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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危机

与卿行 安妮薇 8752 2024-10-19 10:03

  

  大明宫,太液池。

  时值盛夏, 正是芙蕖花开的时节, 湖面澄净如镜, 莲叶接天连碧。上下经由湖 面一倒映,那色泽便清晰而明艳。在这样的一片碧绿之中,一抹胭色更显俏丽。

  今日, 卫姝是专程来此陪伴太后的。太后是为了赏花, 卫姝自然不是。她昨日 接到密报,说兵器库的周逸朴已经到了洪州。与此同时,大理寺卿苏陌忆却称病告 假,一连几日的朝会都没有参与。宋正行的案子是苏陌忆负责的,苏陌忆又是皇上 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如此巧合,实属奇怪。再加上洪州的人没有见过周逸朴, 也 没有见过苏陌忆。虽然宋正行的手书中夹带了周逸朴的画像, 但是若皇上有心算计, 难免不会一早就动了手脚。故而,卫姝今日一早便去了长安殿。

  如画风景中,一老一少相依而行。太后虽然身体硬朗,但毕竟年事已高,腿脚 不便, 没走几步就要歇息。卫姝扶着太后来到湖边的一个小亭子中坐下,借着给她 剥橘子时,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怎么一直都不见表哥来请安?听说是病了? ”

  太后一听卫姝这么问,就气不打一处来, 沉着脸道: “还说呢。上次的案子他 去抓逃犯,被那歹人刺了一刀。事后他还瞒着哀家,不让哀家知道, 这个小混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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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卫姝笑笑,将手里剥好的橘子给太后递过去,被太后气呼呼地给推开了。

  “表哥的伤很严重吗?”她问, “听母后说, 表哥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上早朝了。”

  “那自然是严重的! ”太后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叹息道, “听白太医说, 那伤 口可深了,还缝了好几针,可不得在**休养个把月的吗?”

  “哦,原来是这样。”卫姝低头,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那皇祖母方便让 姝儿去探望探望吗?”

  “这……”太后有些为难地道, “你也知道你表哥的脾气, 就因为哀家过问了 这件事, 他都与哀家置气,不肯收哀家派人送过去的补药。你现在若是去了,说不 定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你表哥厌烦。”

  卫姝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勉强地笑了笑。

  太后疼惜地拍了拍她的手道: “你的事情来日方长, 有哀家在, 自然替你做主。 现在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那个小混蛋若是混起来,哀家也没辙。”

  “嗯。”卫姝乖巧地点点头,扶起了太后。

  “走吧! ”太后牵起卫姝的手,起身道, “陪哀家再沿着这廊庑走一圈, 看看 这些芙蕖,难道不比看景澈那个小混蛋强吗?”

  卫姝被太后拖着,又走了几圈,待她回到承欢殿的时候已经申时两刻。她总觉 得今日与太后谈论苏陌忆的事情时,太后都不像以往那般热络,总是有意地敷衍或 者是假装无意地转开话题。

  卫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便安排了一个丫鬟,以出宫采买为名,去大理寺探了 探情况。

  日落时分,那个小宫女总算是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卫姝临走时交给她的食盒, 里面那碗参汤纹丝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反正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去给苏陌忆送参汤, 卫姝面无表情地合上食盒的盖子, 看着小宫女问道:“怎么样?见到苏大人了吗?”

  小宫女怯怯地摇头, 为难地道: “大理寺的人说苏大人之前办案受伤了, 在休养, 谁也不见。”

  卫姝早就料到她会碰壁, 所以也不意外。她继续追问道: “那有见到叶侍卫, 或者林录事吗?”

  小宫女继续摇头:“据说叶侍卫被苏大人派出去查案了,林录事的话……”

  “怎么?”卫姝倏地转过身来,双眸紧逼。

  “据说也被苏大人派去查案了……”小宫女吞吞吐吐地说, “说是几日前有人 见他一大早就出了大理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卫姝愣了一下, 她也说不上来

  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苏陌忆受伤不上朝也就罢了,他在大理寺中最信任的叶 青和林晚卿也都不在,那可就太反常了。

  “你下去吧。”卫姝打发走小宫女, 走到寝宫一侧的书案边,她从小匣里拿出 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另一边,洪州章府。

  火光跃动的室内,侍女们卸下了玉钩,床帐如流水般铺落。

  “噗— ”有人吹灭了最后一盏烛火,闭门而出。房间里暗下来,只有清幽的 月色透过茜纱窗的柔光。

  林晚卿等了一会儿,确定侍女们都走远了,才翻身扯了扯苏陌忆的袖子。

  “大人。”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觉不觉得, 这章仁的疑心病似乎太重了些? 咱们来这府上都两日了, 官矿的事他只字不提, 倒是安排了好些人前前后后地跟着。”

  身边的人没有动,语气讽刺地道:“谁说过这次洪州之行会很容易?”

  无端被怼的林晚卿感觉很憋屈, 悻悻地翻了个白眼, 将头扭向一边, 嗫嚅着道: “那你也不想想办法,我看你演那色胚倒是投入得很……”

  “你在骂我。”身后传来男人平淡的声音。

  “……”林晚卿一噎,只觉得这狗官怕是真的长了双狗耳朵。但她担心夜深无 人的时候, 苏陌忆把她踹下床去, 便赶紧道: “哪能啊!卑职是在自言自语地想办法, 想办法……”

  苏陌忆哂了一声, 道: “在章仁的疑虑打消之前, 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其他的事自有皇上安排。”

  嗯, 是是是。差点忘了你皇亲国戚的身份, 人脉广,实力尤其深厚。林晚卿也 只是心中腹诽,面上还是挂起了恭敬的笑。

  苏陌忆看着她的侧脸眯了眯眼,不冷不热地道:“你又在骂我。”

  不是! 这狗官莫非学了读心术不成?林晚卿瞳孔微震, 正想解释,一只温热干 燥的大掌就搭上了她的唇。

  那是苏陌忆的手。他给林晚卿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噤声。然后,他指了指床 边那扇菱花纹茜纱窗。

  林晚卿屏息看过去,只见窗户下的一角,一支兰花簪格外显眼。这是章仁安排 在两个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原来,章仁不仅白日里安插了眼线跟着,连夜里也安排 了人来听墙角!

  林晚卿霎时紧张了起来。要知道,白日里的两个人,在众人面前是要多腻歪有 多腻歪。可是到了夜里,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躺在一张**,什么都没干过。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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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章仁近日来一直按兵不动, 原来是两个人的夫妻生活露出了破绽。可是怎么办呢? 清冷月色中,林晚卿转头看向苏陌忆,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苏陌忆意会,思忖片刻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口型:“你跟我做。”

  什么?林晚卿如遭雷击。做? 怎么做? 真的要做? 在外面还有个人在听墙角的 时候做?林晚卿觉得这狗官怕是入戏太深,陷在色胚的表皮下出不来,还滋长出了 色胚的灵魂……可是思忖间,苏大人已经起身,面对着她就压了下去。林晚卿自暴 自弃地闭上了眼睛,犹如壮士断腕,颤颤巍巍地扯开身上睡袍的系带,躺平不动。

  “你在干什么?”耳边传来苏陌忆诧异的气音,摩擦着耳郭痒痒的。

  “……”林晚卿睁眼, 看着身边那个半跪在**, 双手推着床头的男人。原来 苏大人的“做”,是“做戏”啊!她的脸顿时热得不成样子。不过幸好月色昏暗, 苏大人看不见。否则,她真的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林晚卿快速翻身而起,顺手系上 腰间的缎带。

  “呵!”耳边响起苏陌忆略带嘲讽的声音, 他语气微哂, 略带讽刺地问道: “你 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好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苏大人的眼睛。林晚卿有点想死,但她决定还是等 一等再说。她学着苏陌忆的样子,起身半跪在**,双手撑住床头, 递去了一个羞 赧的笑意。一切就位,就等苏大人安排。

  林晚卿看见苏陌忆停顿了一下,仿佛做了个艰难的决定,然后咬着牙从枕头底 下摸出了一本小册子,借着月光翻开。

  沙哑迷醉的男低音响起,他说:“卿卿是不是想要了……”

  林晚卿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原本还对接台词自信满满的她,当下也只剩 目瞪口呆……“这、这书……”她看着苏陌忆,咽了口唾沫,实在是问不出下面的 问题。苏大人怎么会有这种书?

  她身边的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极力克制着已经颤抖的声音, 冷声训斥道: “管 好你自己。”好吧……林晚卿收起了探究的眼神。可是苏大人不会知道,自己说这 话的时候虽然淡定,可是那张脸已经红得像是被人煮过了一样。

  两个人的眼神于黑夜中无声地交流, 然后, 苏陌忆瞪眼, 递给她一个“你行不行” 的表情。被刺激到的林晚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梗着脖子,用娇媚撩人的声音道: “大人真坏,那日在温泉池中可是羞死人 了。”自由发挥, 融入当下背景。不仅合理地解释了为何两个人这段时间没有同房, 而且还给出了让人遐想的孟浪。听到这句话的苏陌忆僵如磐石,连扶着床头的手都 开始发抖。

  “吱哟— ”床榻响动,林晚卿当即领会。苏大人这是让她摇床。她扯过苏陌

  忆手里的书,自信满满地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卖力地摇动,一边纵声朗诵。 “大人……”声音娇媚地叫道。

  苏陌忆还是僵在一旁,除了上下滑动的喉结,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抓了 一半的话本子。他觉得,让林晚卿跟来洪州,真的是自找苦吃,挖坑自埋。再这样 下去,他真的……真的会控制不住。

  “大人? ”思绪纷乱中,林晚卿用手肘抵了抵他的手臂, 指着他手里那一半快 要被他捏成腌菜的话本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低头,看见上面的一行字。

  苏陌忆看着书上的某个字差点心脏病发作,已经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了……一 边的林晚卿看见他这副不知所措、脸红得能滴血的样子,竟然觉得十分好笑。尴尬 和局促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故而摇床和说话便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苏陌忆拍了拍林晚卿还晃得起劲的手,哑着嗓子道了句: “人 走了。”

  然后他一阵风似的下了床,直接冲进院子里的温泉池。

  “哗啦!”黑夜里炸出一声惊响,是某人纵身跳入水池的声音。

  片刻后,苏陌忆才幽幽地从水里探出个半个脑袋,无奈地吹着泡泡— 今晚看 来是不用睡了。

  月色清冷, 花草点映的假山旁, 章仁正拿着一把剪刀站在一盆月季旁, 修剪花枝。 屋内烛火飘摇,映上他瘦削的轮廓,眉宇间显得格外阴戾。

  “大人!”一名侍卫手上拿着一份信报,小跑至他面前,双手呈上。

  “咔嚓— ”几枝粉艳的花苞应声而落, 拍掉几片殷红。他擦擦手,将剪刀递 给身边的侍女。

  “什么东西?”他问,声音里是不急不缓的悠闲。

  “盛京来的密报。”

  章仁愣了一下,转身接过侍女递来的白巾将手擦净。密报展开,他的目光扫寻 其上。片刻,原本闲适的深眸中浮起两片暗色,眉峰蹙起,面色阴沉。

  侍卫见状心生疑虑,支走了身边伺候的侍女才悄声询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 对劲?”

  章仁将信收好,思忖道:“周逸朴这次在身边带了几个人?”

  “两个。”侍卫想了想,肯定地道,“一个侍卫和一个姨娘。”

  章仁沉默下来, 眼神落在那丛方才被修剪过的月季断枝上, 心绪不宁地道: “没 有其他人了?”侍卫不解,回道:“没有了。”

  “这就奇怪了。”章仁随意拨弄着花枝,自言自语地道, “信上说大理寺卿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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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忆和手下两个亲信近日都不曾在盛京露面。”

  “可是……”章仁停顿了一下又道, “就算府上的周逸朴不是真的周逸朴, 可 他带的那个姨娘,总不能是男子假扮的吧?”

  侍卫闻言愣住了, 表情凝固了: “这不可能。月娘每日都贴身伺候,那姨娘若 是男子假扮,不可能分不出来。况且前日里, 月娘有向卑职汇报,周逸朴和他那姨 娘私下里确实十分孟浪。若是对着一个男人……”

  “嗯。”章仁颔首,转眼又陷入沉思,“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他停顿了一下,倏地瞳孔一缩,问道:“上次本官说的酒宴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备妥。”

  “嗯。”章仁应了一声,复又道:“密报上说苏陌忆前些时日受了伤。”

  言及此,章仁故意收了声,向那侍卫递去一个晦暗的眼色。他捻弄着月季花上 的利刺,沉声道:“那本官得在酒宴上再添些东西。”

  晨起东方, 宿雾退去。早间的太阳从茜纱窗角映出一个轮廓, 淡淡的,像一枚 还未褪去的吻痕。

  苏陌忆翻了个身, 顶着两个快要掉到下巴的黑眼圈, 无语地望天。自从前日夜里, 两个人发现有人偷听墙角之后,睡觉前的摇床和朗诵,就变成了林晚卿的执念。不 管有没人在,秉着小心为上的宗旨,她都会拉着苏陌忆声情并茂地演一遍。

  没心的人演完就睡,有心的人憋出内伤……他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暗自盘算着 洪州的事情得尽快了结才行。

  门外响起簌簌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门扉适时被敲响, 发出两声清脆的“叩叩”。

  “周大人、小夫人。”月娘娇嫩的声音响起, “今日章大人约周大人去官矿, 奴婢来伺候两位洗漱更衣。”

  苏陌忆闻声,正要去拍身侧的林晚卿,却见她浑浑噩噩地翻了个身,然后以一 种极其熟练的方式手脚并用地缠上了自己,宛如一朵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

  “……”苏陌忆原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僵了几分,一时也忘了答外面人的话。

  “进来……”缠在他身上的“林丝花”先开了口, 说完还不忘再往他怀里拱了拱, 脸颊摩擦着他微敞的胸膛,**搭上他精壮的腰腹。

  侍女们鱼贯而入,茜纱窗被推开一线,清晨轻薄的雾气带着花香飘入,林晚卿 撩开床帐,懒洋洋地起身。月娘拿来一件素白暗纹的里衣给林晚卿,然后安排手下 的几个丫鬟替她换上,又转身去伺候苏陌忆。

  林晚卿留了个心眼儿,目光追随着月娘。只见她从侍女手上接过一件同样款式 的里衣,神色自若地抽开了苏陌忆的腰带。

  “你要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打断了月娘的动作。林晚卿沉着脸,也

  顾不得自己脱了一半的睡袍,两步跨过来,一把就推开了月娘。

  “周大人的里衣向来都是我亲自换的。”她一边责备,一边从月娘手里夺过那 件衣袍,美目怒瞪、樱唇微噘,既委委屈屈的,又蛮不讲理。

  苏陌忆看见她这股信手拈来的醋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花了些工夫,才把 上扬的嘴角给压了下去。侍女们都被林晚卿冷着脸轰了出去。人声渐远,房间里再 次安静下来。林晚卿这才往后退了两步,松开被她紧紧捂在怀里的身体。

  “怎么?”苏陌忆清了清嗓子, 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淡定, “别人连更衣都不可以?”

  林晚卿倒是没把苏陌忆的调笑当回事, 伸着脖子望了望屋外, 神色凝重地道:“我 总觉得那个月娘不对劲,可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苏陌忆没有接话,从林晚卿手里拿过那件里衣,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林晚卿在外面, 背靠着屏风, 若有所思地道: “大人, 你说章仁突然邀你去官矿, 会不会有诈?”

  “会。”里面的人几乎没有思考,当即给出答案。

  “那你去不去? ”林晚卿霎时紧张起来, 一转身,就看见苏陌忆线条结实的背 部曲线,一个趔趄,赶紧又背过身去。

  苏陌忆没有发现, 依旧低头穿衣, 片刻后才轻声回道: “去。要取得章仁的信任, 必定要经过他多番的试探。我既然已经来了,这些事情都早该料到。”

  说话间苏陌忆已经穿好里衣,他走出屏风,将手里的脏衣服递给了林晚卿。林 晚卿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

  “可是……”她依旧不放心,踌躇着道, “我总觉得章仁这个人不简单。他能 在洪州这么些年,官矿、假银、私兵……哪一项不是踩在皇上的底线上?这些人提 着脑袋做事,一定阴险至极,不可小觑。”

  苏陌忆整理了一下衣襟, 看着林晚卿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当下之计, 唯有见招拆招。”

  “嗯……”林晚卿追着苏陌忆走到门口, 手伸出去想拉他的袖子,却被苏陌忆 一个驻足收住了。

  “你在章府等我消息,若是有什么异常,我会让叶青来接你。”他回身看着林晚卿, 声音沉而淡,是他一贯的样子。

  不够明亮的室内看不清他背光的脸,但林晚卿却觉得脸上发烫,是被他的视线 灼的。

  “好。”她认真地点点头, 目送他离开。那只还没来得及摸到他袖子的手在半空, 林晚卿下意识地握了握,另一只手攥紧他方才脱下还留有体温的里衣,觉得心里一 阵发空。

  136官矿的考察很顺利。章仁带着苏陌忆将其管辖之下的大小矿场都走了一遍,一 路上两个人聊了很多锻造兵器和各类矿物的话题,苏陌忆对答如流。可是除了这些 冠冕堂皇的内容,对于此次周逸朴被邀请的目的,章仁却只字不提。苏陌忆也不好 逼得太急。

  七月的盛夏,日头毒辣。两个人从早考察到晚,尽管有人撑伞打扇, 可还是难 免筋疲力尽,汗湿衣襟。直到傍晚时分,两个人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矿场的查看, 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微微摇晃, 辘辘轻响。苏陌忆靠在车壁上,假意闭目。而另一侧的章仁亦 气定神闲地坐着,偶尔掀起帘子看看外面经过的街市。

  随着帘外车夫一声吁停,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掀起车幔,对着章仁道:“大人,到了。”

  苏陌忆依旧没有睁眼, 但从车行距离和速度来看, 他知道两个人并没有回章府。

  “周大人。”一旁的章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到了。”

  苏陌忆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往车外打量了一番:“这里是……”

  章仁笑道: “这里是洪州最为出名的秦楼楚馆,今日刚好小夫人不在,大人可 以好好地乐一乐。”

  苏陌忆但笑不语,跟着章仁的指引下了车。这是一座高墙围绕的小院,院内除 了琴声铮铮, 再不见其他声响。红墙碧瓦之上, 偶有盛开的九里香和紫茉莉探身而出。 若不是章仁指引,苏陌忆倒是想不到一般的秦楼楚馆会雅致如此。

  “请。”章仁走到苏陌忆前面,延手一邀,两个人先后进了小院的大门。

  “周兄可用过府上的温泉池?”章仁问。

  苏陌忆闻言,脸上漫起风流不羁的笑,回应道:“试过了。”

  “哦? ”章仁意会,凑近他身边道, “那周兄等一会儿定要试试这里的汤泉, 看看那滋味是不是比章某府上的好出许多。”

  “呵呵……”苏陌忆点头,笑而不答。

  说来奇怪,这小院虽然别致清幽,但今日着实过于冷清。仿佛这里除了苏陌忆 和章仁两个人,就没有其他客人了。苏陌忆的余光扫过院里那些来往的人,发现除 了姑娘们神态还算自然之外,好些个小厮模样的男子都格外戒备,目光紧随他们两 个人,不曾离开。他想,章仁真正的试探,应当是现在才开始。

  花木深深的后院里, 一间偌大的浴房门被推开。一瞬间热气氤氲, 水雾弥漫, 白腾腾的犹如仙境。而白雾之下,四面玉柱的房间中央,一个碧色浴池出现在苏陌 忆眼前。但比这池水更加显眼的, 是周围站了一列的纱衣女子。她们个个身形玲珑,

  神态媚人,穿着轻薄的长袍,手里是各色小食与酒水,低眉垂目,等待临幸。

  苏陌忆的脸色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周兄。”章仁在一旁笑问,“可喜欢?”

  “嗯。”苏陌忆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面前那些女子,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漫起 一丝厌恶。原来,并不是只要女子穿得少,他就会情不自禁。

  “那便让她们伺候周兄宽衣吧。”章仁说着话,顺手指了一个花娘。

  花娘走近苏陌忆身边,正要举手,被他挡住了。

  “你身上用了香?”苏陌忆问,神情严肃。

  花娘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怎么了?”一旁的章仁见状,好奇地问道。

  “哦。”苏陌忆轻笑一声,那神情既无奈又不舍, “章兄也知道我家里那个醋 缸子, 今早上连丫鬟替我更衣都不许,要是被她闻出周某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还不得跟我闹个没完没了。”

  章仁神色一冷, 却仍旧状似无意地道: “也是, 小夫人的醋劲儿我可是见识过的。”

  说完,他轻笑两声,看着苏陌忆道:“那周兄就自行宽衣吧。”

  苏陌忆应下, 他转身走到屏风后, 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裳。外袍、中衣、里衣…… 衣袍一件件被递到花娘手中,随后苏陌忆取来一件长袍,将自己裹起来,从屏风后 面走出来。

  章仁已经坐到了池中。

  苏陌忆方要踏水而入,却被章仁叫住了。

  “周兄, 你穿着长袍泡温泉是个什么习惯?”他的唇角微扬, 眼中却极度地冷。 池中的水色倒映上来,在他的暗眸中留下明晃晃的光,森凉如剑。

  苏陌忆抬眼看他,没有动作。

  章仁轻哂道:“周兄还是把外袍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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