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轮回
惨叫声响起来的时候,万万还睡得很模糊,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迷蒙,她只当是做了噩梦,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又一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不知睡了多久,被砸门声吵醒,她睁开眼睛从**坐起来细听,不是砸大门,而是她房间的门。
透过落下来的窗帘望出去,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只觉得人影绰绰,好像很多人围在门口,敲窗户的敲窗户,敲门的敲门。
万万哑着嗓子问了声:“哪位?”
“你给我出来!杀了人竟然还想躲着!”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捕捉到了“杀人”二字,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穿好外套换上鞋子,走到门口拉开门栓,一伙围在门口的生人跟见了蜂蜜的棕熊似地,一窝蜂地涌进来,她险些被撞倒在地,几个人掀床的掀床,开柜子的开柜子,完全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门口站着两个年级看着四十出头的男人,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镇上?”
“你们是哪位?”
“村支书。”其中一个男人抢先回答了她的问话,被身旁的男人推到一旁,似乎嫌弃那人多话。
万万更不懂是怎么回事了,好好的村支书,深更半夜的跑到租户房间翻箱倒柜的怎么看都不像话。
“隔壁的唐大嫂死于家中,整个镇上昨天就来了你一个外人,是不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老板娘死了?”
村支书旁边的男人又开了口:“装什么蒜,我们都听说了,你昨天找去店里质问唐大嫂一事,两人起了矛盾,所以你起了杀心连夜杀了她是吗?”
“我们没有吵架,当晚在店里的人都能作证。”
“谁能给你作证,吃饭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这间民宿的老板可以为我作证,他当时也在场。”
头一次被冠上“杀人犯”的嫌疑,总是万万这种冷淡的人也有一丝慌乱,尤其是这伙人来势汹汹,不像是能听人解释的意思。她的视线越过两个人向外看去,并没有看到陈生和他爷爷,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出现?
“这个民宿的老板?人家收了你的钱,还怎么是公道话?”
“我给他钱是因为我要住在这里。”
“都一个意思。”
屋子被翻了个遍,一个男人走出来冲着他们两个人摇头,不知道无声地交流着什么,只听见村支书一声令下:“把人给我抓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说了我和老板娘没有矛盾,也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男人继续接话:“凭你假冒公安人员招摇撞骗这一点就够了!”
“我是刑警队的一员!”
“空口无凭,我看你这身打扮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那几个听指挥的男人,上前就扣住了万万的肩膀。
她腿向后一抬,直接踢在了那个嵌住她的男人的腿骨上,男人痛得惨叫,松开手捂住自己的小腿骨。
万万重新得到自由,一双美目怒视着来人:“你们接下来的动作都会构成袭警,人既然死了,我们要做的不是纠结谁是谁,保留现场的完整性,破案抓凶手才是关键!”
“凶手……就是……你!”男人捂着小腿,音都变了,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眼下几个人都注意到她身上有点本事,各个保持了距离,互相对视着,仿佛用眼神交流着什么,万万读不懂,不安感也越发强烈。
“尸体在哪?我现在过去看看。”
村支书向左一次走,完全挡住了门口,昂着胸看她:“给你看现场,万一被你破坏了怎么办?你这种人指不定干出什么没底线的事,止不住就和姓赵那女人一路货色!”
“你胡说八道。”
男人也不想继续耗时间,一个眼神示意下,两个男人一起奔着扑过来,她回击只打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脸。
另外的男人趁机抓住她的肩,比她拇指还粗的绳子,直接将她牢实地困住,一推倒在地上,男人得意地蹲下身,手掌拍打在她的脸上,咧着嘴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杀了人也要付出你的命才行。”
村支书开口,继续下命令:“给我绑到后山,我倒要看看她嘴有多硬!”
韩策到时已是凌晨过半,镇上的人都睡下了似的,整条街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夜风扑簌,他还没好彻底的感冒,有点要复发的迹象,干咳了好几声才平复了呼吸。
一路走过去也没有看到民宿牌子,想找个人问都没办法,一路疾走,终于看见巷子深处一家墙上挂着一个木牌子,只写着“民宿”二字。
他敲过门后,久久不见有人来开门,心里有所疑虑,他开口喊道:“有人在吗,住宿。”
这回,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来开门的是个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直觉上,韩策觉着这人就是万万电话里说的陈生。
“万万在这里住宿吗?”
陈生愣了一下:“你是哪位?”
“我是她的老师,她给我打电话说在镇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我过来接她。”
陈生很是为难,目光难测地看向山的那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她在这里杀人了……”
一路上,韩策都在跑,脑袋里全是陈生说的话,“她被人打了”、“被人绑到后山”、“凶多吉少”……
他不知道短短的一天万万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和人命扯上了关系,但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只要他到得晚一点,万万可能真的会被害了。
站在山脚下,韩策的后背出了一层汗,眼镜片上起了雾,怎么都擦不干净,干脆把眼睛摘下来揣进口袋。
昂头向上看,凌晨的后山一眼看上去漆黑一片,随着风能看到树枝摆动着,除了风声和树声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不知道这是镇上村民“审判”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心惊肉跳的同时,他开始懊恼为什么不问清楚再跑过来,可转念一想,人命关天的时候,什么清醒理智统统都丢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天黑得厉害,也看不清楚道路在哪里,韩策先找了条宽敞的小路钻进去,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很大,人走在其中,并不会发生刮擦,进到树林里风声更大,看不清前路,看不到后路,只能一直向上跑,边跑边喊万万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风声。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始终看不到尽头似的,却还是没有看到任何镇民,呼吸完全乱了套,咳嗽完全停不下来,他捂着胸口喘息着,要命的窒息感,只增不减。
他很久不曾这样跑过,上一次这样跑还是十二年前。这一次是为了救人,上一次是为了逃命。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脚步蓦地一顿,浑身上下都是汗,眼睛渐渐地模糊,视线看向四周,不仅仅是感觉,这树林他好像也见过。
十二年前的那天,他因为早课迟到被罚晚上留下值日,本来下了晚自习就已经八点过半,再打扫完班级卫生,出来时接近九点一刻,照常走了回家的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只觉得后颈一痛,人就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就在颠簸且漆黑的车厢,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外边是白天还是黑天,直到救了他命的女人出现。
脑袋里始终记得女人对他说的那句“快跑”,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从车上滚下来,又跑到了什么地步才停下来。
现在再看时,隐隐地觉得那一次的逃亡,好像就是这里。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每一棵树都像极了十二年前的树,连脚下的路也和当年跑过的路很像。
时间如同交叠在一起似的,他看到瘦弱年少的自己仓皇无措地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没有方向。
他记得他醒过来的时候在医院,他和来调查的警察说过有一个女人救了他,此刻有性命危险。
可他不记得他跑出来的路,警察只能把所有可疑路线都找出来,其中就有岳麓镇,所以在万万的电话里,他觉得十分熟悉,可那时所有地方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一丝痕迹都没有找到。
那辆载着他的货车,没有看到面容的凶手,还有救他一命的女人,都凭空消失了。直到凶手自首的新闻曝光,媒体对她的名字进行保密,称她为金某,大篇幅报道了她的罪行以及过往,始终没有提过救他的女人的事。
金蕾连杀三名男高中生,是恶意杀人的重罪,法律念及其是自首情节,且由悲剧的家庭酿成的祸事,从轻发落,以十二年的牢狱进行改造。
后来他去监狱里探监想问金某关于女人的消息,可每一次都是拒绝会面,如今多方打探,终于从几年前网上交来的“秘密网友”X那里获知金蕾出狱,而那一次见面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现在再看向周围的树木,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开始的逃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