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谷华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忘了,她记住的,是一路上,自己在脑海里回想的,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那个叫杜少的年轻人是怎么死的,自己是怎么拖走他的尸体的,假装成另一个人应付那个黑猫跟王老伯,还有,假借林嫂,用钥匙,转移走了尸体。
那之后,那个黑猫,跟另一个男人,应该也去了301公寓了吧?他们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应该没有吧?
她在转移走尸体后,已经把会发现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才是。
若他们真是发现了,本市的晚间新闻,也会播放出来吧。但一切风平浪静,是说,已经没事了?
不不,怎么可能没事,那具尸体,还好好地躺在隔壁302房间里的床底下呢,她要是不处理掉,两天——不,是一天后,琳琳回来后,那个住302的刘燕予也会回来的,等那个时候,可就完了。
宗谷华坐在梳妆桌前,脑子转个不停,原本对着镜子,用粉底涂着脸上的瘀伤,因为心不在焉,牵扯到伤口,呻吟了一声。
这个时候,下班回家的丈夫,陈峯生走了进来,宗谷华快速地用粉底覆盖其余瘀伤,问:“回来了?”
陈峯生应了一声“啊!”,将公文包放到桌上,把外套脱下来,看到宗谷华在化妆,皱了一下眉头:“饭做好了?”
“今天下班太迟了,我没时间做,在附近的馆子里叫了几个菜,一会儿就送上来了!”宗谷华撒谎为自己辩解。
恰好这时门铃响了,快递小哥在喊:“103外卖,有人在家么?”
“看,就来了。”宗谷华马上起身走出了房间。
陈峯生边松开领带,边看着梳妆台上没收拾好的化妆品,没说什么。
桌子上摆放着从餐馆买的几个菜,宗谷华与陈峯生一人坐一边默默吃着 宗谷华扒拉着饭碗里的米粒,间或挑几口送进嘴里,陈峯生则大口大口吃着,应该是叫的菜很合他胃口,吃得津津有味。
宗谷华看了一眼丈夫:“老陈……”
陈峯生没抬头正眼看妻子,边夹菜,边“嗯?”了一声。
宗谷华欲言又止:“我,我跟人调班了,吃了晚饭我还得回去代班,要事儿太多忙不过来,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陈峯生看着妻子,许久才嚼了嚼嘴里的食物,点点头:“知道了。”
宗谷华还想说什么,看陈峯生一脸冷漠的神情,忍住了。
陈峯生看了一眼妻子,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敷衍了,没话找话聊:“琳琳她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宗谷华赶紧回答:“说是过两天回来,她去了厦门出外景,整个剧组的人都飞过去了。”
“哦?那投资很大啊,那戏,叫什么来着?”
“是个叫《夏天的蝉》的电影,都拍半年了。”
“啥时候拍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宗谷华笑了。
“当然,琳琳跟我都说好了,说到时候上演的时候,会留几张票给我们的,你不知道,现在琳琳可受欢迎了,我的几位同事,还求我拿票呢!”
陈峯生点头:“啊,我们家琳琳可算有出息了。”
宗谷华骄傲:“可不是嘛!说是今年有希望角逐最佳女主角呢!”
陈峯生放下了碗筷,宗谷华伸手收拾,被陈峯生制止了。
“放着我来,你不是还得上夜班吗?你先去歇会儿,这些我来干就行了。”
“哎,好!”宗谷华对着镜子补了补脸上的妆,把化妆品胡乱收拾在一边,而后将手提袋里的东西清了出来,杜少的手机也掉了出来,滚动到了珠宝盒一边,把东西换进了一个大的手提袋,并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杂物箱,把里面的一些工具:钳子,手术刀等塞了进去,加了一套换洗衣服在上面,然后走出了房间,却忘了把杜少的手机收起来。
陈峯生听到宗谷华在门口喊:“老陈,我走了!”而后是啪地关门的声音,他摇摇头,把洗好的碗筷放好后,戴着围裙用抹布擦着手的陈峯生走进了房间,瞥了一眼凌乱的梳妆台,视线定在了珠宝盒边上的手机。
“哎,怎么这么粗心?连手机都忘了!” 陈峯生一把抓起了那个手机,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察觉到不对劲,停了下来,定睛看着那台陌生的手机,确定不是妻子平时常用的那部手机,愣了。
这是谁的手机?谷华的?她怎么会有两部手机?
陈峯生脸色一变,他想起了刚才妻子对着镜子认真上妆的情形,还有在饭桌上,她说:“我跟人调班了,吃了晚饭我还得回去值班,要事儿太多忙不过来,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陈峯生看着那台没有开机的手机,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拨了个电话。
“桂姨吗?……哎,是我,陈先生啊,谷华的丈夫!……对对,我想问问,谷华今晚是代谁的班啊?……啊,不用?哦,那是我记错了,谷华还没回来,我就以为她今晚要加班呢,哈哈!……哦,哦!……什么?去看病了?下午她不舒服?……是吗?哦,我明白了,我马上打电话找她。”
陈峯生挂了电话,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跌坐在床边,盯着那台陌生的手机。
妻子,撒谎了。
她为什么要撒谎?
丝毫不知道家里的丈夫心中已经发现了杜少的手机而心中刮起八级台风的宗谷华,肩膀上挎着个大手提袋,一手拉着刚从杂货铺里买的拉杆箱,匆匆走着,手机响了。
宗谷华看到是丈夫打来的。
“喂?老陈啊,什么事?”
“你要是加班得太晚,怕到时候会打不到车,要不,我开车去接你回来?”
电话那头,丈夫如此说。
宗谷华感激,笑:“不用了,老陈,有滴滴呢,我跟手下那些丫头拼车就好了,你甭担心我了,早点歇息,你明天也得上早班呢!”
“那,好,你自个儿小心。”
“行,我挂了!”宗谷华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家配钥匙的小店。
“师傅,我让你加急配的那两条钥匙,好了么?”
一位老锁匠走了出来.“啊,陈太太呀!好了,你看看,照着你模子上的齿口配制我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吻合度我不敢说百分百,你先拿去,看顶不顶事儿?要开不了,你再拿回来给我磨磨”。
“哎,师傅你手艺那么好,我信得过你。” 宗谷华接过了用口香糖按出来的钥匙齿模,还有两条崭新的钥匙——这是302公寓的钥匙。
很快,宗谷华出现在东雅公寓一楼,她拖着行李箱,在经过管理处的时候,站在窗口一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朝里头望了一眼,瞥见轮班值勤的张老伯正低头看着什么,于是快速从窗口迈过。
张老伯抬起头,看到窗外走廊外无人影,摇摇头,继续低下头去。
楼上,302公寓房间的灯一下亮了,**是凌乱的被褥。
宗谷华头发包在头罩里,戴着口寨,穿着崭新的塑胶围裙,戴着手套,在床边蹲下,伸手,将尸体拖了出来,正打算搬到卫生间去,而卫生间的盥洗池台上的沐浴露,洗发剂等等胡乱放着,浴缸边上靠墙的一头搁架上放着一个衣篓子,装满了脏衣服,浴缸里面铺好了薄膜纸,浴缸边上是几把手术刀,钳子,浴缸旁边,宗谷华刚买回来的拉杆箱打开着,里面是绳索,清洁剂,除臭剂等,旁边放着的是许多个黑色塑胶袋。
再说黑猫一行人回到了他们平时活动的据点,杜成鲲经营的一个叫SOLO的酒吧里,三个人马上就打电话向人打听杜少鹏,并叫人四处留意杜少鹏的行踪或去向,但目前为止,毫无收获,此时,杜成鲲便杜哥沉着一张脸,站在吧台后面,不出声地听着几个小时前委托寻找弟弟下落的人打来的一个电话。
直觉事情越发不对劲的黑猫坐在吧椅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有点置身事外的豆子反坐在距离稍远的椅子上,看看杜哥,又看看黑猫。
酒吧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女人翩然走了进来,豆子马上招呼起来:“小舟姐!”
这女人正是黑猫的女人柳红舟。
“嗳!”柳红舟看看反常的众人,一直走到吧台前,把手提袋放下,“杜少还没回来吗?”
“不是没有回来,是压根联系不上,杜少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豆子看了看酒吧里的钟表:“截至现在为止,已经过了8小时27分,没有人知道杜少在哪儿咧!”
“是吗?”柳红舟看了一眼杜哥,随后瞟了一眼黑猫。
黑猫也直起身子,看着柳红舟。
柳红舟朝他使了个眼色,黑猫从吧椅上下来:“杜哥,我跟小舟走开一下谈点事儿。”
杜哥抓着电话,看着小舟与黑猫走进了酒吧后面,眼神阴霾。
在SOLO酒吧的后巷,黑猫站在门外,柳红舟居高临下。
黑猫一看柳红舟那副模样心里就有点急躁。
杜少鹏出事该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当务之急就找到他的下落,所以他没心情跟这女人节外生枝,至于她跟杜少鹏的破事,目前也没心情管了,偏这女人不识趣。
所以,黑猫对柳红舟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你把杜少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杜少是不是找你说了我俩的事?”柳红舟用手戳了一下黑猫的心窝。
黑猫指指柳红舟,再指指自己,以为柳红舟的意思是说自己跟这女人的恋情:“我俩的事?”
“别脸上贴金了,是我跟杜少的事。”柳红舟收到了杜少的微信,以为杜少鹏找黑猫说了自己跟杜少鹏的事情。
黑猫的脸一下涨红了,感觉遭受了极大的耻辱。“他妈的柳红舟,你别给脸不要脸,当初可是你求着我要你的,成我女人了现在来吃里扒外,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你骂我?”柳红舟惊呆了。
“我骂你怎么了?臭婊子,我还打你呢!”黑猫一下甩了柳红舟一巴掌。
柳红舟捂着脸站着,仇恨地看着黑猫。
“你等着,柳红舟,等我把杜少找回来了,再跟你好好算这笔账!”黑猫一下把堵在门口的柳红舟揪到了一边,重新走进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