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半**身子站在窗前,一手扶着胸前的毛巾,一手端着茶杯。家族遗传的高度近视令她两只眼球看起来有点凸出,双眼大而无神,她神经质地眨着眼皮,隐形眼镜的蓝色光芒在玻璃上闪烁。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情绪紧张,她浑身上下难以自制的微颤着。
她转身看一眼**的男人,肥硕无比的身躯卷着白色的床单,稀疏的白发已遮掩不住粉红色的头皮,他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如同子宫中成形的婴儿,安享着平静。
美惠惊讶自己竟能容忍这样的老男人,身体虽已习惯,但心理仍无法接受。迫于生活的无奈,美惠变卖了天生的资本,美好的青春在欲望与金钱的交易中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气息。
家里病**的父亲已丧失了劳动能力,他的补助津贴勉强能够维持家里的日常花销。已收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弟弟正为高额的学费发愁,虽不是什么贵族名校,但一个男人在现今社会里要是没有一张大学文凭,在邻里亲戚间是很难抬头做人的。况且,美惠一直对弟弟很有信心,希望他将来事业有成,让这个家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美惠自己则即将面临学校的推荐实习,正埋头苦练英语,实在无暇再去找一份兼差来筹集急需的学费。
就在这时,美惠经人介绍认识了杨宏。杨宏是与美惠同一届的学生,在学校内有名的出手阔绰,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了美惠的经济情况,便主动为她介绍了一份酒吧的工作,只需陪人喝上几个小时的酒,就能赚上好几百块钱。
已经做了几次的同学也来说服美惠一起去酒吧,并把那些客人所赠送的昂贵礼物展示给她看。美惠一心动,咬了咬牙,在一个周末的夜晚,骗家里说自己兼职去帮中学生补习英语,和几位女同学一起前往了那个酒吧。
事先,同学在洗手间里帮她画了浓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大的黑眼睛,长而上翘的睫毛,以及白亮的皮肤,她从来都不知道素面朝天的自己竟也有那么几分姿色。
美惠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要完全看清一个女人的真面目,先得向她脸上浇桶水。当美惠也开始使用客人赠送的高档化妆品后,她意识到这句话是错误的,因为新型的化妆品竟然具有防水功能。
第一次,美惠陪的就是这个老男人,他西装革履,谈吐风雅,虽然年纪可以和自己的父亲相提并论,但老男人却不失童心,总能说些逗人开怀的笑料。拘束的美惠和他在一起心里感觉很踏实,像在和一位长者对酌畅谈而已。
单纯的美惠没有明白陪酒的本质,这是出卖肉体和灵魂的踏板。当杨宏神秘兮兮地问美惠想不想再赚得更多时,美惠不解地问:“怎么赚?”
杨宏低头转着手指上的白金戒指,酷酷地答道:“那个老头子似乎看上你了,只要你愿意,你弟弟的学费很快就能有着落了。”
要是一周前,美惠对这样的暗示一定会气愤不已,可去了几次酒吧后,美惠觉得靠自己的资本去赚钱本来就无可厚非,况且老男人对她就像是女儿一样,或许可以向他寻求一些经济上的帮助。
于是美惠让杨宏帮自己约一下那位老男人,她想和老男人好好的谈一谈自己的苦难,并且希望能够说服老男人为她解决弟弟的学费问题。
美惠的这个想法在她的女伴们看来就和把英语作为主课一样可笑,说穿了英语只是一门方言,从没听说过把沪语或者闽南话当作学生毕业的必考科目。而一个男人无缘无故给酒吧里认识的女孩一笔钱,所期望的回报也是显而易见的。英语和男人一样,只有在女人需要时,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杨宏把见面的地方约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套房里,也正是在那个夜晚,美惠了解了老男人的真面目,也为自己的涉世不深付出了代价。每个女孩都梦想自己的**能和心仪的王子一起度过,可梦想终归是梦想,难忘的**多半伴随着痛楚和辛酸,王子的头衔一样可以用金钱来打造。
美惠做完这最后一次交易,就凑足弟弟大学三年的学费,打算抽身远离这见不得光的交易,把这场经历只当是南柯一梦,让它渐渐淡漠在记忆的深处。
尝了腥的猫又岂肯轻易就放走美味的鱼呢?美惠和老男人之间的事情如若让校方得知,那么美惠实习的机会肯定将化为泡影,甚至连毕业都会成为很大的问题,校方对待丑闻的态度绝对是撇清关系,美惠很可能因为卖**而被开除学籍。
老男人对美惠的处境相当了解,当美惠提出断绝关系时,他以此作为要挟,断然拒绝了美惠分手的要求。
美惠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她放下茶杯,走到了洗手间里,拿起大理石洗脸池底的一个琥珀色小药瓶,拧开瓶盖后,把里面的药全倒进了水池里,一粒也没有留下。
镜子里的美惠面容冷峻,带有一抹悲情的神色。
她慢慢走出了洗手间,在侧卧大**的老男人面前站定。
她没有去叫醒老男人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翻动手掌,小药瓶、瓶盖一一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这些东西再也没有用处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美惠穿起衣服,拿起老男人的皮夹,想取回事先说好的那笔钱。而老男人早料到美惠想要断绝关系,他身上连一分钱的现金都没放。
美惠怒不可遏,恨恨地对着老男人的尸体骂起来:“活该你突发心脏病,你这样的人早就该下地狱了。”
骂到一半,美惠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变得如此粗俗,立刻住了口。就算把老男人骂进十八层地狱也于事无补,美惠把皮夹丢回了床头柜,像只泄了气的气球,绝望的一屁股坐在了老男人对面那张**。
“咦?”美惠从屁股下摸出一把钥匙来,原来是老男人随身携带的钥匙串,可能刚才病发时被甩到这张**的。
一个念头在美惠的脑中闪现,她重又拿起老男人的皮夹,从里面取出一张他的名片,默默记下了上面的地址。
老男人曾自豪地向美惠炫耀过他办公室里隐蔽的保险箱位置,而美惠也在无意间看到过老男人为手机办理话费业务时所输入的个人密码。
有了保险箱的位置,美惠除了缺乏去开启它的勇气之外,已经掌握了至关重要的钥匙和密码。
“我只是拿回本应属于我的钱,没什么大不了。”美惠在做出前往老男人办公室的决定以后,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