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兮一言不发,那支细长的香烟吸完了,她随手丢在了地上,看上那支香烟慢慢燃烧,她嘴角淡然一笑:“其实我不想帮他的。”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我不想和你作对……苏仲,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自己被包围了,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你是犯罪心理学的天才,你可以很容易地推断出犯罪嫌疑人的细节。”
苏仲看着她,并没有打断她。
“但是,”白惜兮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不帮他。我多希望回到以前,大家还能像以前那样……那该有多好。”
苏仲不为所动:“如果你能早一步告诉我这一切,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
白惜兮笑了,这是一种苦涩的笑:“我哥是保护我的,他就算是进去了,还是没有把我的事说出来不是吗?”
苏仲沉默了一会儿,他相信世界上绝对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白惜兮宁可犯法也要帮白长礼。他只能说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但是我不理解,你和颜刚无冤无仇,他还是你的导师,为什么……你会栽赃在他头上?”
白惜兮哈哈一笑,眼角带着泪:“因为你呀!苏仲,你是出了名的冷血啊!从黎湛清的案子开始,你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好朋友抓进去吗?”
苏仲微微一愣,没想到,白惜兮已经翻看过他的记事本了。那上面,有苏仲对于每件参与过的案子的详实记录。
白惜兮说道:“我的圈子,你认识的人只有他了,算他倒霉好了。”她的语气很平和,就好像颜刚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也对,你能选择的人不多,只有他,我是认识的。”苏仲竟然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所以,当蔡喜轩作案前夕,你为了不引起怀疑,声称自己在外地,甚至买了车票,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出来,但你根本没去外地。就连你的同学去接你,你也只是提前出现在了出站口,其实你一直都在长霞,目睹着这一切是吧?”
白惜兮笑道:“他们都说你是神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推理呢,呵呵,那你就说说我是给怎么给蔡喜轩进行治疗的,用你的话来讲,我是怎么诱导他杀人的?”
“不是说了吗,负面心理疏导。哦对了,值得一说的是你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地方,其实就在心理研究院,不过是在一间废弃的教室中。之前你为了进入颜刚的办公室,偷偷配了钥匙,那间教室的钥匙你自然也有了。”
白惜兮抬头看着苏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尽管眼中含泪,但她的笑容很真诚,苏仲这一刻有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又回到了初识她的时候。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也是这样的干净、纯真。
外面传来了警车声,白惜兮缓缓站起身来,她望着这间屋子,眼神中流露出了复杂的意味。
苏仲慢慢走上前去,解开了父母和丁晴的束缚。丁晴揉着勒出了红印的手腕,和苏仲相视许久,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不需要很多的话语,只有一个拥抱。
丁晴的内心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给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安全感。
当看着白惜兮被带上了警车,丁晴感慨:“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苏仲沉吟许久,说道:“其实……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伤害你们,要不然不可能在这里等我。”
丁晴轻轻拉住了苏仲的手,只有这个动作,才可以安慰她内心的感慨吧。
对案情的审讯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白惜兮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这也成为了长霞市有史以来第一起利用心理杀人的刑事案件。多家媒体反复报道,而颜刚随后也辞去了研究院的职务,特意抽出了半天的时间来向苏仲道别。
对于他的做法,苏仲很理解,但他说道:“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的,这件事是她一个人走了极端,跟你没关系。”
颜刚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教不严,师之惰。教出了这样的学生,我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心理学,我们都懂。这心里要是有一道迈不过去坎儿,就算是全世界的心理学NO.1都没用。”
这一点,苏仲很是认同:“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南下去深圳吧,朋友在那边有个心理咨询中心,我看看能不能谋份儿工作。以后……或许我会渐渐脱离这个专业。”
苏仲心里觉得很可惜,虽然他没有和颜刚就这个领域深入聊过,但是他们的之间彼此的谈话乃至于细微的小动作,都可以洞察对方的细致入微处。但他还是尊重颜刚的个人选择。
在看守所里,苏仲再一次见到了白惜兮,她卸去了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清纯的状态。苏仲脑海中反复回**着她以前的影子,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白惜兮坐下来了,身上那件印有“长看”字样的马甲明显大了许多。
“我妈让我带来了一些东西,你拿着用吧。”苏仲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他这次来并不是来问话的。案子的大体细节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谢谢……他们一定恨死我了。”白惜兮低下了头。
苏仲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你这是自己赎罪的一种表现。你觉得你帮了白长礼,你来到这地方反倒安心了不少,放心吧,我们会帮你安排律师的。”
“杀了两个人,还有包庇罪、栽赃颜老师……这些罪过估计我出不去了。”
苏仲没有说话,他并不懂得安慰人,哪怕是说假话。他是心理学专业,并不是法律专业出身,具体的量刑还是要看法官的。
从看守所出来,丁晴等候在了外面,她询问苏仲白惜兮在里面怎么样。苏仲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们那边都理清了吗?”
丁晴皱起了眉头:“除了筱雅,不管是谢金阳还是蔡喜轩,都不承认杀害了她,我……”
苏仲打断了她:“龚筱雅是自杀的。”
“什么?”丁晴很震惊,“双手双脚被反绑,怎么可能是自杀的?”
苏仲让她开车去了人民公园。
在那间亭子里,苏仲说道:“一个被他杀的人,是不可能把鞋子丢在这里的,即便是凶手丢下来的这也解释不通,因为摆放得很整齐。那一晚,龚筱雅先绑住了自己的双脚,然后这样……”
他将象征着绳子的数据线绕在了自己背过的双手上,借助着那根垂下来的竹子做了一个复杂的扣子。数据线像是一条蛇一样,在竹子上绕了三圈,然后从中间那道圈中穿了两圈,随着苏仲轻轻一拉。绳子脱离了竹子,成功地将他双手反绑在了一起。
这个绳结,和案发现场龚筱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苏仲说道:“这是一种水手结,还记得我当初让你拍过龚筱雅裙子的臀部吗?上面有过摩擦的痕迹,起了很多的球儿。这就证明了,她是从这里一路跳过去,然后坐在了那边的石头上,转过身子,跳入了河里自尽!”
丁晴很难相信这个结论:“为什么?”
“记得我和你说过,龚筱雅的情绪很不稳定,尤其是自己接二连三地遇上了渣男,感情受挫。她后来被冯晨辉强奸,本打算就此认命了,但是冯晨辉也一样是个渣男。别忘了,她曾经对谢金阳说过一句,他们对我做过什么,你全都对我做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龚筱雅得了抑郁症,也是很正常的。”
“抑郁症?”
苏仲点了点头。
丁晴环抱双臂站在了湖边,低头不语,她为这位朋友的遭遇感到了惋惜。
苏仲走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身为警察,学会看淡吧。”
丁晴的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晚上,苏仲似是有意讨好,想让丁晴的心情好一些,特意选择了一家颇具情致的餐厅。这对于他来说,实属难能可贵了。
丁晴已经把相关情况上报给了队里,邓毅爵正在带人调查。
苏仲见她神情有些忧郁,便说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要尽快处理。”
丁晴看着他:“什么事?”
苏仲指指她,然后指指自己:“安排双方父母见面呀!”
丁晴嫣然一笑,脸红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