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里有许多未知的生物,水怪就是其中一种……”肖娜面对着两个男人,丝毫不显得拘束,“我们是零六年搬到岛上来的。从屋主的手中买下这幢别墅时,他曾给我们透露过一个秘密——”她顿了顿,观察着徐耀威的神色,继续说:“那时我还小,我只记得他在与我父亲交流时嘱咐我们晚上最好别到海边去,尤其是夏天,海水温度升高时,最容易撞见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什么?’我父亲问。‘龙。’他答道。‘你开玩笑吧?现在哪还有龙呢?’父亲嗤之以鼻。‘有的,我亲眼见到过。’屋主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当时我在露台上,无意识地望着海面,突然,海面的浪开始急速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搅动,紧接着,一只怪物从水里钻了出来,它全身都是黑的,蛇头,长颈,大部分躯干都隐藏在水下,露出水面的部分就像是龙的腹部,布满了白色的鳞片。我当时吓得差点晕过去,只是怔怔地望着它,浑然不知所措。
然而,它很快就潜入水底,不见了。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它。相信我,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事情。’父亲听后双眉紧蹙,俨然相信了他的话。不过,这件事在我们入住之后不久便被遗忘了,因为它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五年前,也就是一四年的时候,那条龙又出现了……”肖娜注意到徐耀威陡然变得紧张,“那年夏天比现在还热,海水到了夜晚都不怎么冷。我记得是一天晚上,我们在海边散步,它突然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当时有不少客人都在散步,他们当场就被吓到了,一时间沙滩上全是尖叫——”
“你看见它长什么样?不会是蛇或者海狮之类的动物吧?”徐耀威打断她。
“不是,”肖娜坚定地摇摇头,“蛇和海狮都没有那么庞大的身躯。警官,那就是龙,错不了。”
一只黑色的信天翁尖叫着从头顶飞过,在徐耀威内心激起一阵惊悸的涟漪。
“不过奇怪的事在后头——”肖娜重新吸引了徐耀威的注意,“那条龙出现后不久,有一位客人便自杀了……”
“自杀?在哪自杀的?”徐耀威感到不可思议。
“家中。他回去没多久便自杀了——”
“为什么?”
肖娜耸耸肩,“不知道,我们只是听到了消息。从那以后,关于龙一出现便死人的传闻便不胫而走——”
“扯淡!就他妈死了一个人,完全是巧合罢了!”
肖娜涨红了脸,低头扳着指尖,复又抬头,“不是巧合呀,警官,祖父也是在龙出现后不久去世的!”
徐耀威骤然一凛,忙问:“你祖父吗?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一六年,当时龙也出现了……”
“龙出现不是吉兆吗?怎么会死人呢?”陈建松插道。
肖娜转向他,“先生,如果你认为前两次都是巧合的话,那我父亲的死又作何解释呢?那只怪物你们也看到了,昨晚出来了,今早也出来了,而且就在我父亲遇害不久……”她的瞳孔塞满了恐惧,语调开始发颤,“这怪物……据说象征着灾祸,只要一出现,就……必然有血光之灾!”
肖永贵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难道他也看见了龙?他的死和龙有没有关系?倘若这个传说属实,那肖永贵的死便是早已注定的了?既然目前为止都没能锁定嫌疑人,那他的死是否是出自非人为的因素呢?
徐耀威躺在**,脑中浮现着这几个问题。
然而,他毕竟是唯物主义者,对于后三个问题,他很快便予以了否定,原因是他从警二十载还从未遇到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案例。肖永贵是被人杀死在卧室里的,就算他真的看见了龙,那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他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
他来这里是为了抓住凶手,而不是调查未知的生物,那是生物学家的事,与警察无关。
尽管这样想,可今早的所见所闻还是令他感到不安。他说不出那头生物究竟是什么,既不像蛇,也不像海狮,更不是儒艮,难道,它真的是龙吗?可现在哪还有龙呢?
岛上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是十分荒唐的,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岸上,然而仅隔了一天,他便遭遇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纵使他经历过风风雨雨,然而此时此刻,当他静心凝神之际,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便在他内心升起——难道这一切都是大海赋予的吗?让生活在岛上的人长期处于未知的神秘光环之下,并时刻遭受恐惧的折磨?
与其这样,他宁可回到喧嚣的陆地上,从此告别海岛的荒僻,重新投入他所熟悉的生活。
不过,他现在还走不了。
案子没有完结,他依然得调查下去,直到抓获真凶。
下午起床,徐耀威便喊来了陈建松,准备进行进一步的审问。
只要凶手没有现身,那就仍有秘密需要挖掘。调查密室杀人案就如同猫捉老鼠,警察不得不在有限的空间里与凶手周旋。
针对昨晚审问时存在的疑问,徐耀威决定找个别人谈谈。
第一个被传唤的人是张玉容。
她看上去无精打采,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由于没有上妆而浮现出几块黄斑。
简单的寒暄之后,徐耀威进入了主题。
“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仔细回忆,”徐耀威盯着她的眼睛,“你离开客厅的时候看见温健了吗?”
张玉容的小眼睛迅速睁开了,她歪着脖子思索片刻,答道:“看见了!”
“他在干什么?”
“他在酒吧里……好像是喝醉了还是咋滴,反正是趴在柜台上。”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根据背影——”张玉容简短地答道,“他是一个胖子,很好辨认的。”
陈建松把张玉容的供词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徐耀威等他写完,问:“你知道温健曾和肖永贵吵过架吗?”
“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上午,”徐耀威牢牢地盯着她,似乎生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你当时在哪里?”
张玉容习惯性地转动着小眼睛,“昨天上午……诶,我记得我当时上了一趟楼,可是刚到楼梯口就被肖夫人拦住了——”
“孙霞吗?”
“是的。”
“她为什么拦你?”
张玉容神色一紧,“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她房间里吵架。我看她的样子也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结果她最终还是和我一起离开了。”
“他们吵什么了?”
“我只听到一句——”
“什么?”
“‘你要是再拖,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龙!’”
徐耀威一凛,问:“这是谁说的?”
“应该是肖永贵。”
“另一个人是谁?”
“不清楚——反正是一个男人。”
看来温健确实受到了肖永贵的威胁,只不过这一事实的意义不大,因为张玉容也证实温健当时喝醉了,那就不可能上楼杀人。
可是,温健为什么谎称自己没受到威胁呢?难道他是担心徐耀威怀疑自己?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徐耀威质问对方。
张玉容一凛,“昨晚太紧张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除了温健,肖永贵还得罪谁了吗?”徐耀威继续问。
“应该没有了。”
徐耀威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昨晚忘了问你了……你看见肖永富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时候穿鞋了吗?”
“不知道。我没注意这么多。”
为什么重要的细节她反而没有注意到?如果她说肖永富当时没有穿鞋,那徐耀威就可以把他列为头号嫌疑人,因为无论是从时间还是动机上分析他都符合一名凶手的特征,现在就差一些有力的证据。
作为一名警察,徐耀威深知证据的重要性,可在这起案子中,证据的作用却微乎其微——事实上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可靠的证据。指纹和DNA检测技术由于条件原因不再适用,凶器也下落不明,惟一可以作为参考依据的便是鞋印了。
鞋印,鞋印……
徐耀威在心中反复念叨着。
现场没有发现肖永富的鞋印,而他又确实到过死者的房间,这只能说明肖永富是光脚进去的。尽管徐耀威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还是禁不住向张玉容询问,现在既然对方无法证实,那他只有亲自询问肖永富了。
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哪怕它看起来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