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悬疑 侯大利刑侦笔记7:并案侦破

第九章 发现疑似杀人和抛尸地点2

  

  信息传回到刑警老楼,据查,山南台正是在7月14日晚上八点三十分播放《亮剑》第七集。

  支队长陈阳还在思索。

  副支队长滕鹏飞拍了桌子,道:“我建议传唤黄玲玲和景军,搜查黄玲玲的家以及农资大楼门面,查找杀人现场和抛尸现场。勘查重点在农资楼现场,寻找万秀的生物检材。如果在房间内没有找到,就挖开地面。既然分尸,总有血水要流进下水道,从下水道到河岸边,全部挖开,一寸一寸地查。这件事由周向阳牵头,高波参加,准备预审方案。”

  陈阳道:“我们手里的所有证据都是间接证据,无法形成致命一击,如果黄玲玲咬死不承认,那就麻烦了。能做出系列杀人案的女人,我们绝对不要小瞧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滕鹏飞道:“从刚刚得到的信息来看,黄玲玲这几天休假,要离开江州到张家界旅行,有潜逃的可能性。如果在这期间,再出意外,事情就惹大了。我们能找到的线索都找齐了,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拖下去没有意义,就是冒着风险,我们也要迎难而上。”

  陈阳侧过身,征求侯大利的意见。

  侯大利没有多说,态度鲜明地道:“我同意滕支队的意见。”

  陈阳略为沉吟,道:“审讯方案很重要,我建议成立一个预审小组。湖州刑警支队姜青贤最了解湖州系列杀人案,张剑波和戴志皆参加过湖州系列杀人案,就由周向阳、高波、姜青贤、张剑波和戴志组成预审小组。我另外还有一个建议,大利和老周在预审工作中配合得非常好。大利调走,老周对此念念不忘。大利非常熟悉湖州系列杀人案以及碎尸案,能不能由他领导预审小组。”

  侯大利如今是省公安厅侦查员,又是专案二组组长,一般情况下,陈阳不应该建议侯大利亲自参加预审。从常规来说,这是一个不妥当的建议。只不过侯大利身份非常特殊,是近期才从江州重案大队走出去不过半个月的侦查员,陈阳作为曾经的老领导,这才提出一个相对不那么合适的建议。

  侯大利没有推托,道:“没有问题,我参加预审。吴雪是审测一体化的专业人士,也要纳入预审小组。”

  农资大楼门面房东接到通知后,带着租房合同来到江州刑警老楼。

  房东是典型的乡镇生意人,衣服稍微有点过时,脸上透着精明。他将租房合同交给在三楼的李明,试探性地问道:“这位警官,出了什么事?我知道这以前就是刑警队的房子,走进这个院子,我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租房合同上的时间是2007年1月7日,签合同的人不是景军,也不是黄玲玲,而是一个叫王淑芬的女人。

  李明道:“王淑芬是谁?”

  房东道:“应该是租房人的妈妈,我看了租房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当时来租房的人有一个很怪的姓,平时不常见,好像是姓景。对,是姓景,我的印象特别深。他说他妈不喜欢住楼房,还想要种菜,农资大楼旁边有很多荒地,以前我们这幢楼在那边种了不少菜。”

  李明道:“也就是说,王淑芬没有来,你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房东一脸叫苦的表情,道:“农资公司垮了,我们这帮老员工只分到两万元。公司用两万多元就把我们二十多年的工龄全部买断,造孽得很。这幢房子是农资公司办的唯一一件好事,这件好事也好得有限,房子修在郊区,不方便,也不值钱。这边几乎没有租客,有人来租就是天上掉馅饼,谁还挑三拣四啊?我看了这个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觉得没啥问题。”

  房东的话很快得到证实,王淑芬确实是景军的母亲。

  李明道:“租房是用的王淑芬的名字,实际是谁在住?”

  房东摊了摊手,道:“房子租出去,按时交了门面的租金,周边邻居又没有啥反映,我也没有管谁在里面住。警官,我真不知道。你把我叫过来问这些事,肯定有原因,我现在心虚得很,怦怦乱跳。”

  李明没有回答房东的问题,沉着脸道:“今天我们找你来了解情况,别跟其他人讲,明白吗?”

  房东不停地点头,道:“我懂得规矩,出了这个门,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头。”

  房东离开后,专案二组侯大利、戴志、张剑波,刑警支队李明、秦晓羽以及勘查室小林、DNA室张晨、法医室张小舒等人乘坐一辆中巴车前往农资大楼。在东城派出所钱刚的配合下,李明向正在看电视的黄玲玲和景军出示了搜查证。

  景军翻来覆去地查看搜查证,迟疑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就是一个小门面,里面没有藏毒品,也没有金银财宝。我不相信喊几句‘阿里巴巴’,门面就会出现一个山洞。”

  景军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对警察时故意耍了点儿小幽默。很快,他从对方表情上发现自己的小幽默不合时宜,更使他看起来有些像傻瓜。

  李明来到黄玲玲面前,道:“你是这家门面的租户吗?”

  黄玲玲道:“我不是。”

  李明道:“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黄玲玲从包里取出身份证。经过核实以后,李明道:“黄玲玲,我是江州市刑警支队侦查员李明,这是我的警官证,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在传唤证上签字,并跟我们到江州市刑警支队接受调查。”

  黄玲玲微笑道:“为什么传唤我?”

  李明神情严肃,简洁地道:“你的行为涉嫌刑事犯罪,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

  “那就走吧。”黄玲玲又道,“景军,我跟着警察走一趟。”

  景军彻底蒙掉了,看着黄玲玲跟着警察离开,回过神来,吼道:“你们做什么,怎么乱抓人?!”

  钱刚副所长上前拦住景军,道:“不许过来!你的行为已经涉嫌阻碍执行职务,立即停止你的行为,否则,我们将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景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呆在现场。

  黄玲玲回过头,嫣然一笑道:“今天的鲫鱼汤很鲜,我到公安局走一遭,没什么大不了的。”

  侯大利仔细观察黄玲玲的一举一动。他脑中原本就有黄玲玲的各种资料,包括视频资料、调查笔录等,此时面对面观察黄玲玲,往日平面的形象顿时变得立体生动起来。

  黄玲玲离开以后,社区居委会干部到达现场,正式开始勘查。

  拍照和录像结束以后,戴志、小林等人开始入场勘查。迷药、万秀的生物检材、指纹、凶器等是勘查重点。此处偏僻,底楼只有两个卖农资的门面,楼上的住户也不多,且以老年人为主。群众只是在远处观望,没有围过来。

  侯大利来到河边,面对奔腾不息的河水,眩晕感又如约而至,而且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他转过身,背对河水。

  张小舒跟在其身后,道:“尸块沿关节切断,非常整齐,但是胸肺等内脏没有找到,挖开下水道,也许能有所收获。”

  “除了头,其他部位被煮过没有?”

  “在发现的尸块中,除了头颅,还有几块被煮过的尸块,但是大部分都没有被煮过。”

  “胸肺等内脏是不是也被煮过?”

  “不知道,没有发现胸肺。”

  “胸肺会不会丢在河里,被鱼吃掉了?”

  “有可能。我没有见到胸肺,无法判断。”

  侯大利又回头看了一眼河水,道:“凶器如果在房间内没有搜到,很有可能在河里。另外,凶手为什么会煮万秀的头颅?”

  这一段时间,张小舒一直在配合张剑波开展工作,对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都有研究。她默想了一会儿侯大利提出的问题,道:“我认为这得从万秀做过的事情中找答案。”

  一个小时以后,勘查结束。

  时值中午,诸人围坐在一起吃盒饭。大家忙了一个上午,体力消耗很大,肚子早就饿瘪了。大家或蹲或坐,风卷残云般地将盒饭消灭。

  勘查室小林主任和戴志来到侯大利身边。

  小林打了一个饱嗝,道:“房间有一把菜刀,很新,看上去没用过几回。张晨拿回去检测,希望能从刀柄缝隙里验出血液。张晨还取走了另外十九样检材。我这边提取了三十七枚指纹,还有十七枚男性足迹,得回去比对。”

  戴志补充道:“根据碎尸案特点,墙脚、墙面、地下隐蔽处、地板缝隙、下水管口等地方是我们的勘查重点。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发现血痕、肌肉、碎骨和牙齿等各类组织,一无所获。我建议挖开下水道,碰一碰运气。如果在下水道里提取到万秀的生物检材,那就是直接证据。”

  三组组长李明、派出所所长钱刚等人都望向侯大利。

  侯大利成为农资大楼现场的指挥核心,这其中有专案二组组长的因素,更有屡破大案后赢得侦查员信任的原因。他没有犹豫,果断地道:“挖,要彻底挖开。”

  勘查人员从下水道口开始往下挖,打开便携式现场勘查照明灯,照亮现场。勘查人员如考古队员一样小心翼翼,发现了疑似血块和肉块的东西,便装进物证袋或是物证盒。

  三组组长李明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只要发现可疑物,便嚷嚷着让勘查人员装袋。

  小林道:“明哥,你放心,我们有规定,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戴主任是全省有名的专家,有他在这里盯着,绝对不会有遗漏。”

  李明感慨道:“这个案子破不了,我只能卷铺盖走人,没有脸在重案大队待了。”

  戴志安慰道:“老陈,公安部刑侦局的专家厉害吧,也有破不了案的时候,你别往心里去,只要尽力就行了。”

  李明望了望侯大利,道:“大利没有失过手。”

  侯大利道:“只是暂时没有失手,失手是必然的事情,迟早而已。”

  勘查的工作量非常大,短时间里难以结束,侯大利要参加预审讨论会,与大家聊了几句后,准备提前离开,想去看一看黄玲玲家里的情况。

  张小舒接完电话,快步走过来道:“我刚才接到陈支的电话,陈支让我也参加预审小组。因为我一直负责碎尸案,对这块比较熟悉。”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几分钟,来到农资大楼旁边那幢老楼的侧面,这里有一块水泥坝子,适合停车。来到越野车前,侯大利想着黄玲玲被传唤时的轻松表情,停下脚步,道:“黄玲玲不是寻常人。我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如临大敌,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害怕。我从她的神情、身体语言看得出来,她不在意我们,不在意自己的命运。”

  张小舒道:“能够成为系列杀人案的凶手,精神肯定有不正常的地方。按照犯罪心理学的观点,系列杀人案凶手的动机明显基于一些心理满足的需求,比如控制、支配、媒体关注、个人兴奋点或者性兴奋,而不是获得物质需求。如果黄玲玲是凶手,那么她的个人兴奋点就是报复家暴者。”

  侯大利道:“你在学习犯罪心理学?”

  张小舒道:“我不是法医专业的,不懂的知识太多,这一段时间都在补课。”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有很棒的侦查直觉,这对侦查员来说很重要。”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是在钱刚枪击案的时候,在此案中,他们配合默契,共同提出了“一枪两孔”的思路。侯大利是发自内心地想听一听张小舒的看法。

  得到侯大利的表扬,张小舒有几分羞涩,道:“我是外行,还在学。”

  侯大利道:“黄玲玲的精神会不会有问题?”

  张小舒道:“为什么这样问?”

  侯大利道:“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黄玲玲表现得太过超然,似乎系列杀人案与她无关,似乎即将遭受的处罚也与她无关。她没有对警方的到来表示惊讶,也没有对警方的传唤表示抗拒。这种状态在其他犯罪嫌疑人身上没有出现过,王永强、石秋阳、杜强等人,在最后落网时都很疯狂,与黄玲玲的平淡表现有强烈的对比。还有,小雷的父母来找儿子时,黄玲玲亲亲热热地挽着小雷妈妈陈娟的手。如果黄玲玲是凶手,黄玲玲的外表和内心分裂得很厉害。”

  张小舒道:“我再来掉几句书袋。从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来看,一些系列杀人案的凶手被定性为患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是又无法根据传统的心理障碍诊断分类被定性为严重的心理失常。这类凶手被揭露出来后,他的熟人往往会感到格外惊讶,不敢相信。雪姐曾经跟我说过,黄玲玲外表温柔,内心狂热,有毁灭倾向。她在今天表现得超然,应该就是内心的毁灭倾向导致的。她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已经看淡了生死。”

  “要说看淡生死,也不尽然,凶手在作案现场也是精心掩饰,没有留下生物检材、指纹等证据。接下来的审讯是一场硬仗,黄玲玲不能以正常人来看待,必须找好突破点。”侯大利取出香烟,准备抽一支。他的烟瘾原本不大,在田甜牺牲以后,烟瘾不知不觉地增大。特别是在研究案子时,只要抽起来就没有停过。

  “如果黄玲玲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那么与小雷的关系便是其关键点,我觉得我们挖得还不够深。我觉得黄玲玲在和小雷、万秀的交往中,应该有个特殊事件,这个特殊事件是临界点,过了这个临界点,黄玲玲就开始作案。黄玲玲被家暴,家暴到什么程度,我们确实不了解。我怀疑黄玲玲也有住院的历史,住院的原因就是临界点。”张小舒的目光扫过侯大利鬓间的白发和手中的香烟,很想劝他别抽那么多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让话题回到案件中。

  “湖州警方正在调查五年前的病历,暂时还没有找到黄玲玲的病历。”触发黄玲玲作案的事件是侯大利一直在调查的事,只是黄玲玲前男友小雷不知所终,其他人都说不清楚黄玲玲被家暴的事,这个临界点不好找。侯大利拿出一支烟,点燃后狠狠地抽了一口,道:“朴老师提出过与你极为相似的看法,你的思路真不错。”

  张小舒受到鼓励,又道:“湖州系列杀人案皆是把施暴者杀死就结束。而碎尸案中的犯罪行为明显升级,不仅杀死施暴者,还煮熟头颅并抛尸。我建议在审黄玲玲之前,再次询问程玥玥,程玥玥或许还有没有讲出来的细节,应该是这个细节引起了黄玲玲的强烈反应。”

  侯大利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张小舒道:“我是女人,还是医生,刺激黄玲玲杀人的事件,绝对不简单。我不知道是什么细节,凭直觉认为黄玲玲升级行动应该与程玥玥的遭遇有关。我没有理由,就是凭直觉。”

  侦查需要逻辑,但是逻辑思维并非侦查思维的全部,非逻辑思维亦贯穿于案件侦查的始终。侦查活动是同处于隐蔽形式下的犯罪行为作斗争,犯罪分子自知其行为的违法性和社会危害性,其心理活动是极其隐蔽的,其思维活动往往不合常理。犯罪分子作案后往往迅速逃离现场,有些现场得不到有效保护,加上犯罪分子为逃避打击常常以伪造现场、制造伪证或销赃毁证等手段给侦查设置障碍。这都使得侦查活动不能始终表现为循序渐进的逻辑思维状态,现有的案件现象与案件原因之间往往出现逻辑中断。这时,仅靠理性的逻辑思维是不够的,还要借助非逻辑思维,尤其是直觉思维。

  不少资深侦查员重视逻辑和证据,在直觉判断上稍显逊色。从办理钱刚案开始,侯大利便发现张小舒有一种可贵的侦查直觉。他听到张小舒之语后陷入沉思,拿出第三支烟。

  张小舒终于忍不住了,劝道:“少抽烟,再抽,肺就熏成腊肉了。”

  侯大利把香烟放回烟盒,道:“走吧。听说你拿到了驾照,你拿证的速度很快嘛,技术怎么样?今天你来当司机。”

  张小舒道:“你这个车太贵了,要擦了、剐了,不太好吧。”

  侯大利道:“再贵的车都是人的工具。这车的操控性好,没有问题。”

  坐上驾驶座,张小舒笑道:“我没有白手套。”

  侯大利从车门处摸出一个纸袋子,一本正经地道:“这里有一双新的,很好用。”

  “算了,我不习惯戴手套。”张小舒只是开个小玩笑,想要活跃一下气氛,没有料到侯大利真的拿出手套。

  越野车在侯大利驾驶下,行如流水,坐车的人感觉非常舒服。而在张小舒驾驶下,时快时慢,犹犹豫豫,如一只受伤的猎犬在寻找逃脱之路。张小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谢谢你在我开车的时候没有在旁边啰唆。李主任是很好的领导,就是在我开车的时候非常啰唆,喜欢在耳边不停地指导我,和唐僧一样。”

  侯大利道:“在城里最多剐蹭一下,怕什么。如果在高速路上,我肯定要啰唆。”

  张小舒红了红脸,道:“我开车的技术是不是很差?”

  侯大利没有直接回答,道:“开车不难,多开开就好了。”

  “那我确实开得很烂。”自从田甜牺牲以后,侯大利脸上几乎就没有笑容。张小舒努力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侯大利用客客气气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让她有些伤心。

  侯大利安慰道:“你车技不好,有些难为情,这是正常人的反应。黄玲玲不是正常人,她的反应和我们不一样。针对这类人,在没有直接证据或者掌握关键情节的前提下,很难打破其心理防御。”

  越野车经过江州市人民医院,最后停在了黄玲玲所住小区。上楼时,张小舒问道:“在黄玲玲房间能搜到什么?”侯大利道:“我又不是神仙,猜不出房间里有什么。我们即将审讯黄玲玲,我就是到房间里来看一眼,增加点直观感受。”

  两人走进黄玲玲房间时,搜查仍在继续。

  与参加搜查的侦查员张世刚等人打过招呼以后,侯大利在黄玲玲房间里转来转去。江州市人民医院的待遇不错,在医院附近修建了人民医院小区,当时的所有职工都能集资。黄玲玲调到江州以后,购买了小区的二手房。

  二手房是两室一厅,约五六十平方米。侯大利在房间里连转了三遍之后,来到张小舒身边,道:“黄玲玲的家很简单,电视就是这么一个老牌子的小电视,化妆品基本没有,居然只有一盒百雀羚。黄玲玲有男朋友,但实质上是一个人生活。护士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对她一个人来说完全够用。她生活过于简朴,简朴得有些不正常。如果黄玲玲是凶手,应该先后获取了四笔额外收入,这些钱哪里去了?我们要查一查黄玲玲的经济状况。”

  张小舒道:“黄玲玲买了房子,也有可能经济紧张。只是没有稍微好点的化妆品,这有点奇怪。”

  一道指令由侯大利发出,两组警察随即前往银行。

  每个侦查员都有自己熟悉的套路,侯大利最喜欢查找犯罪嫌疑人的日记、影集和社交网站。他来到黄玲玲的卧室,找出影集,还有一个木盒子。影集里面是黄玲玲的生活照,多数是单人照,还有一些家庭照,除了黄玲玲的爸爸妈妈以外,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照片。黄玲玲显然与外公外婆关系走得更近,有很多合影。

  合影没有什么异常,侯大利打开木盒子,木盒子里面装有黄玲玲的私人物品,其中有一些少女时代的小玩意儿,还有黄玲玲历年来得到的各种奖状,以及一些与朋友的通信。

  张世刚走进里屋,神情严肃,声音低沉,道:“发现了一些药品,有氯丙嗪、三氟拉嗪、奋乃静、氟奋乃静等好多种,其中氯丙嗪有不少空盒子,应该是服用过。我查了查,这些都是精神类药物。”

  侯大利“啊”了一声,道:“黄玲玲是在哪个医院看的病?”

  张世刚道:“没有找到病历。”

  依据我国相关法律的规定,如果犯罪嫌疑人在犯罪期间有精神病,不能辩护自己行为,经鉴定属实的,不承担刑事责任。真病或者假病,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在开车前往刑警老楼时,侯大利提出过“黄玲玲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的问题。来到黄玲玲的房间,侦查员又查到黄玲玲有可能服用过氯丙嗪。此时张小舒望向侯大利,眼中暗闪小星星。

  又一条指令由侯大利发出。一组侦查员前往五院,调查黄玲玲是否有精神问题。

  放下电话,侯大利继续翻看书信。

  张小舒也跟随侯大利翻看书信。

  十几分钟以后,侯大利拿起三张明信片,道:“湾村村小给黄玲玲写的明信片,盖了村小的章。盖章很有意思啊,说明村小和黄玲玲关系特殊。黄玲玲外公在村小工作,这不是村小给黄玲玲盖章寄明信片的理由。”

  张小舒道:“这一点能说明什么?”

  侯大利道:“我不知道。这是没有明确指向的任务,一般民警办不了,必须让了解整个案情的同志跑一趟,搞明白这个问题。”

  江克扬和樊勇接到电话,先到黄玲玲的家,看了影集和明信片以后,开车前往湾村村小。

  刑警老楼五楼会议室,参加预审的同志都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摆了一长排卷宗,全是湖州三起杀人案和碎尸案的资料。

  戴志道:“接到你的电话后,我给姜青贤打了一个电话。姜青贤以前调查过黄玲玲的经济情况,她是工薪族,除了工资以外没有什么收入,有两张银行卡,来往金额都很小。要扩大调查范围,不仅要调查黄玲玲本人的银行账户,还得调查与她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朋友的银行账户。”

  预审高手周向阳用力在烟灰缸摁灭烟头,发牢骚道:“查来查去,查出一个精神病,这他妈的是什么事。”

  侯大利道:“黄玲玲在急诊科上班,不管是在湖州还是在江州,她的众多同事都没有谈到黄玲玲在精神上有任何异常,或许这是她的障眼法。在没有医院开的诊断证明之时,我们还是按照正常人来审。”

  周向阳道:“黄玲玲的前男友小雷至今没有音信,是死是活不知道,如果死了,凶手多半就是黄玲玲。五起命案,凶手是精神病,社会舆论肯定会有强烈反响,骂声一片是逃不掉的。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人,我真没有把握。”

  侯大利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松开手指,长吁了一口气,道:“刚才在车上,张小舒给了我一些提示。黄玲玲改变犯罪风格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来到江州,有可能是程玥玥的事情比较特殊。至于特殊在什么地方,现在没有查清楚。程玥玥与黄玲玲是在急诊科认识的,我要抽时间再看一遍当时急诊科的前后视频,看是否有所遗漏。”

  周向阳又看了看表,道:“今天又是难眠之夜。我们先去会一会景军,然后再看视频。不管证据如何,等到凌晨,我们还得对黄玲玲进行第一次审讯。我估计景军是被蒙在鼓里,提供不出多少实质性的线索。但是,景军并非不重要,而是非常重要。作为黄玲玲的枕边人,应该知道黄玲玲的一些细节,比如,她的身体状况,她关系比较好的闺蜜,特别是2005年以前的闺蜜。”

  自从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侦查以后,宫建民就决定让预审专家周向阳介入碎尸案。事实证明,宫建民有先见之明。周向阳这几天推掉其他任务,潜心于此案,卷宗里的细节已经烂熟于胸。

  两人商议了询问细节后,来到询问室。

  景军独自坐在询问室里,焦躁不安,走来走去。见到一名年轻警察和一名中年警察走了过来,他迎上来,想发火,又胆怯,道:“两位警官,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我和黄玲玲到底犯了哪条哪款,要被带到公安局。”

  侯大利冷冷地扫了景军一眼。景军原本想要表现得气势汹汹,被年轻警官的目光戳了一下,顿时气势就矮了一截。

  “小伙子,抽烟不?来一支。”周向阳笑呵呵地将一支烟放在景军眼前。等到景军拿起烟后,他“啪”地用打火机为其点着火。

  景军是设计师,在工作消耗脑细胞时,会不停地抽烟。只有在与黄玲玲见面时,他才会彻底不抽烟。第一次被带到公安机关,他内心充满惊讶、焦虑、担心、生气、害怕等不同情绪,便接过香烟猛抽起来。抽完一支烟,他的情绪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侯大利与周向阳的热情客气截然不同,神情冷淡,向其出示了警察证,按照程序询问了景军的姓名、曾用名、性别等具体情况。

  景军最初并不想配合,可是年轻警察给了他极大压力,一问一答中,询问逐渐进入了警方预设的节奏。

  “啊?我涉嫌包庇犯罪嫌疑人?我包庇谁?你们不要搞得云里雾里,能不能直接说清楚!”景军知道这个罪名会被判刑,禁不住叫了起来。

  周向阳笑呵呵地道:“景军,你是设计师,聪明人。涉嫌是什么意思,是指有跟某件事情发生牵连的嫌疑,今天就是来弄明白这个。你别害怕,实事求是,有什么事情谈什么事情。”

  景军还在迟疑之时,侯大利严肃地道:“景军,现在是依法对你进行询问,你明白吗?”

  景军感受到了压力,小声道:“明白。”

  侯大利道:“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询问,对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有权提出对公安机关负责人、办案警察、鉴定人、翻译人员的回避申请;你有权对有关情况做陈述和申辩;有权就被询问事项自行提供书面材料;有权核对询问笔录、对笔录记载有误或者遗漏之处提出更正或者补充意见;如果你回答的内容涉及国家秘密、商业秘密或者个人隐私,公安机关将予以保密。以上内容你是否听明白?还有何要求?”

  景军道:“我没有犯罪,要求你们尽快搞清楚,消除误会,我和黄玲玲好回家。”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是什么关系?”

  景军道:“我们在谈恋爱。”

  侯大利道:“你们是在哪一年认识的?”

  景军道:“准确时间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在2005年元旦后、春节前。”

  侯大利道:“你们是什么时间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

  景军道:“2005年3月,黄玲玲和我一起春游,这才确定关系。”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是怎么认识的?”

  景军道:“我姐有一次到急诊科,黄玲玲在值班。后来,黄玲玲又来家里看望我姐,一来二去,她们就成了朋友。我也是在我姐家认识的黄玲玲。”

  侯大利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到江州是自己开车,还是用其他交通方式?”

  景军道:“多数时间自己开车,偶尔乘坐长途客车。”

  侯大利道:“你在7月来过江州两次,是乘车还是开车?”

  景军道:“昨天是开车过来的。7月14号下午,我的车被别人借走了,我是坐长途车过来的。”

  听到这里,侯大利后背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碎尸案发生在7月15日凌晨,如果景军当时也在农资大楼,那么景军就是同谋。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警方判断失误,要么是出现了其他未知情况。

  周向阳赶紧给支队长陈阳发短信:“景军说在7月14日来到江州,坐长途车,赶紧调查车上的监控。”

  这时,支队长陈阳传了一条信息到周向阳手机上:“在东门超市的监控视频中,发现景军购买菜刀的视频,具体时间为7月15日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

  侯大利目光离开周向阳的手机,逼向景军,道:“农资大楼门面房的菜刀是什么时间买的?”

  景军道:“那天我准备做饭,没有找到菜刀,买了一把。”

  侯大利道:“原来的菜刀到哪里去了?”

  景军道:“我没有找到。问过黄玲玲,她说以前那把不好用,扔了。”

  侯大利道:“扔到哪里?”

  景军道:“那把菜刀是老家的菜刀,磨一下会很锋利,比超市的薄片菜刀好,我很喜欢。黄玲玲一般都会将垃圾扔到隔壁的垃圾桶,不会乱扔,我当时就想去把菜刀捡回来。黄玲玲说没有把菜刀扔到垃圾桶,害怕小孩捡到会出事就扔到河里去了。”

  周向阳用手机给陈阳发了一条短信:“菜刀在河里,赶紧组织打捞。”

  侯大利和周向阳原本是想通过询问挖出黄玲玲隐藏起来的社会关系以及黄玲玲不为人知的隐秘,没有料到在对景军的询问中猛料频出,不仅知道7月14日下午他就在江州的事情,而且他还供出黄玲玲将菜刀扔到河里的事情。

  侯大利道:“你和黄玲玲除了电话联系以外,还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景军道:“我们常用QQ联系。黄玲玲平时在急诊科工作,到医院后就喜欢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我们多数联系都是使用QQ,以便随时查看。”

  侯大利道:“说出你和黄玲玲的所有QQ号。”

  景军道:“我和黄玲玲各有两个号,有一个小号是我们两个人专用的,没有其他人知道,算是我们谈恋爱专用。”

  在谈及黄玲玲前男友雷伟的问题时,景军明显有抵触情绪,不愿意说,情绪焦躁起来。周向阳接过话题,态度温和,客客气气地道:“景工,休息一会儿,你抽支烟。”

  听到“景工”的称呼,景军明显愣了愣,接过香烟,狠抽数口。

  周向阳道:“那我们不谈雷伟。14日那天,你和黄玲玲是在什么时间见面的?”

  景军道:“晚上九点多了。黄玲玲下班以后,还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周向阳道:“有什么事?”

  景军道:“黄玲玲先回家,换了衣服,然后到金色天街买了点女性用品。”

  周向阳道:“是什么女性用品?”

  景军道:“我没有问。”

  周向阳道:“黄玲玲是坐什么车到农资大楼门面房的?”

  景军道:“有时坐公交车到前面路口,再走过来。”

  周向阳道:“你们在晚上九点见面后,做了什么?”

  景军道:“一对情侣异地恋,见面能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没有必要隐瞒。黄玲玲先洗澡,饭都没有吃,我们就**。然后,我们吃饭。吃完饭后,就上床休息。”

  周向阳笑道:“这么早就睡觉?”

  景军道:“累了一天,又做了爱,上床睡觉很正常。”

  在许海案中,汪远铭使用安眠药让许海的爷爷奶奶睡着,这才有机会杀害许海。侯大利对许海案记忆犹新,得知景军睡得很早,心中一动,给戴志发了一条短信:“注意勘查水杯,查看是否有安眠药或者迷药的成分。”戴志很快就回了短信:“小林主任已经查过所有水杯,确定没有安眠药或迷药成分。”

  周向阳看了一眼侯大利写过来的纸条,笑道:“年轻人瞌睡大,那你15日是什么时间起床的?”

  景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烦,道:“我是设计师,习惯于晚上工作,白天睡懒觉的时间多,我是在上午十一点左右起床,然后和黄玲玲一起到外面吃面条,然后我回湖州,她去值班。”

  15日当天,公安调集了很多人沿河寻找尸块,农资大楼在河边,肯定有公安在农资大楼前面走过。因此,周向阳问道:“15日上午,你起床后,没有听说过或者看到过什么异常的事?”

  景军道:“警官,你们到底想要问什么,直接问吧,别绕弯子!刚才那位警官宣布过,我可以不回答私人问题。我和黄玲玲没有做什么坏事,其实不用回答你们。”

  侯大利及时打断景军,道:“景军,让你回答,你就回答。”

  景军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道:“我们起床后,黄玲玲要上班,我就陪她到外面坐了一辆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吃面,然后分开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侯大利道:“15日清晨在河边发生的事,你知道吗?”

  景军道:“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江州人,过来就是和黄玲玲约会,不管其他事情。”

  侯大利道:“黄玲玲是否有经常联系的老同学或者老朋友?”

  景军道:“我们习惯过二人世界,不喜欢有人打扰。”

  侯大利道:“黄玲玲从来没有带你见过她的朋友?”

  景军道:“只有一次,她的同学赖文结婚,我陪黄玲玲去参加。她是黄玲玲在山南卫生学校的同学,在长青县人民医院工作。”

  侯大利道:“这是你唯一一次和黄玲玲的朋友接触?”

  景军想了想,道:“应该是吧,黄玲玲和赖文的关系最好。”

  景军本是宅男,性格又内向,与黄玲玲在一起最舒服的是不用外出与人交往。在两名警察步步紧逼下,他想起与黄玲玲交往数年的细节,心生疑惑:我们谈恋爱完全像是地下工作者,总是避着外人,偷偷摸摸的。难道黄玲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随即又在心中坚决否定了对黄玲玲的怀疑。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