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慵懒的阳光和清风令气候格外舒爽怡人,在生机蓬勃的季节,万物复苏,教堂两边栽种的植被也发出了嫩芽。
苏周踏着毛石砖所砌的阶梯,穿过一个自行车的停放点,朝教堂庄严的大门走去。苏周的腿很长,走起路来显得很轻松,在这座肃穆的仿歌特建筑前,显得不怎么搭调。
教堂大门看起来很重,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不知道是它的铰链实在太好,还是木门用的材质太过廉价。
今天不是礼拜日,教堂内鸦雀无声。进门处放着一只透明的募捐箱,里面放满了大面值的纸钞,如此强大的暗示想视而不见都办不到,净化心灵也必须依附于金钱之上。
从教堂的内部装修来看,它建造的日子并不长,可部分墙面已经出现了裂缝。关上门,刺鼻的甲醛味差点呛出苏周的眼泪。在层层剥皮下放的承包方式下,施工方更多考虑的是自己的荷包塌不塌,而不去考虑工程会不会塌。好在上海不会有大地震来考验文件上所谓的抗震级别。
更可笑的是,这座哥特式教堂的内部装修采用了现代风格,与印象中的西方教堂相去甚远,就如传入中国的基督教一样,教堂也受到了人为的曲解。
宽敞的教堂大厅布局与电影院相仿,十几排橡木座位全都面向正中央的十字架,由于今天并非礼拜日,所以座位上空无一人。
正倍受折磨的耶稣把头歪向一边,他也不忍再多看一眼人们为他建造的这所教堂。十字架下是一个齐腰高,用来摆放经书的发言台。
座位右侧隔出了两间小小的忏悔室,苏周径直走进了狭小的房间,在一面被铁丝网罩住的小窗户前坐下。他拉了拉挂铃,一位神父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窗户另一边的房间里。
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要进行一番心灵深处的沟通。
“神父,我有罪。”苏周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每个人都浸染过罪恶之河,唯有上帝才能洗涤你污浊的心。”神父的声音似乎都一模一样,总能令人平静。
“你犯了什么罪?”神父接着问道。
“我杀了人。”说这句话时,苏周依旧如同铜雕,只是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黑色的折纸,开始叠起来。
神父明显停顿了一下,继续用沉稳的口吻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犯了错。”
“年轻人,死亡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宽恕是上帝赋予我们的唯一权利。你饶恕人的过犯,你的天父业必饶恕你们的过犯。”
“神父,你饶恕我了吗?”纸张在苏周的手指里翻转着。
“我宽恕你。”神父毫不迟疑地答道,生怕引起忏悔者的不安。
对方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中,什么也没有说。
等了片刻,神父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出自己的屋子,才发现对面忏悔室里的人早就走了,在他坐过的木椅上,放着一个纸做的小甲虫。
神父拿起小甲虫,近距离观赏才能体会折纸者的精湛技艺,甲虫坚硬的铠甲,精巧的身躯,惟妙惟肖的被一张纸所演绎。
神父跑到教堂的窗边,想一睹这位前来忏悔杀人罪的巧匠,教堂外的毛石砖上却什么人都没有。
不知名的小甲虫被神父小心地压扁后,放进了黑袍的口袋中,他正了正白色的小领结,望向门口的募捐箱。直到他自己都受不了甲醛的气味,才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放弃寻找刚才那位忏悔者丢进去的纸币面值。
钟声响起,神父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涣散迷离,教堂高耸的尖顶似乎想借助钟声向上帝诉说些什么。
然而,谁也没能阻止命案的发生。
第二天,神父的尸体在教堂里被发现了,在一个没有人可以进出的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