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周珂谈过之后韩敏又仔细的观察了颜子玥几天，发现她生活得极有规律。除了去楼下散步或者在病房里呆着，就是去教室画画——虽然绘画进度缓慢。
倒是罗晗晗在医生的再次治疗之下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冷静许多，也不望着天花板发呆了。
现在医院里表面一切正常。
就连以前一直容易情绪失控的几位都平和下来，医院里也没有新增病人。
但就是这种正常，让韩敏的心悬着放不下，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有一次跟颜子玥单独聊过之后攀升到顶峰。
"子玥，你一直在画的那幅画是什么啊?"在楼下的长椅上，韩敏一身白大褂坐在颜子玥身侧询问。
而颜子玥则一直盯着自己身前不远正在翩翩飞舞的蝴蝶，更远的地方另外一个病人正在大笑着绕圈奔跑。
蝴蝶最终落在一朵正盛、开的花上，颜子玥脸上浮现微笑，回答韩敏的问题:"那个啊……我也没有想好要画什么。有灵感了就在画纸上涂涂画画，没有就空着。"
到现在颜子玥还在画背景，中央的主要部分一片留白。
"一般你什么时候会有灵感呢?"韩敏继续问。
就在这时，那位病人也注意到了这只停留在花朵上的蝴蝶，呲溜一下跑过来，直接扑向那朵花。最终他狠狠地扑在地上，但双手也在蝴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罩在它身上。
蝴蝶没有飞走。
"嘿嘿。"病人笑了两声，手一直保持拢着蝴蝶的姿势。他双腿跪起，整个人由爬转变半跪，弓着身子整个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拢着的双手上。
颜子玥和韩敏都看着他。
韩敏以为他只是想要捉蝴蝶而已，静静的等待他捉住离开再继续跟颜子玥的谈话。
没想到，他拢着的手往下压，跟地面紧贴。甚至还将脸皱缩用力向下摁了摁，确保蝴蝶没办法存活之后才抬起手掌。
看到已然残破不堪的蝴蝶身体，他又开心的笑了，小心翼翼的将蝴蝶拿起跑向她们。
韩敏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她们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绷起神经随时准备上前控制住这个行为不正常的病人了。
病人在距离她们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伸出自己的手掌期待的看着颜子玥说:"送你。"
"等等……"韩敏出声制止。
颜子玥没听，也看着他的眼睛。
最终颜子玥站起身向他走了两步，将他手掌中躺着的蝴蝶尸体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不用。"病人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跑开了。
他来只为了送这个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礼物跟颜子玥很相配。
尽管见过不少奇怪的事情，但现阶段跟颜子玥有关的任何事情都足以让她提心吊胆。
送给颜子玥一只死掉的残破蝴蝶尸体?
先不论这位病人跟颜子玥的关系如何，送礼物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对方的一种认同和潜意识的贴近。
韩敏在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对颜子玥着迷。
换句话说，现在的颜子玥有什么吸引人的优点?
韩敏将自己替换成一个精神病人，好像触摸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了解。这种模糊的感觉令她抓狂。
有些人，你实在没办法用适用的普遍规律来解释。
"韩院长，我现在有灵感了，要去教室画画。你要一起吗?"颜子玥做出了邀请。
"哦，我还有点其其他事情，就不跟你一起过去了。"韩敏回应。
"嗯，那我先走了。"说完颜子玥离开。
韩敏看着颜子玥的背影，心里发毛。
她实在太过正常了，一举一动甚至比普通人还完美。
对别人给予的礼物感谢，在要离开之时邀请伙伴，特别是全程都是用一种不疾不徐的温和语气。
她究竟在隐藏着什么?韩敏皱起。
如果是普通人有这样的表现韩敏一点都不意外。
但这是颜子玥啊，一个货真价实的人格分裂症患者。
她现在的表现像是否定了之前所有的推测，让人不禁承认某些网友的恶意揣测——她只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而扮演了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实在是令人头疼。
韩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拿出了颜子玥的个人资料开始研究。
又看到了八岁父母因意外去世这一条。
或许就是因为幼年丧失双亲所以才那么渴望被爱吧，所以才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下李勉，谁知道……
韩敏不信神，却信命。
而性格决定命运则是被她奉为圭臬。
在她看来，颜子玥这样畸形的感情早晚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只是这个后果让人难以接受了一些而已。
"嘟嘟嘟~"电话突然响起。
韩敏接听。
"韩院长，关于颜子玥的治疗进行到哪一步了?"电话里传来了张警官的烟嗓。
韩敏差点忘了这茬，顿了顿回应:"情况一直在好转，再给我一段时间她就能站上法庭了。"
"好。"张警官回答，"请你尽快，现在警方承受着很大的舆论压力。"
"张警官，我尽力在治疗她。"韩敏有点心虚，随后又觉得自己是有底气说这句话的。
"辛苦了。"韩敏没想到张警官还会说这样的话，但他后面的话语让韩敏明白他是为了这个而安慰她。
"明天有xx报的记者来你们医院调查具体的治疗情况。他不会带摄像录音设备，一个人了，只是为了代表群众确认一下治疗的进展。"张警官慢慢说着。
韩敏沉默了。
"韩院长，xx报会在下周的报纸头版报道这次案件。"张警官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让韩敏梳理信息。
首先，记者会在明天来已经是个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张警官故意提起的出报时间则是在提醒韩敏，必须在下周报纸出版之前给群众一个符合颜子玥恢复情况的处理方案。
要是颜子玥足够清醒，最好在出报之前就把案子审了。若是还不够清醒，就得在民众的容忍底线之内让她"清醒"。
警方让记者来病院的这一手既是给群众的交代，也是对韩敏的施压。
"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韩敏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