄敏和秀媛各坐一隅,焦虑地盯着念玫卧室的方向。而玄梁和袁飞在门口抽着烟。
不一会,念玫的房门打开了,玄珠走了出来,秀媛和玄敏忙站起身来。
见玄珠出来了,几个人马上都聚拢过来,急切地看着她。
玄珠说:“她说田老师真的没有对她做过任何出格的动作,唯一一次是给她
拍照的时候,需要调整一下她的头发,田老师也是事先征得她的同意的。她还说,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田老师都几乎不会直视她。”
几个人听着,玄敏露出狐疑的神情,看了看玄梁,显然最担心的还是这个脾气暴躁的兄长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玄珠又开口说道:“我相信念玫,她是一个心里有数的孩子,我认为你们也
应该相信她的话,这件事上她没有撒谎的必要。” 听了玄珠的话,玄梁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玄敏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秀媛的手,两人的心里也都石头落地。
玄珠独自走到院子里抽烟。袁飞见状,跟了过来。
袁飞也给自己点上一根:“我们找到纪光了。” 玄珠动作微僵:“……找他干什么?” 袁飞说:“为了八角亭的案子。”
玄珠说:“那年他跟我一样大,怎么会是他呢。” 袁飞也很坦率:“只是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玄珠问:“他怎么说?”
袁飞也没有隐瞒:“他说时间太长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玄珠没有再接话。
此时恰好袁飞的电话响,他接起电话:“喂,哦,好,我马上过来。”
收起电话,袁飞对玄珠说:“纪光回绍武了,我先回局里,我们回头再聊。” 没等玄珠回答,袁飞就匆匆出门了。
此时只剩下玄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神情中似乎是多了些许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