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风飒飒。
G儿童医院,休闲长廊内,一对夫妻难过的呜咽着,听着G市重案组组长对他们解释独女聂婧婧的死亡原因。
“经过我们的调查和审讯发现,婧婧的主治医生安菱一直刻意夸大您女儿婧婧的哮喘症状,前后三次劝说你们送她来住院。但根据其他医生和护士所说,婧婧在两个月前病情就已经好转了,有恢复倾向,可是她的病情却在这个月初突然恶化。有证据显示,她开给婧婧的药物中含有红霉素,而正是这种药致其中毒死亡。”简承语调轻缓,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们,让他们回想起聂婧婧死亡时的情形。
聂先生猛然抬起头:“红霉素,你是说红霉素?那不是普通的消炎药吗,这个药我们以前也经常给婧婧吃的呀!阿芸,你说是不是?”
聂婧婧的母亲杜晓芸勉强止住哭声,努力回忆:“是啊,我记得她每次扁桃体发炎,医生都会给她开红霉素。安医生一直对婧婧很好的,这件事会不会……是个意外?”
简承挑起了眉梢,“这么说婧婧长期服用红霉素?”
“也不算长期吧,就是感冒了,扁桃体发炎时会吃啊。而且婧婧每次吃红霉素的效果都很好,从来没出过事,但怎么偏偏这次就中毒了呢?”聂先生的态度十分激动,目眦尽裂,握紧了拳头,“你们警方是怎么查案的,红霉素是常用药也不清楚吗?怎么还诬赖到人家安医生头上!?”
简承反射性地站了起来,躲开了他的口水喷射,耐着性子说:“聂先生,我们请来的可是市局里最权威的药检专家和法医,不可能出错。您可能不知道,红霉素有降低茶碱清除率、延长半衰期的作用,它如果与氨茶碱并用,容易引发中毒,儿童尤其要慎用。婧婧那日既用了氨茶碱,又吃了红霉素可不得出事么,安菱是婧婧的主治医生,所以在这件事上必须承担主要责任。”
“什么,有这种事?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呜呜呜……”杜晓芸是个没主见的,听到简承这么说,顿时又伤心的啼泣起来。
聂明觉一张脸阴云密布,“不会的,安医生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一直对婧婧很好,婧婧又那么乖巧可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能见见安医生吗?”
简承摇头:“暂时不能,等开庭那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他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他已经为这起案件耽误了太多时间,安菱昨晚已经认罪,眼看就要结案,也该把重心转移到其他案件上了。
简承刚回到重案组,就接到局长给他打来的电话,询问这件案子的进度。
“小简,儿童医院10.11案的凶手认罪啦?”
“安菱的确已经认罪,报告我今天就能写好,您这是……”
“她有交代自己的犯罪原因吗?”
“说了,据说是因为患上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这种病症有过先例,尤其在国外偏多。我记得之前第九局也遇到过一起这样的案例,在系统内部通告上看到过。”
“那患上这种病的原因呢?”
简承不明白局长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斟酌了一会儿回答:“心理学方面的原因,我们探究不了,如果非要搞清楚,那得请心理学专家来了。”
“那正好,第九局的李博士过两天要来我市开办犯罪心理学讲座,你召集大家一起去听听,学习一下第九局同志的办案经验。”
“啊?去,去听讲座……哎哟局长,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嘿你这小子,人家可是难得过来一趟,都是干刑侦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第九局跑到我们前面吗?犯罪心理学的指导意义很重要,你去听听绝对没有坏处!”
简承硬着头皮应道:“那行吧,我争取把时间挤出来。”
“你说的那个什么代……代理……”
“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
“对,趁着李博士办讲座,最好向他请教一下这个病的形成原因。毕竟,这是我们市出现的第一例因为患有这种病而导致的杀人案,如果受害人家属和凶手家属问起来,总得有个清楚的解释,而且媒体那边也难免会过问。安菱是儿童医院的医生,出了这种事,其他病人的家长都人心惶惶,怕这是什么可怕的精神病,对医院的风评也不好。等案子宣判后,我们少不得要发布一个正式的通告,将案件和凶手的病情说明清楚,以免外界乱想乱猜,加剧医患之间的紧张关系。”
简承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明白过来:“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两天后,G市重案组全体成员来到市局三楼的礼堂,奉命听讲座。
刚一坐下,简承就听见了一大片的哈欠声。
他受到传染,也忍不住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刚要收嘴,一身精英打扮的李跃然夹着文件夹走了进来。他环顾一圈,对大家点头示意之后就打开PPT便进入正题,半句废话也没有。
就冲这份认真的态度,简承当即决定哪怕内容再枯燥也坚持听完,不过听着听着他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连番踹醒了左右前后的猴崽子,低声命令:“都打起精神来,李博士讲的东西非常有用,都给老子听到心里去!”
李跃然侃侃而谈,讲的都是犯罪心理学在实际案例中运用,还引用了第九局曾经侦办过的案子作为事例进行分析,干货满满,实用性极强,没有半点水分,不消片刻便吸引住这群刺头的注意力,使他们不自觉的向李跃然投出炽热的目光。
一个半小时的讲座圆满结束,简承甚至意犹未尽。眼看李跃然收拾东西要离开,连忙冲上讲台,“李博士你好,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李跃然淡笑着回答:“都是同事,没必要这么客气,平辈相称就可以了。你有什么疑问?”
“是有关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现在我们侦办的一起案件,凶手就是患上了这种病!你知道这种病是怎么形成的吗?”
李跃然推了推眼镜,说道:“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具体形成原因在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根据过往案例来说,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原因都有。患有这种病症的人通常具有很强的控制欲,且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会时不时地感到焦虑、抑郁,只能通过控制别人来缓解负面情绪,有可能和人格障碍和压抑性冲动有关。而患有这种病症的人常常具有一定的医学护理常识,例如医生、护士或是护工、父母等,他们戴着医生和保护者的面具,通常会过分夸大或谎报病人、亲人的病情,通过照顾和控制他们来获得满足感,很容易引发杀人事件。”
“对对,就是这样,G儿童医院10.11案的凶手具有的症状就和你说的一样!她自己其实早就认识到了这点,却选择了隐瞒,并且放任自流,所以才酿成大祸。不过这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为了实现自己的控制欲就要杀人?”
李跃然进一步解释说:“我曾经研究过数起国外的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患者杀人案,发现凶手都具有相似的性格特征,这类人外表热心、友善,富有同情心,实际上却较为自私和幼稚,而且成长过程中缺少关心和爱护,或从小缺乏重视和关注,缺乏自信的人,就会想要采用这种方式来掌控自己的生活和获得自我满足。说到底,它也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且很难被发现,只能依赖于周围人的细心观察。”
“原来如此,安菱出事至今,他家人都没露过面……”
“如果你想知道凶手为什么会患有这种病,最好从她的家庭入手。”
简承点点头,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大伟你说什么?安菱的亲戚好几个都在坐牢,她老家没有人愿意过来?”
李跃然侧目而视。
简承挂断电话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情况?”
“咳,是这么回事,安菱就是那个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凶手,她杀人证据确凿,按流程是应该通知她家人过来参加庭审的,可没想到派去她老家的同事说,村子里的人仿佛早料到她会犯罪似的,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早些年,她母亲跟人私奔跑了,双胞胎妹妹失踪,两个堂哥因为抢劫和伤人还在坐牢,大伯是个诈骗犯,父亲倒是在家务农,但和她感情寡淡,压根不愿意管这件事。”
李跃然表情微妙的变了变,“这倒是极其典型的案例,我想要跟进你们这件案子,不知道简队长是否介意?”
简承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说:“当然不介意,欢迎之至!”
翌日,李跃然把安菱的详细资料摆在案头上,写出一份详尽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成因分析》,交给了重案组。
简承看过之后,觉得茅塞顿开,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安菱的双胞胎妹妹和她一样,从小都生活在亲情淡漠的环境当中,患上同种心理疾病的可能性肯定很高!而安菱的母亲离开多年,父亲也并未改变他的生活态度,对姐妹俩重则打骂,轻则冷暴力,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安菱心灵扭曲的程度。那你说,她妹妹会不会就是被她杀害的?”
李跃然吃惊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她患上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多久了,万一她早就发作过呢?这种病,不是最容易多身边人发作吗?”
李跃然无奈地摇摇头,“犯罪心理学只能作为刑侦的辅助工具,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利用心理学做出推理,是容易走上歧路的。”
“但是……”简承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我有强烈的直觉,她妹妹的失踪绝不简单!我这就找局里申请,亲自去她老家一趟!”
李跃然哭笑不得,但却没有阻止。几乎所有刚接触到犯罪心理学神奇一面的人,一开始都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冲动。但碰壁个几次,他们就会明白,犯罪心理学的成功是建立在充足的事实依据上的。一切脱离事实依据的心理研究都是胡说八道!
他倒是对这起案件里的受害人家属很感兴趣,在得知安菱的罪行后,这对夫妻宁愿相信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也不愿相信婧婧是被她害死的。而他们除了十一岁的婧婧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刚三岁,正是讨人喜欢,最受大人关注的年纪。
李跃然抬手看了下手表,拨通了余果的手机。
“跃然哥,我刚落地!”
“我卡着点打的电话,怎么样,这次休假还愉快吗?”
余果笑道:“当然,我和余连从新加坡玩到马来西亚,又到马尔代夫转了一圈,皮都晒黑了!筋骨松快了这么久也该干活了,老大有什么吩咐吗?”
“暂时没有,他还在休假中没有回来呢。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有意思的案子,有兴趣过来看看吗?”
“行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订机票。”
余连轻嗤:“他还真是不客气!”
余果心情颇好的吹了声口哨,“我们可是搭档,当然不用客气。对了,我顺便把给他买的礼物也带过去,现在天气渐渐凉了,这顶帽子刚好用得着。”
余连幸灾乐祸起来:“你挑选的这顶帽子确实好看,浅绿色的,一看就让人想起了那片绿色的海洋!”
“对啊,你也觉得马尔代夫的浅绿色海洋很美吧,那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大海!”余果丝毫没注意到这有什么问题,喜滋滋地把帽子装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十几个小时之后,李跃然亲自在机场把气色红润的余果接到了车里,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果然是黑了,不过更健康了!”
“那是,我就算旅游也没敢忘记健身,而且接驳器从脚趾那儿卸下来改装到耳朵后,我整个人感觉轻松多了!”
“看来新找的这家研究所水平不错?”
“是的——以后就用这家的产品了,他们还保证十年内免费修理我的接驳器和义眼,是不是待遇很不错!”
“你别是答应人家什么条件了吧?”李跃然警惕道。
余果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条件,他们只希望我定期给他们发送一份使用报告,还有就是配合他们试用一些科研产品,都是基于我这套AI系统的衍生物,不算太麻烦。”
李跃然轻叹了口气,“你自己觉得没关系就好。”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余果兴致勃勃地打开背包,把那顶绿帽子拿出来,塞到他手上,“怎么样,喜欢吗?”
李跃然看着这顶绿油油的帽子,嘴角**。
余连笑得快要岔气:“哈哈哈哈,你看他这表情,简直太好笑了!”
余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怎么,你不喜欢么跃然哥?”
“你怎么……会想着送我一顶……绿帽子?”李跃然尴尬又无奈,“就这么想看我戴绿帽子?”
余果一怔,拍了下额头,“哎呀我忘了,绿帽子的含义是不是不好……对不起对不起,你还给我吧!”
李跃然笑道:“算啦,好歹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这颜色看起来也还好,挺贴近大自然的。反正我现在也没女朋友,戴了也没什么好膈应的。”
余果这才松了口气,“好吧,你不介意就行。现在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聂明觉的家,他的女儿聂婧婧前不久刚在G儿童医院死亡,加害者是一名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女医生。”
余果愕然:“这种病的患病率这么高了吗?上次我们遇到一个,怎么这次又来一个!”
“所以才要调查清楚,如果能分析出这类犯罪行为的共性,有利于提高广大民众对此类犯罪的了解和提防。但聂明觉夫妻对凶手安菱十分信任,到现在还在为她说好话,这很不可思议,所以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们。”李跃然道。
余果了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李跃然把车开得飞快,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聂明觉夫妻接到警局提前打来的电话,特意留在家里等候,顺便带带孩子。
“唷,这家人经济条件不错啊,住的是独栋别墅。”余果站在院门前,饶有兴致地打量庭院中的秋海棠和紫薇花。
李跃然:“是啊,而且看样子,他们很会种植花卉。”
聂明觉走过来打开院门,让他们走了进去:“两位警官好,一路辛苦了,先进去喝杯热茶吧。”
余果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却微微蹙眉,对余连道:“哥你扫描一下,这个院子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
余连:“鲜花开的正好,哪里不对?”
“女儿才刚去世,他们却有心情打理花园,难道正常吗?”
“啊,这么说来的话,确实不合常理。”
李跃然走到玄关,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整个客厅整洁有序,清爽宜人,餐桌上还摆放着新采摘的月季,一点也看不出有人离世的悲痛。
他纳闷地问:“你们没有给婧婧设立灵堂吗?”
聂明觉和杜晓芸的脸色一僵,犹豫地对视了一眼,后者道:“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未成年就死去的孩子属于夭折,是不能设立灵堂的。两位请坐,快尝尝我亲手泡的大红袍吧!”
“是吗。”李跃然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他分明记得简承和他说过,G市这边会为夭折的孩子举办盛大的葬礼,灵堂是肯定会设的,只是不会大肆宴请亲朋。
余果喟叹:“难为你们了,婧婧的死一定对你们打击很大吧。”
聂明觉垂着头,面露悲伤:“可不是吗,婧婧一向乖巧,她就这么走了,我们都……无法接受。”
“谁说不是呢,请二位节哀,日子还要继续过,总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儿子?”余果问。
杜晓芸回答:“是啊,我们二胎生的儿子,他才三岁,现在正在楼上睡觉呢。”
“不用去看着他吗?”
“没关系,他一旦睡熟就不会乱动,而且是在儿童床里,醒了也爬不出栏杆。”一提到儿子,杜晓芸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悲戚的样子。
李跃然问:“我们能看看婧婧的房间吗?”
“可,可以啊……就在一楼保姆房旁边,不过因为她总是住院,显得没什么人气。”杜晓芸立即站了起来,神色拘谨地说。
“不打紧,我们只随便看看。”
杜晓芸的嘴角这才放松下来,领着他们过去,用钥匙打开房门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随便看。”
余果压低了声音:“跃然哥,这夫妻俩不对劲啊。”
李跃然:“我也感觉出来了,这房间里哪里是没什么人气,是根本就没有人气!谁家孩子的卧房不是堆满了玩具和书本,十一岁的孩子早就上学了,但这里连一本教科书甚至童话书也没有,太奇怪了!”
“哥,刚才在庭院里,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只扫描了前院,后院还没扫描呢,暂时没什么发现,就是花草特别茂盛。刚才路过的几家别墅,别人种的花都没有这里的好。”
“也许是水土的原因吧。”
“也可能有专人打理。”
“那这间房呢?”
数秒后,余连道:“没什么问题,就是长期没人住过,头发都找不到一根,**的灰尘倒是不少。”
余果伸手在**摸了摸,又摸了摸书柜和书桌,对李跃然道:“书桌和书柜明显被擦拭过,但床单没有换,上面有积尘。”
李跃然蹙眉凝眸,“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打扫过这间房,却忘了换床单,可见对婧婧根本不上心。真正伤心难过的父母,会非常留恋孩子用过的东西,整日待在这里缅怀都有可能,但他们显然连床都没坐过。”
“为什么呢,从他们俩的年龄来看,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婧婧很有可能是他们收养的吧。”余果怀疑。
“确实如此,婧婧的资料里有写,她是五年前被聂家夫妇收养的。有可能他们重男轻女,本就对婧婧不太疼爱。”
“那要不喜欢女孩,又为什么要收养她?”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杜晓芸站在门口往里看,“二位警官出来聊吧,客厅里还是宽敞些。”
“行,我们就好了。”李跃然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相框,和余果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问:“这张照片很漂亮啊,是婧婧几岁时照的?”
“呃……”聂明觉下意识地看向杜晓芸。
杜晓芸迟疑了一会儿,说:“是八岁,对,应该是八岁时照的。”
李跃然心理不由得冷笑,他之前在聂婧婧房间里偷偷翻开相框,看了一眼背面,上面明明写着:婧婧十岁留念。
一年前的拍照片居然不得了,这当妈的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他越发肯定聂明觉和杜晓芸对婧婧缺乏疼爱,至于原因,还要进一步调查。
余果对这对夫妻毫无好感,听着李跃然和他们闲聊起安菱,他敏锐地捕捉到聂明觉不自然的微表情。
“哥,捕捉并摄录聂明觉的微表情,做个数据分析。”
余连:“……尴尬,撒谎,有所隐瞒。”
“呵,他和那个安菱关系不一般。”
“出轨?”
“十有八九。”
余连叹为观止:“这可厉害了,看起来杜晓芸对安菱的印象很好啊,到现在还不相信是她杀了自己女儿,这人是真傻还是对婧婧根本漠不关心?”
“这里交给跃然哥,我们去后院转转。”
余果起身笑道:“我看天气不错,想必后院的景色很好,能出去瞧瞧吗?”
聂明觉连忙站了起来,“当然可以,不如我带你去吧。”
“行啊,聂先生请。”
“不不您先请,您先请。”
从客厅到后院不过几十米的路程,聂明觉地步伐却沉重的仿佛灌了铅。
余连戏谑:“猜猜他流了多少汗?”
“10盎司?”
“没有,绝对不止。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个七八两。”
余果差点笑出声来,“别闹,他这么紧张,是因为后院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一定是。”
聂明觉见余果心情不错,清了清嗓子介绍起来:“这院子我是亲自打理的,种了月季、蔷薇还有玫瑰,都是婧婧和晓芸喜欢的。”
“哦,这么大的院子,没有请专人打理过吗?”余果问。
“没有,我自己还挺喜欢种花种草的,有时间就整理一二,也用不上请人。”
余果步伐缓慢的踱步,“确实种的很好,您这别墅是什么时候买的?”
聂明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情,不太情愿地回答:“十几年前就买了,不过最开始是我父母在住。”
“原来如此。”
“您和您太太结婚几年了?”
“……差不多有五年了。”
“真让人羡慕,您平日里会让小儿子来这里玩耍吗?”余果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冽地看向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聂明觉:“偶尔,偶然吧。”
“我看未必吧,这里可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太太都很少都这里来,因为你不允许。”
余果直勾勾地看向他漆黑的眸子。
“没,没有啊。我为什么不让她来,这里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余果冷笑,踩到一块石砖上,忽然蹲下身子看向脚下,“只怕你说反了吧,这里还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聂先生,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这下面埋了什么?”
聂明觉汗如雨下,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不,什么也没有!你,你别瞎说!”
余果伸手按住地面:“晚了,我已经报警了。”
聂明觉听到这话,整个人宛若被一锅沸腾的粥兜从头淋下,刹那间跳起来,转身就往外面冲。
不料一个人影挡在院门口,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枪。
“想跑?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李跃然肃然怒视。
聂明觉艰难地咽下口水,满脸的惊惶无法遮掩,眼珠子却在不听的转动,急速思考着对策和挽救的办法。
但警车来得太快,等不到他琢磨出一个主意,简承带着重案组的人就到了。
聂明觉一咬牙,转身朝屋内跑去,试图抓住杜晓芸当作人质,岂料一个板砖从天而降,砸中他的脚踝。啪哒一下,栽倒在地。
“想跑,想得美!”简承拍拍手上的灰,走上前来,“李博士,他这小子到底干什么坏事了?”
余果代替他回答:“我怀疑他埋了什么在后院,挖出来就知道了,我在一块地砖上做了记号,你们一看便知。”
“好,伙计们,都撸起袖子干吧!”
简承大手一挥,呼啦啦好几个大小伙跟着他往后院走,还不到半小时就传来了震惊的叫喊。
“我有发现,这里有一具尸体!”
“我的妈呀,这,这……真是一具尸体!”
“看腐烂的衣服和头发,应该是女性,尸体还没有完全白骨化,快给市法医中心打电话!”
简承亲手挖出女尸,心情简直down到极点,摘掉手套冲过来,揪住聂明觉的领子发出一声怒喝:“就是你杀了人,把尸体埋在后院的是不是?”
聂明觉哆嗦着身体往地面出溜,“我,我……我不知道有尸体,我真的不知道。“
“这话说了你自己信吗?我一到后院你就变得非常紧张,就差把‘这里有问题’刻在脸上,要是不知情,你会心虚成这样?”余果面寒如冰。
简承一个剪刀手把聂明觉按在地上,“说,被你杀死的人是谁?”
杜晓芸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三岁的儿子,“怎,怎么了这是?啊呀——警官,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她抱着的小男孩害怕得直往她怀里钻。
余果:“我们刚刚在你家后院发现了一具女尸,你怎么解释。”
“什,什么!这不可能!”杜晓芸发出高亢的尖叫,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家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尸体,难道是我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不,你没有听错,不信的话我们一起去后院看看。”余果走过来,试图拽起她的手腕。
杜晓芸大叫一声往后倒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什么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孩子呢,你们还是警察呢,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吓倒孩子怎么办?!”
余果狐疑的打量她的神情,“给保姆打个电话吧,请她过来把照看孩子。尸体毕竟是在你家院子里发现的,你们夫妻都必须接受调查。”
杜晓芸脸上顿时跟炸开了调色盘似的,变幻无常,“我知道了,这就打电话,请你们稍等。”
约四十分钟后,聂明觉和杜晓芸一起坐在了警察局的候审室里。
简承守在法医身边没回来,审讯他们的任务暂时就交给余果和李跃然了。
为了提高审讯的效率,他们先把这对夫妻的个人和家庭情况查了个底朝天,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个聂明觉中专毕业,在和杜晓芸结婚之前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一直都是父母养着,是个典型的啃老族。杜晓芸正经大学中文系毕业,父母虽然早亡却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过去的几任男朋友不是学霸就是富二代,自己毕业后还创办过一家传媒公司,但很快破产了。这两人,怎么能看对眼的……”
余果抖动着眉毛,满脸的意外。
李跃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情爱的事最是说不准的。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杜晓芸前任的水准都那么高,为什么最终却嫁给了不学无术的聂明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不过看杜晓芸的经历,她应该很独立,而且并不差钱。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杜晓芸和聂明觉如今都没上班,却住着别墅,开着宝马,还养育着两个孩子,他们就不怕坐吃山空?”
“已经有同事给聂明觉父母打电话了,听说聂明觉出了事都不觉得奇怪,只问要赔偿多少钱?嘿……你说这是不是有意思极了?”余果抽着气儿发笑。
李跃然敲敲桌面,“我们先会会聂家父母。”
没有多久,聂家父母抵达警局,平静的脸色下是艰难克制的烦躁和厌烦,开口就问:“我儿子又闯什么祸了,打人还是酒驾,直说吧,受害人家属要赔偿多少钱?”
李跃然半眯着眼睛,“听二位这语气,令郎仿佛经常犯事。”
“哼,这臭小子,从小就没少惹我们生气!闯祸不是一两回了,但毕竟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他还是改不了,我们能怎么办?”老夫妻俩面色冷硬至极,但语气里透着万般的无奈和恼怒。
李跃然对身后的小警员低声说:“麻烦你,把聂明觉的案底调出来。”
“好,稍等片刻。”
聂父缩着下巴,表情十分严肃,“警官您直说吧,这次他犯的是什么事?本以为他和晓芸结婚后安分多了,没想到……唉!”
李跃然稍稍压低了声音:“你们外孙女婧婧中毒身亡的事,你们知晓吧。”
聂父神色黯然地点头:“知道,葬礼还是我和老伴给办的。娃娃可怜啊,就这么走了。”
“你儿子和儿媳妇平时疼爱她吗?”
“这……不是,警官你为什么这么问?那是他们女儿,当然疼爱呀!”
“但我们今天去拜访,家里没有任何哀悼的气氛,婧婧的**还积满了灰尘,他们真的疼爱婧婧?会不会因为婧婧是收养的,在有了亲生儿子后就对她冷淡了?”
“没有吧,我们平时去看望婧婧,明觉和晓芸都对她很好啊。”
李跃然问:“二老通常多久去看望一次?”
聂母:“一个月一次的样子,为什么要问这些,不是明觉闯了祸么,怎么又和婧婧扯上关系?我一头雾水啊。”
“您不明白没关系,真相迟早会大白。先说今天为什么请二位过来吧,就在刚刚,我们警方在聂明觉的别墅后院挖掘出一具女性尸体,年龄和死因尚且不明,等待法医的验尸结果。”
李跃然这句话仿若一道惊雷,直接劈在聂家父母的天灵盖上,震得他们是魂飞魄散、惊恐无措。
“尸,尸体……天呀!”
聂母好似得了疟疾一样打起了摆子,面如土色,两眼无神,“不会的,不会的……明觉虽然浑,但他不敢杀人,不敢的……”
聂父捂着心口抽搐起来,李跃然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您的药在哪?”
聂父颤巍巍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
李跃然帮忙拿出高血压的药,倒出两颗塞进他嘴里,“您老别着急,稳住。”
聂父抱住他的胳膊,良久说不出话来,猛然哇的一声,恸哭道:“他,他……他怕是被那几个狐朋狗友连累了!天爷啊,我早告诫他……交友要谨慎,他却从小喜欢和那个不像样的混在一起,我我………”
“您怀疑是他的狐朋狗友杀了人,把尸体藏在他别墅的后院?”
聂父抹着眼泪点头:“对,我……我知道那几个浑不吝,向来不做好事!”
“行,那您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我们这就派人去查。”
“警官——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查清楚事实啊!”
说着,聂家父母像商量好似的,扑通一下对他们跪了下来。
李跃然和余果慌忙起身,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们从地上扶起来,“你们别这样,我们保证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聂家父母受惊过度,俨然无法再接受问话,被两位女警安排到了休息室。
这时,简承打来电话:“李博士,初步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是个少女,未成年!具体年龄还要进一步尸检才能知晓,死亡原因可能比较复杂,法医说……长期受虐致死的可能性很高!生前有可能还遭遇过多次性侵!畜生——那还是个孩子啊!”
简承的声音剧烈颤抖着,手指几乎都握不住手机,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女孩死状太凄惨,饶是他这个见过无数尸体的刑警,坚持了几分钟便看不下去。和他一起动手挖出尸体的同事没一个好受的,都偷摸着抹眼泪,情绪稍微稳定后又帮着现场勘察人员寻找物证痕迹。但尸体不知道被埋了多久,整个后院老早就被翻过土,修整过,想要发现当年埋尸时留下的痕迹恐怕比登天还难。
“先寻找尸源,确定死者身份。尸体送去法医中心吧,我们等进一步尸检的结果。”李跃然闭上眼睛,心里也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
听到这种消息,没有人心里会好受。
余果听过他的转述,面色冷凝,“跃然哥,我们是现在就审讯聂明觉和杜晓芸,还是等尸检结果完成出来之后?”
李跃然抹了把脸,道:“还是等等吧,先把他们晾着!除了水,什么东西也不要给他们!”
“也好,熬一熬他们,把心理屏障熬垮了,审讯起来就容易了。”
与此同时,在余果的提醒下,简承的组员对整栋别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稍嫌可疑的东西都被他们一股脑带回了警局。
余果帮着他们分拣和辨别物证,发现了一本聂明觉小时候的相册。
“哥,你扫描相册,把照片都储存起来。等到死者的容貌被复原出来,可以进行比对。”
余连:“死者的尸体尽管没有彻底白骨化,但也基本烂光了吧。”
“烂光了也能做容貌复原,你不是也加载了这个系统么,误差多少来着?”
“误差在15%左右,我需要更多的数据和纠错程序来降低这个误差率。”
余果点头:“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就着手给你升级。”
“哎,相册里和聂明觉合照的小女生不少啊,看样子这小子在上学时很受欢迎?”余连突然发出一声喟叹,“等等,怎么有张照片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在农村,显得特别格格不入的。”
“是吗?”
余果把他说的那张照片找了出来,眉头紧锁,“你说的对,聂明觉其他照片明显是在城市里拍的,只有这一张,背景是破旧的平房和操场。”
他把照片递给李跃然,“你看这像是什么地方?”
李跃然低头一看,“乡镇和农村的学校吧,还是年久失修的那种。奇怪,聂明觉在农村上过学?”
“看他家境不大可能,但也未必。正好他爸妈还没走,我去问问。”
余果拿起照片去了休息室,不消片刻就得到了答案,“原来聂明觉十四岁时在本市初中和人斗殴,把一个同学打得脑出血,被学校开除了,其他学校不肯收,他爸妈只有把他送到农村读书去了。”
“年少暴力,缺乏管教。你看这份档案,他前科还真不少啊……”李跃然点了点小警员查到了资料。
余果“嚯”了一声,“十六岁时转回本市高中,又和人打架斗殴,还屡次侮辱、猥亵女同学?这种货色,怎么没被关进少年劳教所?”
“还不是他爸妈舍不得,花钱赔偿,堵住了被害人家属的嘴。”
“呵——我现在越发相信他就是杀人犯了。”余果沉痛的摇头,“年少时犯错不纠正过来,他就会形成侥幸心理,只怕变本加厉。”
李跃然深以为然:“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向来严重,他们这样做并不是真的对聂明觉好。”
两人边讨论边整理其他物件,挑出来不少聂明觉的陈年旧物,还有一些多年前的简报、手写歌词,还有几封不知道警员从哪儿掏出来的情书。
“哟,这可有意思,聂明觉上学时那么混,竟然还能收到这么些情书?”李跃然啧啧两声,“十几岁的小姑娘,刚刚情窦初开,倒的确容易被长相好、打扮酷炫的男生吸引。可她们并不懂得分辨什么样的喜欢才是对的,才是可以长久的。”
余果低头拆信,“我们这不算窥探人隐私?”
“为了查案,还能给嫌疑犯保留隐私?”
“说的也是。”
余连的阅读速度是最快的,在他们还没看完一封情书时,他就惊呼起来:“小果果,你看落款,你直接看最后的落款!”
“落款怎么了?”
余果目光移动在最末行,眼皮跳了跳,“安苹……这个给聂明觉写情书的女孩叫安苹?跃然哥,安菱的双胞胎妹妹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
李跃然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信,定睛一看,惊愕极了:“会不会只是巧合……”
“呵,是不是巧合问问聂明觉就知道了,这小子一定隐瞒了很多事实!”
这时简承和组员回到了警局,一个个脸色比墨汁还黑,“那玩意审了吗?”他指聂明觉。
“没呢,想晾他到半夜,等到精神熬不住了再问。”李跃然道。
简承撩起衣摆擦汗,“也好,那小子胆子不大,晾上十几个小时准能垮了。那他媳妇儿呢,杜晓芸现在什么反应?”
李跃然:“比聂明觉冷静,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我们发现了一条线索,你看看这封信。”
简承对安菱的案子了若指掌,自然一眼看出问题,“安苹!太令人意想不到了,她和聂明觉认识,曾经是同学!”
“太戏剧化了,如果不是单纯的巧合,那就一定事出有因。你不是昨晚去了她老家一趟么,调查出什么了?”
“安苹在初二夏天失踪的,村里头组织人找过两回,没找到,她爸爸安老二就心狠不管了,还对外说丫头大了,指不定跟谁私奔去了,就跟她那个妈一样,贱骨头。左邻右舍劝他好歹报个警,安老二却怎么也不肯,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安菱倒是一直在找,但没有头绪。她和安苹初中在一个中学就读,这么说也是早就认识聂明觉了?”
“我看是!婧婧的案子,恐怕……”余果说只说了一半。
简承满脸的戾气,一拳头砸在桌面上,“聂明觉和安菱肯定有问题没有交代!”
余果道:“把安苹写给聂明觉情书拿给安菱,看她怎么说。”
“好,我这就去!你们呢,跟我一块吗?”
余果摇头:“我们就不进去了,站在审讯室外也能观察她的情绪和肢体变化,判断她有没有撒谎。”
简承立刻安排,带着搭档打开一间审讯室,调整好监控设备后,就有女警把安菱带了过来。
简承单刀直入,把情书扔到她面前,“你和安苹曾经和聂明觉同在一所初中读书,虽然时间不长,但那时候就认识了!安苹还给聂明觉写过情书,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提起过?”
安菱一怔,异常震惊,“我,我不知道……苹苹给他写过情书?不,怎么可能。”
“你当真不知道?”
“不,我真不知道,她也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简承将信将疑,摆弄起手里的圆珠笔,发出喀喀喀的响声,“安苹失踪时,聂明觉和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安菱皱着眉头回想,“太久之前的事了,我实在记不清。只记得苹苹失踪那天是周五,放学后我们约好去隔壁婶婶家吃饭的,但她忽然改变主意跟我说要去山上摘果子,那座山我们经常去的,村里的孩子都熟悉,我就没当回事,自己一个人先走了。谁知道等到晚上九点她都没回来,我才觉得不对,告诉大人们去找,但山上没找着,村里村外也没找着……这应该和聂明觉没什么关系吧,他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洋楼,并不会到我们家这边来玩。”
简承继续问:“那第二天呢,你去上学了还是继续找安苹?”
“苹苹丢了我哪里还有心思上课,当然请假了,带着班上同学一起出门找,可还是没找到。又过了几天,我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把我骂了一顿,说苹苹走了就别再指望回这个家!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苹苹跟男人跑了,可她那会儿才多大啊,哪里懂得情情爱爱的,我和爸大吵一架,还要去找她……结果换来一顿打,以后就只敢偷偷摸摸去找。噢对了,在那之后不久,聂明觉就走了,听说是回到市里上学去了,我们从此断了联系,直到一年多前在儿童医院,他带着婧婧看病时把我认了出来,才重新有了联络。”
简承:“你跟他好上了?”
安菱垂着头,羞臊得红了脸,“算,算是吧……他追我追得挺厉害的,我……看他还算真心,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哼,人家可还有正经老婆呢,你这是做小三,不亏心吗?”
“不瞒您说,聂明觉早就跟我说了,他和杜晓芸是协议结婚,明面上是夫妻其实各玩各的,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老人。杜晓芸是个……蕾丝边,蕾丝边是什么您知道吧。”
简承惊呆了,“她如果是喜欢女人的,那怎么还跟聂明觉生了两个孩子?”
安菱嗤笑道:“婧婧十岁了,怎么可能是聂明觉亲生的,十年前他才多大啊,那是他们收养的,随便养着玩儿的。至于那个儿子,是杜晓芸用国外**库里购买到的**生的,跟聂明觉没有半点关系。要是你们不信,尽管去查,做个DNA检测就什么都清楚了。”
简承听到这话,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从胃里翻腾起来。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杜晓芸早就拿到了遗产,根本没有形婚的必要,她究竟为什么要和聂明觉结婚?”
安菱耸耸肩,“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形婚是有协议的,到期之后聂明觉能拿到一大笔分手费。”
“那你呢,为什么非要对婧婧下毒手?”
“不为什么,机缘巧合罢了。我看到他们对婧婧漠不关心,就想到了儿时的自己……与其活得那样悲凉,还不如……”安菱轻声发笑,“早日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
简承在心里暗骂“真是个疯子”,拿起笔录本走出审讯室。
“怎么样,微表情检测结果如何?她撒谎了吗?”他看向余果。
余果摇头道:“安菱没有撒谎,她的微表情很真实,没有故意伪装的痕迹。”
“那就好,你们看看这份笔录吧。”简承瘫坐在椅子上,喝了好大一瓶可乐,才把心头那股郁气给驱逐出去。
余果率先看完,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必须给他们一家四口都做下亲子鉴定。”
李跃然:“嗯,现在就得派人做!简队长,我建议把聂明觉和杜晓芸分开审讯。”
简承直起身子,“可以啊,我这就去安排。”
审讯室安排好之后不久,和聂明觉来往甚密的几个狐朋狗友陆续被带到了警局。这下可好,审讯室不够用了,简承和李跃然商量过后,决定把聂明觉和杜小芸再晾上一段时间,先拿到这几人的笔录再说。
余果依然和李跃然搭档,负责问询其中的两个人。
面无表情地往他们面前一坐,李跃然按照流程先问过他们的姓名、年龄和工作单位、家庭情况。
余连对余果说:“张维、鲁易现在的情绪非常紧张,有典型的抖脚、抠指甲、眼神闪烁、流虚汗、不停吞咽口水、呼吸不平稳等反应。”
“我们什么都还没问他们就做贼心虚了?”
“嘿嘿,心里有鬼嘛,当然就怕警察。”
李跃然从不废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这两人吓了半死:“聂明觉的后院里埋有一具尸体,你们知道吗?”
张维呼啦一下站起来,“不,不会吧!”
鲁易则面色煞白,把头埋得更低了些,紧紧握住双手。
李跃然抬眸冷视,“激动什么,坐下。你们是聂明觉最好的朋友之一,听过他透露这件事吗?”
“没有,从来没有!”张维急于为自己辩白,一时间面红耳赤,“警官,我们日常聚会就是吃吃喝喝,聊点足球和金融什么的,其他的事很少提的。”
“哦?这么说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家后院埋着尸体。”
“当然,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家后院埋着一具女尸,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鲁易猛然抬起头,痛心疾首地看向张维。
张维俨然还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继续用力辩解:“既然是在聂明觉后院发现的,那他肯定有嫌疑,你们调查他是应该的。不过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跃然勾起一侧嘴角:“我刚才只说了有具尸体,却没有说明尸体的性别,你却一口一具女尸,知道的很多嘛。”
鲁易叹息着闭上眼睛。
张维由不得眼神发直,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我,我……”
余果:“说实话吧,聂明觉是不是杀死那名女孩的凶手?还是说,你们……不但知情,而且还是帮凶!”
张维立即惶恐地扭头,求助般扯了扯鲁易的袖子。
余果的视线落在一声不吭的鲁易身上,“你们和聂明觉从小就认识,应该知道他初中时被父母送到农村读了两年书的事,那么……是不是从他嘴里听说过安苹这个名字?”
鲁易的嘴唇骤然颤抖起来,上下牙齿咔咔作响。
张维的眼眸惊恐地睁大,慌乱得四处张望,手掌按在膝盖上,不住的颤抖。
就这时,李跃然猛然站起身,双手拍向桌面,发出巨大的响声,“说!那个被凌虐致死的女孩,是不是就是安苹!”
鲁易被张维都被吓了一跳,此刻更是魂不附体,内心充满了惊惧和懊恼。
“是,是……她。”张维抱住脑袋,抽抽搭搭起来,“安苹死了,她死了!”
鲁易重重一叹,又仿佛松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我早告诫过你们,不该把安苹的尸体埋在那栋别墅的后院里,可惜……你们不听啊。”
张维陡然转身,揪出他的领口,眼底充满了血丝,“放屁!别说的你能置身事外似的,安苹究竟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吗?呵,呵呵,你也是刽子手,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刽子手!”
余果扔出笔,准确的砸中张维的手指,“都给我老实点!”
李跃然重新回到座位上,声调比刚才还冷,“一个个说,鲁易你先来!”
——鲁易很显然比张维聪明,也更加理智。但遗憾的是,有张维这么个猪队友在,他的伪装和镇定很难坚持下去。
鲁易用力地搓了搓脸,沙哑的声音好似逐渐干涸的河流,“安苹是被我们五个人折磨致死的……起初我们只是想玩玩她而已,因为她暗恋聂明觉,又是农村的小姑娘,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好骗,聂明觉就趁着周末把她带出来,送到那栋别墅,并给我们几人打电话,召集我们过去……参加他精心准备的派对。”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派对?”
“一个……充满了美酒、食物以及刺激和荒**的派对。”鲁易显然不想回忆那段往事,气息不断的停顿又再续,发出的声音都是间断和颤抖的,“我,我本来是被张维强行拉过去的,一开始也只认为那是个普通的派对,但看到有安苹这个女孩在,就知道聂明觉是什么意思了。在他父母送他离开G市之前,我们办过一场聚会给他践行,找了好几个女生陪酒,聂明觉玩的非常高兴,就放话说,等他得空了一定送回礼给我们。安苹——就是那个回礼!”
李跃然和余果脸上的温度降至冰点,后来的事情不用问,他们也能想象得到。
但该问的,他们还得继续问。
“是谁先提议的?”
鲁易道:“是聂明觉,他是第一个。安苹那会儿已经被灌醉了,没力气反抗,聂明觉很快就得逞了,拿着一张沾血的帕子走出房门,高声笑道:不得了,哥哥我遇到一个处儿呢!他说自己运气好,要……我们,不用客气,随便是轮着来还是……一起上,都行。跟着,张维进去了,他不久之前刚开过荤,所以非常的迫不及待……”
说到这里,张维的屁股跟针扎似的晃动起来。
鲁易缓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张维十分钟之后就出来了,因为时间太短,还被我们很是嘲笑了一通。再来,就是费奎和齐鹰,他们俩平时比聂明觉玩的还疯……女友是一个月一换,时不时还去夜总会,因为他们是一起进去的,时间花的长了些,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最后,就轮到我了……”
他呼吸急促地抽了一口气,眼睛里暴露出浓烈的愧疚,“我在这天之前从未干过那种事,但他们怂恿、讥讽我,说谁不干的就是孬种,我一咬牙便进去了。我看到了……赤身**躺在床褥间的安苹,她……她……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身上满是青紫色的瘀痕,身下淌着血,喉咙好像被塞满棉絮似的,只能发出一点呜咽的声音,但我却听明白了……她在喊救命……”
余果实在忍不住了,啪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给了他和张维一人一拳头,“畜牲!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她还是个孩子,你们的同龄人,一个无辜可怜的女孩子!”
余连:“揍的好,往死里揍,他们简直不是人!”
李跃然赶紧从后面抱住他,双目赤红,呼哧地喘着粗气,“冷静,冷静一点余果!我们会送他们上法庭的,犯下这种罪行,他们不可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鲁易扬起一抹苦笑,伸手盖住脸,“是啊,我们逃不过的……我早该料到的。”
余果紧攥着拳头,大声呵斥:“继续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实在不想折腾安苹,草草完事就走了出去,和他们一起喝酒、打游戏,一直玩到深夜眼睛都睁不开了,在客房里睡下。我睡着之前,隐约听见了安苹的哭声,她……的嗓子早已经哭哑了,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但他们还不愿意放过她,后来好像用了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她彻底没了声音。”
鲁易看了张维一眼,“那晚,你也在吗?”
张维好似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抖着手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上布满了泪水,仓皇的神色好像临刑前十恶不赦的罪犯,半晌过后才发出声音:“我,我在的。费奎和齐鹰……玩红了眼,看安苹不听话想要反抗……就,就打她,踢……踢她的肚子,还……还用东西往她下面塞……我实在看不下去,提前跑出房间,在一楼沙发上睡了。”
余果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见死不救,见死不救的混账啊——”
张维疼的嗷嗷乱叫,却怎么也不敢再为自己辩白一句,反倒是哭得越来越大声,害怕得蜷缩成一团。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鲁易道:“第二天,我和张维一清醒就走了。费奎和齐鹰家里有权有势,比我们的家境要厉害得多,他们玩得起,我们却是不敢再玩下去的。而且我看他们那个劲头,怕是会出事,更不敢在那里待,拉着张维离开了。过后有好长时间,我们都没敢和聂明觉他们联系,直到有一天……大概在十个月之后了,费奎突然打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把我和张维都叫了去。”
李跃然抱住余果,将他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像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叫你们去干什么?”
“去商量……该怎么处理安苹的……尸体。”鲁易一时间涕泪俱下,眼睛鼻子全红了,“我都不敢回想当时看到的是怎样的场景,安苹仍然躺在那张**,但已经不会哭,不会叫,满身伤痕,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他们太残忍了!不但每天打她,拿她泄愤,还用各种工具折磨她,羞辱她……她的头肿的就像恐怖片里的地狱娃娃,血和脓水流满了整张床……我,我转头冲进厕所里便吐了,根本不敢相信他们杀了人。但费奎和齐鹰说,强暴她我也是有份的,所以这个责任我也要承担!我还在发蒙,他们已经商量着要去抛尸,或者把尸体埋在院子里……”
余果听到这里,突然间冷静了下来,“你们之中就没有人想过报警、自首?”
鲁易摇摇头,“没有,我们都担心尸体被发现,会让爸妈脸上无光,从此以后被关进劳教所。所以只有抛尸和掩盖杀人事实这一条路可走,费奎和齐鹰家里特别有钱,以前帮他们收拾过无数个烂摊子,所以他们很有信心能解决这件事。思来想去,他们最终一致决定把尸体就地掩埋,避免抛尸过程里留下线索,聂明觉也没有异议。至于我,他们都已经决定了,我的意见还有用吗?”
“然后你们就一起在后院挖坑,把她埋了下去……”李跃然胸腔里积满了恶气和怒火,随时都会爆发,但此刻发出的声音却异常的轻。
鲁易点头道:“是的,因为那栋别墅背后是空旷的荒地,我们天黑挖坑,根本不会有人看到。聂明觉之前选择在这里招待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埋下尸体后,费奎出主意在院子里种满花草,这样就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给聂明觉送来了不少花苗和种子,并在随后的一个月内,帮着他把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
“这期间,你们的父母就没一个人怀疑吗?”余果问。
“没有,他们都是大忙人,不是逢年过节很难见得到,就算见到了也只是把钱扔给我们,再嘱咐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再后来,我们对这件事心照不宣,谁也不敢贸然提起,它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秘密,也是我们最害怕面对的过去。”
“那现在呢,你后悔了吗?”余果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入他的眼眸。
鲁易露出一抹惨笑:“早就后悔了,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一定会阻止他们对安苹施暴,或者报警,直接把他们送进监狱。只可惜,那时候的我太混了,也根本不知道那些行为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张维忽然爆出一阵冷笑:“你不知道?呵,别为自己开罪了,我们这几个都是没有良知的禽兽,你也不例外!”
鲁易低头拧着眉,没再说话。
李跃然和余果确认笔录无误后火速离开审讯室,和简承汇合,两厢核对,理清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简承方才隐忍不住,已经痛揍了费奎和齐鹰一顿。随后,他们在得到聂明觉的招供后,更加笃定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强奸杀人事件!聂明觉、费奎、齐鹰、张维和鲁易全部涉案,不日检察院将提起公诉,审判他们的罪行!
——正义也许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
安菱不久后得知了安苹失踪的真相,每日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她一方面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方面因为自己和聂明觉的关系陷入了极端的自我憎恶的情绪当中。因为幼年的遭遇,她这些年活得浑浑噩噩,努力学习和赚钱只为了早一日能找到妹妹安苹,却没想到,安苹竟然早就死了,而且聂明觉就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这让她无法承受,几乎疯了!
另外,聂婧婧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哥,你说婧婧有可能是聂明觉故意送到安菱手里的,这是什么意思?”余果整理着卷宗,疑惑地问。
余连:“通过李跃然对聂明觉的犯罪心理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他是个没有同情心,存在人格缺陷的人。这种人成为罪犯的可能性高于常人,他并不需要某种特殊的理由,就会实施犯罪,并且毫无愧疚之心。之前婧婧去世,他表现出的悲伤和痛苦已经经过证实都是做戏,这样一个感情淡漠到几乎残忍的人,怎么可能去收养孩子?而且杜晓芸也不像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她对婧婧同样感情冷漠,并且没有来自双亲的压力,他们为什么会在形婚后收养她?”
余果仔细一琢磨,认同道:“的确,他们一个是游戏人间的浪**子,一个是父母双亡又继承了庞大遗产的蕾丝边,闲得无聊收养孩子,确实说不通。”
“婧婧身上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余连说着把三份DNA鉴定报告放大在电脑屏幕上,“经过亲子鉴定,我们已经确定聂明觉和其子聂晓东没有血缘关系,聂晓东只和杜晓芸存在血缘关系,不是他们的亲生子。但杜晓芸拒绝向警方提供**库的联系方式,尚且无法确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以这种方式获得的,而她在怀孕期间的产检报告,也查找不到踪影,她说弄丢了,但她的医保卡里也没有存档。这只有一种可能,她产检和生孩子,去的都是私立妇产科医院。”
“都到了这个时候,杜晓云还在隐藏什么?”余果转动着指间的水性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聂婧婧和聂明觉做过亲子鉴定了吗?”
“她已经死了,骨灰都埋葬了,家里还找不到她一根头发丝,怎么做鉴定!等等,简队长不是调查过她被收养的证件吗?小果果,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余果在聂明觉和安苹之间画了个黑色的大叉,“安苹屡次遭受强暴,根据他们的交代,他们并未做任何防范措施,你说……她会不会……”
余连惊悚地叫出声:“天呐!难道她……”
“连番强暴导致怀孕的例子,在强奸案里不少见。安苹又一直被关在别墅里,没有逃出来,万一怀上了孩子,聂明觉他们会如何处理?”
余连心态都快炸了:“他还有事隐瞒着没说?”
余果蓦地站起来,接通李跃然的电话:“跃然哥,你赶紧调查一下负责办理杜晓芸遗产继承事宜的律师事务所,找到她继承父母遗产的法律文件,并查找杜晓芸幼年的影像资料!我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有留意过吗,重案组从聂明觉别墅里搜出的东西里,有不少他幼年时期、上学时期的相关物品,例如他和同学的照片,但杜晓芸却没有这类东西。”
“或许……她放在自己原先的家里,没有带过来。”
“是有可能,但简队长可是连她原先的家也搜查过的,也没有发现这类私人物品,杜晓芸总不能是自己毁掉了吧?”
“这倒也是,就算一个人再怎么不喜欢保留旧物,童年时的照片、相册、获奖证书什么的总该有几样。可这能证明什么?”
余果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视线从窗外的树叶上滑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因为某个不能对外人道的原因,销毁了和自己童年有关的所有东西;另一种,现在的杜晓芸并不是真正的杜晓芸!”
余连惊异极了:“又一个曾国根?”
“我倒是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可杜晓芸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她一点也不像Les。还记得我们在M国时破获的一起恐同杀人案吗?”
“记得,那个凶手是一个伪装成女同的异性恋,因为极度恐同所以诱骗Les进行杀害,第一个怀疑她有问题的是你那时候的搭档贝尔。”
余果慨叹:“贝尔就是个货真价实的Les。对啊,我怎么把她忘了,她在这方面可是相当有发言权的,我这就和她联系,把杜晓芸的情况发过去问问。”
一个小时后,远在M国办案的贝尔才给他发来回复:噢亲爱的YU,好久不见!看过你发来的资料和疑问,我分析了这位女士在与同性相处、异性相处时的微表情和小动作,敢肯定地告诉你,她绝不可能是les!她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和情人生的,而不是从**库购买了**。”
“这就解释得通了!”余果兴奋地走出门外,朝简承的办公室走去。
“余果!”正巧李跃然回来了,喊了他一嗓子。
“跃然哥我发现了新的线索,杜晓芸她撒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蕾丝边……”
“我也有发现,杜晓芸的继承过程有猫腻……”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哈哈一笑。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简承,慢慢说。”
“嗯,这次肯定能揭开她的真面目了!”
简承听过他们的陈述,恍惚了数十秒才回过神来,抬起手道:“等等等等,你们让我缓缓。杜晓芸不是Les,却故意装作Les欺骗聂明觉,让他和自己结婚,这是其一。而她继承遗产的法律流程存在漏洞,负责审批那份文件的律师林宏海和她曾经是情侣关系,这是其二。杜晓芸家里没有保留任何一件儿时的私人物品,连照片都没了,这是其三。李博士通过她的学籍档案,联系上她上过的小学和中学,从老师手里拿到了她曾经和同学拍下的合照,发现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长得完全不同,这是其四!综合起来分析,我们看到的杜晓芸有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杜晓芸!”
余果:“没错,她极有可能是个冒牌货!现在,我们打算突审那名律师和杜晓芸,要一起来吗?”
简承恨恨道:“当然,这里离奇的案子,我怎么可以错过!”
他们抬脚往外走,一个紧急电话打到简承的手机上。
“什么,杜晓芸带着儿子和行李去了飞机场!给我拦下来,必须拦下来!”
李跃然挑起眉梢,“她想逃跑?”
“对!她十几分钟前抱着儿子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大巴车,幸好我留了一份心眼,一直派人盯着她。”简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把外套摔在桌子上,“这都叫什么事啊!”
“别急,她跑不掉的。”余果让余连联通网络,进入机票网,查询杜晓芸的身份信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定下的航班。
“南航K7678!好,我立刻通知他们,守株待兔就能一把将她擒获!”简承立即拨通电话。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杜晓芸和她怀里的孩子一起被押送到警局。
她看到坐在审讯室的林宏海,脸色骤然一变,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完了。
简承把假造的遗产继承书往他们面前一放,这两人好似瞬间受到炙烤的寄生蔓,萎了。
“就在刚才,我们从全市所有陵园的信息库里找到了真正的杜晓芸,她其实早在六年前就随同亲生父母在一起车祸里死亡!因为情况特殊,他们家大部分亲戚都在国外,葬礼是一位名叫许乐的朋友代办的,他根据杜先生的遗愿,委托林宏海把杜家的财产全部捐献给福利机构。但这位许乐先生没有跟进这份遗产捐赠的后续情况,看到捐赠文件和接收文件就移民去了M国,再也没有回来过。可谁能料想到,杜家的这份遗产竟然被律师林宏海偷梁换柱,捏造出一份假的继承文件,被假的杜晓芸给继承了!你们这对雌雄大盗可真够厉害的,一个仗着职业便利,一个仗着和真正的杜晓芸是好友,深知她的习惯和言行举止,捏造身份证、遗产继承书、公证书一系列证据,顺利得到了500万的遗产。说说吧,这笔钱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平分了?”
林宏海摘下自己的金边眼镜,靠在椅背上,颓然道:“你们既然已经查到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和清子拿到这笔遗产后就平分了,并约定为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再也不要相见,各自安好。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们竟然还是查到了……”
假冒杜晓芸六年多的任清子发出一阵讥讽的轻笑:“我还以为自己能逃过这次的麻烦,要不是聂明觉那个蠢货,我怎么可能……被你们发现!”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冒充杜晓芸这么多年没有被人发现,她相熟的朋友、老师就没一个人怀疑过吗?”
任清子歪着脑袋,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问我,我问谁?啊,也对,你们不知道杜晓芸那十几年是怎么活着的。她是个睡美人啊,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只有两三个小时是清醒的,怎么可能正常上学?她唯一要好的朋友就是我,这个家里保姆的女儿,也只有我不介意她得了这种病,还愿意随时候在他们家,只为了她醒来时可以陪她玩一会儿,说说话。”
一旁的余果惊奇地问:“杜晓芸患有睡美人症?!”
任清子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她有时说着话就能突然睡着,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她爸妈担心她突然沉睡会遇到各种危险,所以初中后干脆给她办理休学,把她拘在家里,请家庭教师上门给她上课。而我,因为妈妈在他们家做保姆多年,深得他们的喜爱和信任,也住在他们家里,主要任务就是陪伴杜晓芸。”
李跃然道:“睡美人症相当罕见,又称克莱恩·莱文综合征(Kleine-Levin syndrome),患者会呈现出周期性的嗜睡与病理性饥饿综合征,属于神经系统方面的异常。通常见于女性少年时期,呈周期性发作,有时能持续3~10天,发病时患者会嗜睡、贪食且行为异常。这种病目前为止都没有治愈的办法。”
“是啊,而且她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医生都说,指不定哪天她一觉睡过去醒不过来了。老天给我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六年前,他们一家人横遭车祸,全死了哈哈哈!偏偏林宏海垂涎我年轻漂亮,我有意勾引,他自然上钩了,等我把计划一说,贪心的他和我一拍即合,我们俩暗中操作了两个月,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瓜分了这笔遗产,没人知道!”
任清子的贪婪的嘴脸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适。
“可你为什么要和聂明觉结婚,既然你不是Les又不缺钱……啊,我明白了,你虽然顶替了杜晓芸的身份,但你亲生父母还在,他们逼着你结婚?”简承问。
任清子哀怨的叹气:“是啊,这件事他们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杜家出事后我把妈妈送回了乡下养老,他俩却三头两头打电话催我结婚生孩子,不然就要亲自到城里帮我相亲。我当然不敢让他们来,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正巧在一次聚会上我认识了聂明觉,发现他很适合做假结婚的对象,见了几次面,就谈定了条件。他家里也催得紧嘛,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我知道他爱玩,谁知道身上干不干净,为了杜绝他吃窝边草,就干脆说自己是Les,免得他动我的心思。反正只要我有了孩子,乡下那两个老家伙就消停了,婚后第二年我怀上了一个炮友的孩子,就索性生下来咯。”
“那你们结婚之初为什么要收养婧婧?”余果冷不丁问道。
任清子迟疑了片刻,支吾道:“就,就是聂明觉那家伙一时兴起嘛,说什么先收养个孩子吸引他爸妈的注意力,这样我们要孩子的压力就小了……”
“真是这样吗?”余果狐疑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真是这样啊,不信你们可以去问聂明觉呀。”
余果和李跃然对视几眼,退出审讯室,带上几个重案组的同事,风驰电掣般赶到了那栋隐藏着恶魔的别墅。
“搜!这栋房子一定还有秘密,是我们没有挖掘出来的。”李跃然戴上手套,和余果一起肩并肩走进屋。
“任清子对选择聂明觉的过程轻描淡写,但她有钱,真物色一个金龟婿又如何,何必降低自己的标准屈就自己,所以这里头肯定存在一个她必须和聂明觉形婚的理由!”
余果蹲在别墅厨房的地板上,细细勘察,一边和李跃然探讨。
李跃然:“你说的很对,所以她选择和聂明觉结婚的理由,一定和利益有关。比如……不法勾当?”
“哈,从犯罪天赋上来看,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样的自私自利,没有良知!”
李跃然敲击着墙面,说:“任清子唯一失策的,是她没想到自家后院埋着一具女尸。这就叫天理昭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余果哼笑:“我可不相信什么天意,这起案子是由婧婧的死牵引出来的,如果不是你多了一份心眼,又哪里可能揪出这些隐藏在眼光下的罪恶。”
李跃然忽然皱起眉头,指向厨房里的一堵墙,“这橱柜里头似乎是空的。”
余果面色凛然:“拿工具,把它挖开看看!”
半个小时后,橱柜的内壁被整个撬开,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有一个隐蔽的房间。
余连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这别墅里有暗室,哎呀我怎么没扫描出来!”
“可能是在地下,这里只是一个过道而已。”余果思索间已经钻了进去,拿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四周一看,发现这里的确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勉强通过。
李跃然随后跟上,提醒他:“注意安全,我们往里面走走,看能通向哪里。”
“好!”
狭窄的通道阴冷潮湿,漆黑无比,但幸好并不太长,他们只走了十几步就到了尽头。通道尽头有一座方向朝下的楼梯,坡度略陡,并不方便行走。
楼梯底下渐渐出现了光亮,他们顺着光线的来源看过去,发现这儿是一间大约二十来平米的地下室,有通风窗和简陋的厕所,还有几张简易的木板床。
余连已经开始扫描,“果果,地上有不少泥土、污渍,空了的食品袋,还有许多头发、皮屑以及呕吐物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件小孩衣物、鞋子、口罩!”
“这么说,有孩子在这里住过?”余果蹲下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勘察环境,一颗心猛然揪了起来。
李跃然同样面色阴沉,心里有了种不好的推测。
他们立即站起来,寻找另一个出口,几分钟后发现了一道锈蚀的铁门。打开铁门,他们看到的是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这里才是原本的地下室。聂明觉和杜晓芸应该是把这里偷偷扩建了,专门用来囚禁年幼的孩子。
李跃然迅速通知重案组的同事过来,并联络简承知会现勘人员,请他们过来勘察现场,收集所有有可能指向被害者信息的物证。
半个月后,别墅埋尸案和地下室铁屋囚禁事件正式宣告结案,聂明觉除了是十年前埋尸案的主谋,还在五年前开始与任清子一起策划、实施拐卖别墅附近的幼童,先后利用其收养的女儿聂婧婧诱骗了二十多名儿童,售卖到人贩子手中,获取高额回报。
聂婧婧作为他们的工具,精神长期受到压抑和折磨,原本就患有哮喘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开始拒绝“工作”,引起了聂明觉的忌惮。为了不知不觉解决掉这个身边的麻烦,聂明觉绞尽脑汁,预谋把她送到医院住院并制造一起意外。偏偏事有凑巧,他遇到了安苹的双胞胎姐姐安菱,安菱和死去的安苹长得一样,是他最偏好的那种类型。几次来往下来,聂明觉和安菱有了肌肤之亲,一次偶然亲热后他看到了安菱的笔记本,发现她记录自己患上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顿时灵机一动,把婧婧交托给她治疗,并表现得对她漠不关心。果然不久之后,婧婧死了,他顺利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然而聂明觉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可以定性为医疗事故的死亡事件居然会被警方盯上,而李跃然和余果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让他隐藏多年的秘密无所遁形,这难道真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最终,聂明觉、费奎和齐鹰因为虐杀未成少女情节极其严重,被判处无期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聂明觉行刑的前一天,余果把一份DNA检测报告放在他的面前,“你猜得到这里是什么吗?”
聂明觉精神恍惚拿起来,漫不经心地翻开,“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来……不,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他嚯地一下站起来,惊慌失措的挥舞着胳膊,“这一定是你们做来骗我的!”
余果用冰冷的嗓音告诉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安菱在决定杀死婧婧前,剪下了她的一段头发当作纪念。我们用她的头发做了DNA检测,和你的DNA序列进行比对,结果发现……她竟然是你的孩子。聂明觉,你想起什么了吗?”
聂明觉脑袋嗡的一声,迷惘地跌坐在地,片刻后疯狂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哭着吼叫起来:“是那个孩子,竟然是那个孩子!我不是把她扔了吗?对,对,我把她扔了,她怎么自己活了,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婧婧是安苹生的,她居然是我的亲生女儿!哈,哈哈哈哈……我是个畜牲,我猪狗不如,我是个畜牲,我猪狗不如,我是个畜牲,我猪狗不如……”
余果看着陷入疯癫的聂明觉,缓缓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时,亲手关上了监狱的铁门。
——缔造邪恶者终将毁灭于邪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