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梅匆匆来到街口,站在路边朝着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
“师傅,去墓园我有急事。”
出租车在陵园门口停下,周亚梅从车上走下来,她慌慌张张跑进陵园。
行色匆匆的她在玄珍墓前停下前后查看,然后又在土坡处查看,最终却没有任何收获。周亚梅站在墓园的台阶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丁桡烈将饭菜摆在餐桌上,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了 7 点。走到沙发前,丁桡烈刚拿起话筒,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随着脚步声渐近,一脸疲态的周亚梅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拔出钥匙挂在衣钩上,再将沾满泥土的鞋子换下放进鞋柜。
做完这些,周亚梅瘫坐在鞋凳上,再也不想动哪怕一根手指头。
丁桡烈有些担心地问她:“你这是去哪了,鞋上沾了这么多的土?” 周亚梅没有回答,挣扎着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丁桡烈跟了过去站在门边望着周亚梅打开水龙头,一言不发地清洗着手上污渍,然后散下盘在脑后的发髻,拿起牛角梳子不停地梳着披肩的长发。
丁桡烈又问:“出了什么事吗?”
周亚梅依旧不语,放回梳子,重新把长发绾在脑后,然后走出卫生间。
丁桡烈望着周亚梅僵硬的背影:“亚梅,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讲的。” 周亚梅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丁桡烈的双眼。她的眼神让丁桡烈本能地避开,不敢接触她此时锋利如刀的眼神。
“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作为女人我有多失败,还是说作为一个妻子我有多可悲,说完,周亚梅剧烈地咳嗽起来。”
丁桡烈慌乱起来,赶忙扶住周亚梅:“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说不让你去剧团了,你不听,我不想你……”
这是发自他内心的慌张,丁桡烈眼中竟然闪动着泪光:“亚梅,我不能没有你……”
一辆灰色本田轿车停在昆剧团的不远处。
齐宏伟与某警员坐在车内,注视着昆剧团进入的行人。
突然齐宏伟坐直了身体,两眼直直地盯向前方,一旁的警员顺着齐宏伟的目光望去,只见玄珠从远处走来走入了昆剧团的大门。
两人对视一眼,齐宏伟拿出对讲机:“头儿,玄珠进昆剧团了。” 玄珠停下脚步,望着昆剧团古色古香的建筑。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十几年前,那个还是少年时的玄珠。她背着一个泛黄的帆
布书包,步伐轻快地朝着排练厅的方向走去。玄珠缓缓跟在了十几年那个自己的身后,走进通向排练厅的那条长长的回廊里。她一边走一边轻唱着昆剧的唱腔,比画着手势与动作。
玄珠望着少年时的自己,目光中透出些许的悲哀。小玄珠停在了排练厅的门外捋了捋头发,推开了房门。
周亚梅转过身,看到玄珠走入排练厅,一时间愣住。
玄珠微笑着远远朝周亚梅招了招手。
周亚梅向正在排练的雯雯等人说了几句,朝玄珠走了过去。玄珠面带着微笑,注视着周亚梅走进:“丁团长没在吗?”
周亚梅说道:“他去宣传部了……还以为你早走了。”
玄珠笑着说:“本来是要走的,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了。”
周亚梅故作不在意地问:“……什么事情?” 玄珠发出邀请:“咱们出去走走好吗?” 周亚梅点头:“当然。”
两人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缓前行。
周亚梅问:“还住在你哥哥家吗?”
玄珠点头:“是啊,跟我侄女住一个屋。”
周亚梅说:“……是应该跟他们好好聚聚,走了这么多年,他们一定很挂念你。”
玄珠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亚梅犹豫片刻还是主动问:“你说吧,有什么事?”
玄珠停下脚步,直视着周亚梅:“上次我们见面以后,我姐夫来问咱们见面的事。”
周亚梅脸色微变:“问你什么?”
玄珠看着她的眼睛说:“关于你和丁团长,关于我,还有玄珍。” 周亚梅表现得十分疑惑:“这个和那个朱胜辉有什么关系呢?” 玄珠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
周亚梅问:“什么?”
玄珠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念玫,还以为玄珍重生了……我想,袁飞也可能因为这个联想到了玄珍。”
此时玄珠很想看看周亚梅有什么反应,但周亚梅转向另一侧,回避了玄珠的注视。
玄珠继续说道:“我这些天,天天接送念玫……太多记忆一点一滴回到了我
的脑子里……你知道吗?虽然她样子像玄珍,可是她的性格居然跟我小时候一样,挺不可思议的。”
周亚梅的语气生硬了几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玄珠说:“他们在视频里看到的嫌疑人是个女人,和十九年前一样。” 周亚梅脸色一变:“玄珠,你怀疑我?”
玄珠看着周亚梅良久:“我只是在说这件事情,跟怀疑不怀疑没有关系。” 周亚梅避开玄珠的直视,望向远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问你…… 玄珠,你恨玄珍吗?”
这些天,有太多人问过玄珠相似的问题。恨玄珍吗?恨这个家吗?恨这个城市吗?恨自己的童年吗?
玄珠很平静地反问:“亚梅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正在这时,丁桡烈向她们俩走来:“玄珠,你看你,终于来了,你们站在这干吗?进去坐啊?”
玄珠笑着拒绝:“不了,我就是顺便来看看,我还有事,下回再来看你们。” 丁桡烈面露遗憾:“太可惜了,我今天正好到文化局办事。那你随时过来啊,对了,玄珍还好吗?”
玄珠一惊,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周亚梅立刻替他解释:“哦,他问的是念玫……人老了,记忆力出了问题。” 说完他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玄珠看了一眼目光略显涣散的丁桡烈,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开。
周亚梅和丁桡烈看着玄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重案队办公室,齐宏伟正在做汇报:“玄珠是上午十点进的剧团,丁团长是十点二十回来的,他刚进去一会儿,玄珠就出来了。”
葛菲问袁飞:“要不要再去问问玄珠?”
袁飞摆摆手:“不用了,朱文生是剧团的赞助人,对于朱家丁团长应该了解更多情况,还有件事情也得问问他,咱们一起去见见这位丁团长。”
一辆警车驶进昆剧团院子,袁飞和大力下车,奔着丁桡烈办公室走了过来。
丁桡烈热情地迎上去:“袁队长你好。” 袁飞伸出手:“听说丁团长最近很忙。”
丁桡烈脸上挂着微笑:“实不相瞒,朱文生因为儿子的事不再给剧团赞助了,好在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大力支持,所有手续都办妥了。”
袁飞关心道:“平时演出多吗?”
丁桡烈略有些感慨地说:“不多,商演根本卖不上座儿,我们这个小地方,能欣赏昆曲的毕竟是少数,愿意掏钱买票的更是少之又少。还好这几年人们渐渐知道昆曲是个好东西,即便是依然不太懂,但一些企业搞活动的时候也愿意请我们去了,虽然也还是杯水车薪,但总算是一点点在往好里走。”
说着话,丁桡烈把几人带进自己的办公室。
刚一坐下,袁飞就问他:“你能不能再说说 4 月 17 号晚上九点以后,你在干什么?”
丁桡烈回忆了片刻说道:“……真的想不起来了,你们不是问过老刘和亚梅了吗?最近除了跑文化厅和赞助,一般都是在团里,你知道这场演出对我们太重要了,唉,偏偏这个时候朱总又那么……”
袁飞又问:“丁团长,听说您和周老师去找玄念玫学戏?要说念玫的年龄…… 学戏恐怕是有点晚了吧。”
丁桡烈的神情立刻沉了下来,扶了扶眼眶:“说实话,这跟玄珍有一定的关系……”
正在做笔录的大力抬头看了一眼丁桡烈。
丁桡烈说道:“当年玄珍跟我和亚梅学戏的时候,也是这个年龄,虽然没学多久,但是她的天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袁飞提起了玄珠:“当初玄珍和玄珠都跟丁团长学过戏,丁团长好像对玄珠……”
丁桡烈说道:“玄珠也很好,但是跟玄珍比起来……外形上差不少。” 袁飞问:“她们两个为什么不学了?”
丁桡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困扰我的事情,为了保住玄珍这个人才,当年我找了她好多次,但是玄珍就是不愿再学了,问她为什么,她就说没兴趣了……这种事情,终究不能勉强的。”
袁飞说道:“所以看到玄念玫之后,你们就主动上门?” 丁桡烈两眼发直地盯着某处,没有理会袁飞的提问。
袁飞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丁团长?”
叫了几声丁桡烈才回过神,掩饰地扶了扶镜腿:“突然想起一件事,走神了,走神了,刚刚说到哪里?” 袁飞说:“玄念玫。”
丁桡烈说道:“哦……之前孙部长去剧团考察临走前郑重嘱咐我,要我培养、
挖掘人才,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玄念玫,但是去了玄念玫家,话没说完就被玄梁轰出来了,事后我也觉得确实太唐突了。”
“玄珠跟周亚梅老师一直有联系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当初亚梅确实更偏爱玄珠一些。”
“为什么?”
“亚梅认为玄珠对昆剧的理解更深刻一些,我也承认玄珠和玄珍确实是各有千秋。”
这次跟丁桡烈的见面并没持续太久,袁飞就带着大力离开了昆剧团。
车上大力问袁飞:“您觉得丁桡烈……”
袁飞说道:“他话说得没毛病,但是眼神不对劲,这个人身上有问题,通知
大家一个小时之后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