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云山索道密室杀人事件3
审讯室外,钱钱和叶麟都在,他们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神色,“案子有新进展了!陆青是退休法官,要论谁和强奸案有交集,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果然,我们查到他在退休前判决过十多起强奸案,其中不乏存在疑点且量刑较轻的。凶手如果是强奸案的受害人家属,很有可能因为对他心怀恨意而起了杀意。”
李跃然:“那其他人呢?”
“你们肯定想不到,退休老师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和快递员汪佳文都曾为一起十年前的强奸案录过笔录!负责判决这起案件的法官正是陆青,这不就全连上了!”钱钱把手中的卷宗和笔录资料递过来,“当时这起案件的所有笔录和详细卷宗,我们都要求当地法院把它们复印传真了过来!”
“干得好!”李跃然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和叶麟这次动作相当迅速。”
余果已经把笔录资料拿到了手里,粗略了翻了翻,问:“那江力轩呢?照道理,他也应该和这起案子有关吧。”
白烈这时走了过来,“确实有关,但关系不大。江力轩和这起强奸案的受害者罗芸秋是同班同学,和汪佳文当年在一个初中就读。”
“哦,他们三个都是同学?这可有意思极了。”
余果笑眯眯感叹了一句,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分析段武、元彬彬和汪佳文的笔录。
叶麟:“退休老师段武,在大溪县初中任教多年,是这起强奸案中受害者罗芸秋的班主任。他当年作证说罗芸秋曾多次和被告人有来往,亲眼看到过他们在校外交谈。案发当晚,他在晚自习上叱责了罗芸秋几句,罗芸秋自尊心受伤而逃课,此后他再没有见过她。”
钱钱:“中年男子元彬彬,十年前在大溪县初中附近开了家小饭馆,对常去他店里吃饭的学生有些印象。他在当年的笔录中说,案发当晚没有看到罗芸秋在校门口被人掳走,也没有看到被告者的车。”
李跃然:“汪佳文和罗芸秋同在大溪县初中就读,却和她不是一个班。案发当日,罗芸秋曾托人给他传递口讯,说放学后在校门口见面,有话要和他说。但他失约了没去,因为担心罗芸秋会对自己表白。他未免当面拒绝罗芸秋让她尴尬,所以干脆没有现身,一放学就从后门走了,属于匆忙离开,没有和其他同学结伴。”
余果抿嘴沉吟:“如果他们三个人的笔录都是真的,不存在隐瞒和撒谎,罗芸秋自称自己在校门口被人强行掳走强奸的事实,的确很难成立。但如果,他们其中有人撒谎了呢?警方当时要找的肯定是目击者,因此问询了罗芸秋暗恋对象汪佳文、班主任段武以及开饭馆的老板元彬彬。可惜,他们都表示说没有看到罗芸秋被人掳走,她的指认就无法得到证实。”
叶麟神色凝重道:“在以往的类似案件中,隐瞒所见事实或撒谎的目击者不少见,他们都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说出事实!但三个人一起撒谎的概率还是比较低的,所以侦办此案的警官选择采信他们的话,也不奇怪。”
“但查案最重要的是物证,仅仅凭着这些笔录,法官也不能断定被告没有强奸罗芸秋。这案子物证非常明确,从罗芸秋身体里检验出了被告人的精液,这难道不是最强有力的证据吗?当年是怎么判决的?”余果看向李跃然。
李跃然拿着判决书的复印件,翻看时愣了一愣,“只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怎么才两年,罗芸秋当年几岁?”余果表情震惊。
李跃然皱起眉头,“判决时,她刚满十四岁零三天。”
“我记得刑法里面对强奸罪是这么规定的,凡**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论,从重处罚。有(1)强奸妇女、**幼女情节恶劣的;(2)强奸妇女、**幼女多人的;(3)在公共场所当众强奸妇女的;(4)二人以上**的;(5)致使被害人重伤、死亡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以上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叶麟气得面色涨红,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罗芸秋在被强奸的当日还不满十四岁啊!”
“而且,她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刺激,导致精神失常,跳楼自杀。”余果的心情一时间也极其沉重,“这符合刑法有关强奸罪条款的第五点判罚,被告至少应该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叶麟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该死——”
李跃然比她理智,但显然只是强忍着怒火,“判决太轻,还有利用十四周岁临界点的分歧,帮助被告人减刑的倾向,被害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罗芸秋的父母没有上诉?”
余果翻开被告人的资料,面色阴沉,“这个被告人,是当年大溪县教育局的干事!罗芸秋的父母未必不想上诉,但被人层层阻拦。”
“什么?哈,哈哈……我就说嘛,为什么会判得这么轻,原来是这么回事!”叶麟攥着拳头,狠狠砸向桌面。
“如果凶手是因为判决不公心怀怨恨企图谋杀陆青,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余果对此困惑不解。
李跃然沉吟:“或许是前些年一直找不到机会?也可能有别的什么缘故。这么看,凶手是罗芸秋的直系亲属的可能性最大,我们从这方面入手去查,一定会有所收获。而且你不是怀疑曾国根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罗芸秋的……父亲?”
叶麟连忙翻开她的家庭资料,说:“她父亲名叫罗顶,这里有他的登记照,你们都来看看,他和曾国根是一个人吗?”
“我让余连扫描对比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余果道。
余连不用一分钟,就完成了这项工作,“从脸部骨骼对比来看,吻合率高达92%!”
余果转述了这个结果,长长地吐了口气,“然而人脸识别只能做辅助证据,我们最好用提取DNA进行鉴定方法来确定。”
“好,我这就给大溪县警方联系,让他们去罗顶家里找他的衣物,能找到头发就最好了,不然能提取到皮肤组织也行。”钱钱立即行动起来。
叶麟却并不感到高兴,“我几乎能够脑补出一部家庭悲剧,罗芸秋死后,原本幸福安宁的家庭也毁了,罗顶为了给自己女儿报仇,不但改名换姓还做了整容和植发,就为了寻找机会杀掉陆青?哎不对啊,那其他两个人呢?元彬彬和汪佳文莫非也做了对不起罗芸秋的事,他们都撒了谎?”
“八九不离十。”李跃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来我们必须往大溪县走一趟。”
大溪县距离浮云山大约320公里,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十年前,这里只有一所中学,就是罗芸秋就读的大溪县中学,初中和高中连在一起,学生可以走读也可以住宿,硬件设施不太好,但胜在师资力量还不错。
在他们出发前,余果等到了法医中心的检验结果。
他打开邮件,把这份结果转发给每一位第九局成员。
“在曾国根手上检测出的细菌种群,与在江力轩、段武伤口上发现的细菌种群一致!而在江力轩手上检测出的细菌种群,与在元彬彬、汪佳文伤口上发现的细菌种群一致!”
上官游没想到自己和白烈才离开几个小时,案情就有了如此重大的进展。
“好消息!这说明本案最关键的难点已经破解了!根据这点,余连应该能够顺利地还原案情了吧?”他问道。
余果:“当然,没有问题!”
余连连上笔记本电脑,把案件现场三维模拟复原分析结果以360°全景效果播放出来。
此案的整个过程即刻呈现在众人面前:轿厢管理员罗顶(现名曾国根)利用某种手段把四个和女儿罗秋芸死亡有关的被害人(退休老师段武、中年男子元彬彬、退休法官陆青、快递员汪佳文)集合在浮云山索道轿厢中,轿厢出发后,他先利用假mini炸弹威胁他们不可轻举妄动,用手中起爆器刺激并诱发陆青突发心脏性猝死,震慑住其余被害人。随后,曾国根挑拨江力轩和四人发生搏斗,并出其不意使用折叠水果刀解决体力最差的段武,后策应江力轩,让他成功攻击元彬彬和汪佳文。最后,两人互相朝对方捅了致命一刀,并拔出凶器。因为曾国根比江力轩年纪大,所以他就地躺倒,但江力轩还有力气,往后退了几步,在彻底丧失意识前倒在了汪佳文身边。当保安许东林发现轿厢六人异状后,林桦自告奋勇前往陪同,趁许东林情绪紧张无措时进入轿厢,将两把折叠水果刀扔出轿厢窗外,再若无其事的退出,并在警察运走尸体后,寻找短暂的机会删除掉监控录像中这半分钟的镜头。
“余连表示,这次的案件模拟几乎可以和血迹分析结果、痕迹检验分析数据达到89%的吻合,还有百分11%的不确定因素。”余果说道。
上官游的表情松快了许多:“这就八九不离十了,等我们把曾国根是罗顶的事实确认下来,再找到江力轩和他合作杀人的动机,这案子就能圆满落幕了。”
李跃然仍脸带忧色:“但凶器还没有被找到,删除和抹掉了那半分钟录像的是不是林桦,还没有得到证实……”
“还有啊,曾国根和江力轩互相对捅,这得下多大的决心啊?”钱钱难以理解,“真不敢相信,还有这样求死的人。可既然已经决定要死,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的自杀呢?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除了误导警方,不希望真相公之于众?”
余果凝眉说道:“或许……林桦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他和曾国根一个是强奸案被害人的爱人,一个是亲属,经历过同样的痛苦,在仇恨上具有共同点。但为什么是江力轩做了凶手,而他只做了帮凶呢?”
“我人为这不难解释,林桦毕竟父母健在,他如果真的去杀人,父母怎么办?而江力轩就不一样了,根据现在所查的资料,他的父母在几年前的一次车祸里逝世,这几年他经营的小饭馆生意又不好,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会不会是……产生了厌世情绪?所以想着死之前,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白烈分析说。
余果轻轻摇晃着脑袋,“不对,他如果想死方法多得是,报复社会也可以拿把刀去砍杀路人,为什么非要帮助罗顶报复这几个人?他缺乏必要的杀人动机。”
“走吧,我们去大溪线把罗芸秋的案子查清楚,一切就都明白了!”李跃然抱着胳膊站了起来。
“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出发!”
上官游看到他们目光坚定,没理由反对,立即打电话联络大溪县刑警队,请他们无条件配合。
临走前,林桦拜托李队长给他们传递了一句话:“若你们能找到罗芸秋、张絮怜被强暴案中存在的重大错误,成功促成法院重审,他自然会交代与本案相关的所有事实。
“这小子,原来抱着这个目的……”上官游唏嘘道:“他这是希望还张絮怜和罗芸秋一个公道啊。”
余果道:“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四十三条的规定,各级人民法院院长对本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在认定事实上或者在适用法律上确有错误,必须提交审判委员会处理。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也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也有权按照审判监督程序向同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李跃然叹了口气:“我大约能够理解罗顶的杀人动机了,他是想用这起重案引起公安部和上级人民法院的重视,彻查罗芸秋当年的案子。而林桦,不过是他网罗到的一个同病相怜的帮手。”
众人刹那间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凝重。强奸案量刑过轻的情况,在各地都不少见,而且因为取证流程存在偏差,证人供词反复无常,判决上很容易出现错误。尤其是多年前的案件,想要重新处理,难度极大,除非有新的物证和线索出现,找到原判决明显的错误,才可能申请重审。
可就算困难,他们不能退缩,也不会退缩!
李队长全力支持他们的决定,将寻找两把凶器的任务主动承担下来,并表示会看管好林桦,安抚好前来认领死者的家属。
黑色的幕布一寸寸遮蔽天际,把一颗颗的星子接连不断的弹射出来,在每个人心头都点燃了一把小小的火花。
宛若火苗般炙热的澎湃情感,在他们心头逐渐绽放和扩散,引领着他们更锐利、更坚定、更执着的在黑暗里寻找光明。此刻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地找到真相,让迟到的正义化解人们心头的痛苦和仇恨。
大溪县刑警队负责接待他们,将罗芸秋案的卷宗和判决书找了出来,连同其他零碎资料都一并交给了他们。
上官游提醒道:“这起案件中,影响判决最重要的因素有两点,一个是罗芸秋当时的年龄是否已满十四岁,一个是被告人詹光华是否知道罗芸秋不满十四岁并存在强暴行为?根据刑法规定,行为人明知对方是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不论幼女是否自愿,均应以强奸罪定罪处罚。但如果行为人确实不知对方是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双方自愿发生性关系,且未造成严重后果,情节显著轻微的,不认为是犯罪。”
叶麟看着卷宗神色凝重,“这上面写,罗芸秋实际年龄和户口年龄不符?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满了十四,这怎么回事?”
余果递给她一杯咖啡,“麒麟姐,别着急。”
“我能不着急么,怎么还有这么蹊跷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李跃然:“你看这里有说明,罗芸秋当年是超生的二胎,家长为了躲避罚款,把她送到农村老家,由姥姥抚养到七岁才接到镇上读书,早几年都是挂在大伯家的户口上,因为大伯家没孩子。后来,因为要入学需要查看户籍,家里经济条件好了不少,罗顶便托人找关系,把她的户口转回到自己名下,并补交了罚款。而且为了让她能够提前入学,把年龄写大了几个月。所以罗顶说,罗芸秋户口上的年纪比实际的要大上三个月。但麻烦的是,罗芸秋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她对外告诉同学老师,都说的是自己户口上的生日,7月4日。而罗家父母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澄清过这点。”
“这也就是说,罗芸秋身边的人都认为她是7月4日生的,而被告人和她发生性关系时,也以为她满了十四岁。所以被告人的律师以此为理由,认为詹光华并不存在强暴未满十四岁幼女的罪行。”上官游眉心隆起一个大大的“川”字,“但罗顶坚持说女儿不满十四,并拿出了她的出生证来证实这点。可她的出生证办的不合规矩,加上孩子超生,当年是在一个小医院出生,后来这个医院还关闭了,因此法院根本不承认。”
余果叹息:“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叶麟依然坚定自己的立场,说:“好,就算法院是依照章程确定她满了十四岁,那詹光华确实强暴了她吧!法医在她体内提取出精液,还检验到她身上有好几处淤伤了,这说明她不是自愿的啊!”
“可根据詹光华的律师提交的证据,罗芸秋在案发前身上就有这些伤痕了,并不能证明就是詹光华造成的……”李跃然拿起几张照片递给她看,“罗芸秋的母亲患有精神病疾病,重度躁郁,经常在家打孩子,这对判定詹光华是否有施暴行为太不利了。”
白烈吸了口气说:“而且这件事罗顶的左邻有舍都知道,说不止一次见过罗芸秋的妈妈用藤条抽她的背和大腿。”
“可,可抽打造成的伤痕和强暴留下的瘀伤不可能完全一样啊……”叶麟急的跺了跺脚,“真是气死我了,罗芸秋的爸妈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余果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麒麟姐,这案子如果不麻烦,还用得上我们第九局吗?少安勿躁,我们抽丝剥茧,肯定能找到破绽。跃然哥,有罗芸秋妈妈的详细资料吗?”
李跃然:“她妈妈叫黄依,在罗芸秋出事时已经患有躁郁症三年,平日就在家做点简单的家务,罗顶很疼惜她,平日里只要不犯病,一家人相处得还算和睦。可一旦她犯病,就会打孩子,罗芸秋上头的哥哥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个,所以上高中读的是寄宿学校,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家。”
“她哥哥倒是聪明,那她哥哥现在在哪儿?”钱钱问。
李跃然道:“有关她哥哥的记录很少,只有半张纸的笔录……咦,奇怪了,她哥哥居然站在詹光华的一边!”
“什么?亲哥哥站在强奸犯那边,这什么情况?”叶麟简直要怒发冲冠。
余果按住她的胳膊,把这张笔录拿了过来,“罗鑫,当年十七岁,案发时在学校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可他说亲眼看到过妹妹和詹光华来往,而且好几次坐他的车去外面吃饭,他警告过她好几次,但她没听。”
“他一定撒谎了!”叶麟愤然喊道。
钱钱轻轻摇头:“亲哥哥没道理会害自己的妹妹吧。”
“胖子,你说什么呢!罗芸秋都自杀了,她要是自愿的怎么会自杀?”叶麟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上官游无奈道:“行了行了,都别太激动。冷静下来才有利于我们分析案情,叶麟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叶麟这才松开手,闷闷不乐得坐了回去。
余果自告奋勇道:“我去调查这个罗鑫。”
叶麟忙道:“我跟你一起!”
上官游揉了揉额头,“叶麟你别急,我有任务派给你,还怕没有活儿干吗?你看看这份资料,上面有好几个罗芸秋女同学的笔录。”
“她们怎么了……说是罗芸秋的好朋友,但是案发那天罗芸秋是单独离开学校,先走的,她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不奇怪。”
“可你就不觉得奇怪,罗芸秋常年被黄依虐待,案发那天她被老师责骂了一顿,心情定然不好,在这种时候你觉得她会着急回家吗?”上官游摸着下巴道。
叶麟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思考片刻,点点头:“是啊,如果换了是我,一定不想回家,因为回到家里也不会得到妈妈的安慰,说不定还要挨顿打。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着急出校门呢……也不排除一时冲动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疗伤的可能吧。”
余果弹了下手里的卷宗,“根据罗鑫描述,罗芸秋平时胆子小,性子略懦弱,她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上学、在家,就是去几个女同学家写作业。”
李跃然紧跟着分析:“长期受到虐待的孩子对家庭又爱又怕,罗芸秋明显缺爱,所以内心更加渴望被关心、照顾,她会经常去女同学家,是因为能暂时喘口气,比在家里轻松。试想一下,她如果受了委屈会告诉谁?”
“找女同学倾诉,或者相熟的女性长辈吧。”叶麟说。
李跃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罗芸秋被段武骂了,心里难过,所以提前离开学校,想去找认识的阿姨哭诉。这个阿姨可能是她某个女同学的妈妈,或者是姨妈、婶娘、奶奶之类的人物。不过黄依没有姐妹,罗顶有两个弟弟,但两个弟弟都没成家,他妈妈又耳聋,怕是都担当不了这样的角色。”
“那就可能是她女同学的妈妈了,我这就去这几个女生家里调查清楚。可是十年过去了,她们还在不在大溪县都说不准啊。”叶麟还没出发就忧虑起来。
余果笑道:“麒麟姐别灰心,总要试试才能知道行不行。如果这条路不行,大不了我们再换条路走。”
“对!我不应该这么悲观,那我现在就出发!”叶麟拿着手里的资料,找这边的警局借了部车,就风风火火的上路了。
上官游:“余果和李跃然一起去找罗鑫,钱钱和白烈去查查詹光华现在在哪儿。”
“那老大你呢?”白烈问。
“我去和当年负责这案子的刑警聊一聊,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家分头行动,各自忙到多晚无人知道,直到隔天早上才有默契的汇合在一起。
叶麟一宿只睡了四个小时,此刻却精神奕奕,她率先报告自己查到的情况:“当年和罗芸秋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在外地工作,接到我的电话还难过地哭了一阵,但她否认自己妈妈和罗芸秋走得近,因为她妈妈是个工作狂,常年都不在家,这姑娘可以直接排除。另两个,现在都在大溪县工作,一个在税务局,一个在私人传媒公司,我分别去她们家里拜访过,前者顾琳的妈妈对罗芸秋明显同情、疼惜很多,后者的妈妈反应比较冷漠。所以我倾向于认为顾琳的妈妈和罗芸秋走得比较近。我问她罗芸秋以前心里难过了会不会找到她诉苦,她说会,而且不止一两次。顾琳母女都很同情罗芸秋,当年听说她被强暴后去她家看过她好几次,根据她们所说,罗芸秋绝不会是那种会和詹光华发展男女关系的女孩。”
上官游问:“那她们知道罗芸秋真实的出生时间吗?”
叶麟摇头道:“她们对这个不清楚,也以为她当时有十四了。”
“好,接下来余果和李跃然报告你们组的收获。”
余果:“我来说吧,罗鑫现在不在大溪县,在H市工作,接到我们的电话言辞闪烁,还有些不耐烦。我直接把浮云山惨案的起因告诉他,发现他至今没接到罗顶的死讯,才知道罗鑫前几年就和家里断绝了联系。要不是我有余连的人脸识别系统,恐怕也找不到他如今的下落。这个罗鑫很有意思,居然也改了名字,现在叫黄子鑫,对老家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呵,这可有趣了啊。父子俩都更名改姓,这应当不是什么巧合吧。”钱钱感慨道。
叶麟:“他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得请到警局来问询一下。”
上官游点头:“我待会就安排这件事。白烈和钱钱呢,查到詹光华现在的下落没有?”
白烈道:“查到了,詹光华服刑两年,因为在狱中表现优良还减刑了两个月,出狱后就跟着妻子一家去了东北,现在在F市某机关里工作,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小日子过得好着呢。他接到我的电话态度非常谨慎,表示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说什么他知错能改,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感觉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哼,伪君子呗。”叶麟撇嘴。
上官游:“你把浮云山惨案透露给他听了吗?”
白烈:“说了,詹光华十分愕然,声音颤抖着表示不管他的事,他说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已经坐过牢了,情绪一度十分恐慌。”
余果蹙眉说道:“我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既然罗顶拥有这么周密的杀人计划,他为什么不杀詹光华?他才是害死罗芸秋的罪魁祸首吧。”
众人的表情随之凝重起来。
李跃然陡然出声:“不好,詹光华有危险!”
“不会吧,罗顶都死了啊。”
“你们别忘了,还有一个如今改名叫黄子鑫的罗鑫!”李跃然转身看向白烈:“你赶紧通知詹光华所在辖区的派出所,请他们保护詹家的安全。我有种不妙的预感……这案子只怕还没完!”
余果怔然:“你担心罗鑫是罗顶的下一步棋?”
李跃然表情沉重,“但愿我的直觉是错的……”
钱钱突然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刚接通的手机,“詹光华的家里两个小时前发生火灾,他,他……被烧死了。”
“什么?”众人仿佛都被扼住了喉咙,一时间面面相觑。
余果轻声抽气:“还真让跃然哥说准了。”
白烈拿过钱钱的手机,对那边的警官询问详细情况后,告诉他们:“失火原因找到了,一个包裹是起火源,它里面有一个小型爆炸装置,很粗糙,但有定时引爆功能。”
“会是罗鑫干的吗?”叶麟沉吟道。
“罗鑫不是在H市么,怎么远距离作案?”钱钱问。
余果:“远距离不一定就没有办法,还得把他带回来审问。对了詹光华的家人情况怎么样?”
白烈:“正巧今天他老婆带着孩子出去玩了,火灾发生时他们还在外面。”
上官游分析:“这说明凶手目的性很强,只想要詹光华一个人死,没想连累他的家人。”
“害死罗芸秋的罪魁祸首死了,我们有必要再继续查下去吗?”叶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并不怎么痛快。她更希望重申这个案子,让詹光华继续伏法,接受应有的制裁。
上官游:“当然继续查!就算被告人死了,这案子也必须要有个公正的论断。”
“是!”
罗鑫当晚被H市警方送到了大溪县,他坐在审讯室内一言不发,滴水不进,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李跃然和叶麟坐在里头和他对质,外面的余果则在联系D市的李队长,把余连综合所有数据计算出来的凶器最可能掉落的几个地点标注在图纸上,给他发送了过去,并得到一个最新的消息,江力轩的杀人动机已经浮出水面。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呀?”钱钱和白烈都好奇的凑过来。
余果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这个江力轩从小有听力障碍,身体又弱,所以从幼儿园到初中经常被人欺负。他爸妈又是老实懦弱的性子,发现他被欺负后,不但不为他撑腰,还不断劝说他要隐忍,少给家里添麻烦。江力轩的性格就在这种环境下变得扭曲和偏执起来,罗芸秋和他境遇相似,性子乖巧,为人和善,就满满引起了他的同情和爱慕。罗芸秋暗恋学习成绩好的汪佳文,江力轩却暗恋她。但江力轩因为残疾而感到自卑不敢追求罗芸秋,并鼓励她追求汪佳文,但没想到机缘巧合汪佳文的远方表舅詹光华看上了她,想要诱拐她和自己发生关系。汪佳文得知后不但阻止,还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觉着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个麻烦了。江力轩得知这件事时,罗芸秋已经出事了,他非常痛苦,更痛恨自己无能,所以私下里和罗顶联系上了,询问他要不要给罗芸秋报仇……”
上官游这时走了过来,“听起来这个故事很长啊。没关系,你慢慢说,我给你倒杯茶。”
余果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江力轩第一次找上罗顶时,罗顶拒绝了。因为罗顶不仅有女儿还有个儿子,为了罗鑫的将来,他不敢铤而走险。他觉得自己斗不过詹光华这种人,就只能把愤怒往肚子里咽。但罗鑫后来靠着詹光华去到H市读书、就业,罗顶无意中知晓了,发现儿子为了自己前程竟然帮害死妹妹凶手作伪证,气得突发脑溢血,大病一场。从那以后,他和罗鑫脱离父子关系,给老母送终之后,便踏上了报仇的道路。他找到江力轩,两人决定合作,先把当年撒谎的几人都查出来,确定该杀死哪几个,并制订了行动计划。”
“啧啧,没想到啊,主谋居然是江力轩?”钱钱咋舌。
白烈:“人不可貌相啊。”
余果道:“也不尽然,罗顶和江力轩一拍即合,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都不想活了。罗顶在女儿死后,一腔希望都投注在儿子身上,却发现他是个为了自己可以出卖良心和灵魂的人,心灰意冷,存了死志。江力轩则是因为生活艰难,从小被人嘲笑导致心志不坚,后来父母都不在了,觉得活着没意思,与其孤零零的在世上不如死的其所。”
“这些,是谁推理出来的?”上官游问。
余果耸耸肩:“不是谁推理出来的,是李队长他们在曾国根家的衣柜夹层里找到了他曾经和江力轩通讯的信件,从两人的信件里得知的。曾国根在索道工作也是听从了江力轩的建议,江力轩喜欢看悬疑侦探小说,尤其着密室杀人案,所以认为索道轿厢是个杀人的好地点,只要他和罗顶配合得好,就一定能够成功。”
“那林桦呢?他们是怎么找上林桦的?”钱钱问。
余果:“有关这点还不清楚。”
这个时候,审讯室内的罗鑫终于开口了,他哑声道:“能给我一杯水吗?”
叶麟把一杯凉白开递到他面前。
李跃然声线沁凉:“你知道罗顶要杀詹光华的事,也知道他在计划报仇,对吗?”
罗鑫的小拇指微微颤抖着,“不,我不知道,他早把我赶出家门了!”
“别挣扎了,以你的心理素质想要撒谎瞒过我,几乎没有可能,若不然,我把测谎仪拿进来?”
“不用了!我……好,我说,当年我妹妹被詹光华强暴,我……是知道的,因为詹光华找过我,让我劝劝芸秋跟了他,如果能行,他保证让我能读上大学,毕业后还给我介绍一份大城市的工作。我……当时疯了一般想逃离那个家,心想芸秋成绩差,难得有人愿意养她,詹光华家里有钱优势,只要她听话是不会吃亏的,所以就答应了,然后……”
没等他说完,叶麟额不可遏地挥出拳头,就把他从椅子上揍到地上。
李跃然冷眼旁观着,声音阴沉了许多:“作为一个哥哥,你真是渣到家了。”
“救命啊,救命啊——别打我,我招,我都招!”
叶麟强忍着一脚踹翻他的冲动,一把将他揪起来,扔到了座椅上,“你真是一个畜生!”
罗鑫抱着头,不敢看他们,哆哆嗦嗦的交代:“我跟芸秋说了,她不愿意,还骂我不是东西,威胁我要是再这么说,就告到爸那儿去。我照着原话回给詹光华,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大,竟然敢直接在我妹学校门口把他拽上车,我那个时候确实在学校,但到晚上就知道了。因,因为詹光华打电话过来,要我去劝劝芸秋,让她接受现实,不要那么要死要活的,吵得他心烦。我……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去。詹光华很生气,警告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告诉警察说强暴的事我也是知情者,是帮凶!我,我害怕啊,所以……只好帮着他做伪证,说什么也不知道。”
“哈,哈哈……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骂你才好了!你,你就没想过芸秋有多么绝望吗?”叶麟心里的怒火烧的噼啪作响,隔空点了点他的脑袋。
罗鑫抱着头哭了起来:“我,我也没想到她会自杀啊……呜呜呜,我接到消息赶回家,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就崩溃了,后悔死了。可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我能怎么办?再说自己知道那事儿,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巴掌么,爸也饶不了我啊。”
“所以你在短暂的痛悔之后,还是接受了詹光华的条件,心安理得的上大学,去H市工作。”李跃然此刻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后来呢,你爸是怎么知道你和詹光华来往的事?”
“他,他有一次突然来H市看我,我没有准备,家里的好几个快递信封没扔,被他当垃圾收拾出去卖时看见了,他一眼瞧见詹光华的名字,顿时就气疯了,像个疯子似的逼问我为什么会和他有来往。唉……我也不想和他闹翻的,但他太敏感了,我不小心说漏了几件事,他就全猜到了。那天他大发雷霆,砸了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逼着我去杀了詹光华,我当然不肯,也不敢啊,他大概是对我太失望了,冲出门就走了。”
“接着,他断绝了和你的父子关系,你干脆更名改姓,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那詹光华收到的炸弹包裹是谁寄的?”
罗鑫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解脱的狞笑,“嘿嘿嘿,是我!那炸弹是我爸后来有一天亲自送到我家的,他说……只要我肯用那炸弹杀了詹光华,就算原谅我了。但我当时被吓着了,没答应。他把炸弹搁在我家,气冲冲的又走了。再后来,我听说了……浮云山发生了惨案。看到死者的名字,我就意识到那一定是他干的,他真的干了!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我又惊又怕,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连好几晚都梦到芸秋来找我算账。还有爸,他满身是血的骂我是个孬种!死了,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在这世上夜不能寐,噩梦缠身,哈哈哈……这都是詹光华的错!要不是他,我们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恨他,恨不能杀了他,所以把那颗炸弹寄了出去。那炸弹表面上看着粗糙,但性质稳定,构造精巧,一旦自动连上wifi就能被我引爆!那是我爸找人做的,我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你们瞧,我还是有种的对不对,我给妹妹报仇了,我终于还是杀了那个畜生!”
李跃然和叶麟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你就没想到那炸弹要是运输途中爆炸了怎么办,岂不是伤害到无辜的人?”
罗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我爸说不会的,我很相信他说的话呢,你们没看见他的计划真成功了吗,他真厉害。再说,别人的命关我什么事,要死,那也是……他们自己倒霉。”
叶麟浑身哆嗦的厉害,拳头攥的死紧,被李跃然伸手按住。
“省省吧,别指望和这种人讲道理,他根本没有正常的三观,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叶麟重重叹了口气,拿起笔录走出审讯室。
次日,李队长那边传来好消息:“按照你锁定的地点和方位,我们找到凶器了,两把都找到了!幸亏轿厢正下方有许多树木还有一座废弃的建筑,凶器一把落在树杈上,一把落在了水泥平台上,上面还有血迹和指纹,已经送去痕迹检验科了。太好了,这起凶杀案终于水落石出了!”
余果勾起唇角,连道“辛苦了”,并把罗鑫的笔录传真过去,给他们备案。
罗芸秋的案子也真相大白,有罗鑫这个重要人证,案件可以重审,但被告人和几个重要的涉案人员都已死,重审却无法施行。他们把这个结果告诉林桦,他露出释然的微笑:“这样就够了,相信罗叔死也瞑目了。那么我前女友的案子呢,你们查了吗?”
上官游坐在面前,严肃地说:“张絮怜的案子我们也去复查了,可惜,当年的判决并不存在什么重大过失。根据现行的法律,三年的判罚或许是轻了点,但因为被告人在审讯时认错态度良好,还补偿了张絮怜家里一笔钱,这件事……就只能这样啊。她的悲剧,不仅仅是被告人一人造成的,你……”
林桦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牵动嘴角,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些年我找过许多律师,问过很多人,他们都是这么对我说的,三年,对于强奸犯已经算是有所惩罚。絮怜是在判决之后好几个月才自杀的,不能把错仅仅归咎于施暴者,这在法律上不好区分和衡量……可我,可我接受不了啊,絮怜是受害者,为什么承受社会的压力、难听的流言,还要被强迫嫁给一个瘸子!如果三年的判罚没有问题,缓刑也没有问题,那她的死,到底是谁的错!”
林桦情绪激动地捶打着桌面,眼眶里爬满了嫣红的血丝。
上官游:“如果你坚持想重审,我们只能从缓刑方面入手。根据当时的情况,给被告人一个缓刑,认真追究下来,是稍有偏颇。林桦,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可以帮助你。”
林桦吃惊地抬起头,“我,我可是浮云山惨案的帮凶啊,你们会帮我?”
“一码归一码,这个案子不应该和张絮怜的案子混为一谈。但你在这起案件中也需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会坐牢,你如果要求重审张絮怜的案子,需要说服她的家人向法庭提交申请,而我们第九局可以给你提供无偿的帮助。”
林桦感动地点点头,却又沮丧地低下头:“可张絮怜的父亲在她死后再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现在生活美满,哪里愿意再管这件事?我,我一个前男友,是不是没有资格提交申请?”
余果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父亲不愿意,但有个人愿意!”
“……谁?”
“和张絮怜领了结婚证的那个老瘸子。我们已经联系过他了,他在张絮怜死后就没再结过婚,因为这件事自责愧疚多年,听说了你的事,表示愿意帮忙。”
林桦整个人都愣住了。
上官游:“意外么,那老瘸子其实是个勤快人,就是老了点,腿有残疾,所以才显得配不上张絮怜。若当年张絮怜愿意和他好好谈谈,说不定这桩婚事可以取消的。只可惜她当时精神状态不对,缺乏处理这事情的能力。”
林桦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坚持追到她家里去的,都怪我,怪我……”
“好了,这件事终归有了处理方案,你呢,该交代也该说了吧。”
余果往他面前一坐,敲了敲桌面,“你也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
林桦羞臊地点点头,“我说,我全部都交代。我和曾国根、江力轩是在一个刑事案件被害人的群里认识的,那是个QQ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的,群名叫‘放下你心中的桎梏’,看起来很普通,里头却有许多遭遇相似的被害人家属,因为各种原因丧失了生活的意志,平时心里难受了就在群里诉诉苦,骂天骂地宣泄一番,大家心里就能好受许多。入这个群需要密码的,我是在张絮怜的葬礼上被人塞了一张宣传单上看到这个QQ群的介绍的,因为当时确实心里苦闷,就加了。最开始的一个月我基本不说话,后来才慢慢把心事说给群友听,不久曾国根就主动加了我,告诉我他的故事。我和他惺惺相惜,觉得同病相怜,对法院、警方都不怎么信任,一来二去就成了挚友。然后,他介绍我来索道工作,我想远离伤心地也是好事,就同意了。再后来,他把自己计划的事一点点的透露给我,我……鬼迷心窍之下,同意了。”
余果问:“处理凶器,抹掉监控录像,都是他交代你做的?”
林桦摇头,“不,是江力轩交代我做的,曾国根在具体细节上也都听他的。”
“果然,江力轩才是这起杀人案的主谋。可有一点我很疑惑,他们是怎么做到精准地把刀插入对方的身体里的?那肯定很痛啊,他们居然都没有人临时退缩,实在令人惊讶。”余果露出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桦叹息道:“这有什么呢,他俩早就不想活了,轻生的倾向明显,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去学过急救措施课程,了解人体构造,恶补医学知识。还为了增加体力和灵活度,去学过搏击和拳击,更为了提高成功率,在轿厢里做过模拟演练。而我,不止一次配合他们扮演被害者中的一个。当然,我一个扮演者肯定不够,他们俩就在群里招揽志愿者,自费将他们请过来,一起进行演练。”
余果和上官游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你说的,是那个QQ群的受害人家属?他们为什么会愿意做这样荒唐的事!”上官游目光冷肃,怒不可揭。
林桦的苦笑里带着一抹讥讽:“为什么?这不难理解吧,一群心怀怨愤,因为亲人的死无法释怀的人日日夜夜活在悲痛里,他们憎恨凶手,却不能看着他们去死,怎么办?难得出现像曾国根和江力轩这样,有魄力和决定去惩治恶人的同伴,他们只是付出一点时间和精力,帮助他们模拟一次谋杀罢了,又不会少一块肉,为什么不干?”
上官游当即呵斥:“这也是违法的!知情不报,等同于罪犯的同伙!你,你们……简直是无视法律,藐视法纪!”
林桦反唇相讥:“我们无视法律?法律能抚慰我们内心的伤痛吗?是,有的凶手和罪犯是被判刑了,可因为各种原因实施缓刑,或者量刑太轻的不是特例!尤其是在强奸案里,那些未成年的少女、年轻女性,甚至有家有口的妇女明明承受了那样大的伤害,却要因为这件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无法再正常生活!她们之中患上抑郁症的,自杀的,你知道有多少吗?”
余果轻叹一声,拽住了上官游的胳膊,“老大,先让他冷静一下吧。林先生,照你的描述,这个QQ群里很多人都知道曾国根和江力轩的杀人计划?”
林桦迟疑了片刻,问:“你们该不会要找他们的麻烦吧?”
上官游冷着脸道:“六人死亡的重案,你还指望他们能置身事外?知情人,我们一个个都要查!”
“可,可他们顶多是知情不报,不,不算……多大的罪吧。”林桦心虚地问。
“哼,都参与模拟演练了,你说呢?”上官游狠狠皱眉,又无奈的叹息:“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这次姑息了,那些人是不是就会认为法不责众,下次再出现一个曾国根或者江力轩,还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怨恨?林桦,你一个成年人,难道不明白这是错的吗?你要帮他们一错再错,到将来无法收拾?”
余果也跟着劝说:“林先生,你把这个QQ群的密码告诉我们吧。我们保证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并且会请心理咨询师帮助他们疏导负面情绪,走出阴影,你也帮帮他们,好吗?”
林桦的目光闪烁了良久,艰难的点了头,“好吧,我说。”
半个月后,第九局办公室。
叶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从电脑前爬起来,“浮云山惨案的后续事宜总算能告一段落了,顾医生说,他辅导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能够正确的面对伤痛,正常生活了。但像罗顶那样走不出来的人仍然存在,他会继续跟进,配合社区志愿者,对他们进行持续性的辅导。”
余果递给她一杯速溶咖啡,“辛苦了,来一杯续命?”
叶麟不禁莞尔,“你小子跟着胖子待久了,这张嘴都学坏了……唉,经过这几个月的磋磨,我算是明白了,很多案件并不是在写下结案报告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如果受害人家属无法走出阴霾,它往往会变成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听到这话的众人深以为然,纷纷举起手中的咖啡对饮,稍事休息后,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