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命”,果然有。这次被十三仙说中了。是她真有神力,还是因为她知道一些尚未说出口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回身急匆匆向外走去,恶狠狠地一把推开笔录室的门,只见十三仙徐徐睁开眼,往自己这边看来。
“赵进发承认自己是凶手,”白朗干巴巴地说,“我想麻烦仙姑测一测,这是真的吗?”
十三仙没回答,她的眼神似乎很悲伤,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黄珍是你的朋友吧,她的死最后落得这么个真相,你能接受吗?”白朗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别再打哑谜了!”
“现在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了。”十三仙平静地说,“你要破案,就继续查下去吧,心心居,凤凰城,还有沈氏集团,很多谜题等着我们去解开……”
白朗怒不可遏,几步走上前来,“你为什么要查沈氏集团?现在还想把我绕进来?你到底有什么私人目的?”
十三仙也不畏惧,她轻轻举起自己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晃,只见一串明晃晃的手串从袖子里露了出来,白朗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丢了的传家宝?
他劈手来夺,十三仙却将手串飞快笼回了自己的袖子里,“这是你的?我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东西。当年彭城风水协会喜福会,内有四大门,胡黄白柳,各会一套风水秘术,也各有一件证明身份的物件。现在见了这个,你又姓白,所以你就是白家的后人了?咱们也算半个同行,你何必对我这个态度呢?”
白朗刚想开口,听见身后响起方舟的说话声,只好吞下嘴边的话,压低声音,“这跟眼前的案子没关系,你少胡乱攀扯!”
“怎么没关系?当年喜福会的白三爷可是彭城房地产业内的红人啊。可惜遭人暗算。随后其余三大门的首领接连惨死。导致喜福会迅速败落。难道你就不想找到当年的凶手?”十三仙一字一顿,“承认吧,你这么关注眼前这个案子,你也有私人目的!”
“你……”白朗如鲠在喉。
方舟走了进来,“赵进发先不管了,我们现在准备再回一趟凤凰城,一是张教授要继续取证,二是凤凰城里的居民现在发起了抗议活动,要求赔偿。我们得去维持一下秩序,狼哥你一起来吧。”
“我也能去吗?我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吗?”走廊里,沈天青的声音也传了进来,“狼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真的很想去帮忙!”
白朗转过头,死死盯着十三仙的脸。女孩的脸色分外平静,仿佛根本不认识沈天青的声音。
“7月7号凌晨,你去了红树林海滩公园吗?”白朗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按照计划,那是你们的重头戏,你都不参与吗?”
“我没去,”十三仙微微低下头,“黄珍说过,她负责所有落到实处的东西,而我只需要发挥我的影响力,不需要出面。如果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会告诉你,我很后悔。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会死。如果我去了,或许一切会不一样。”
“我提醒你,如果你撒了谎,那么就等同于你害死了黄珍。”白朗说。
“刚刚你也用人家儿子的性命撒了谎吧,”十三仙幽幽地说,“所以我可以认为,你害死了赵进发?”
白朗心中一惊,只听十三仙又问,“那个保安赵进发死了,我算得对吗?”
——
三天过后,张教授的团队给出了检测报告。证实凤凰城区域的地下土壤层内含有较大范围的氡污染,还有一些罕见的放射性元素。由于种类少见,研究极少,尚无能对人体造成多大的损伤标准,但可以确定的是的确有危害。
这片土壤并不适宜进行住宅开发,已经成为事实。彭城市监察部门已经介入。
沈氏集团迅速出面进行致歉。他们的声明有三个要点——
一是凤凰城隶属于沈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公司,早已与沈氏集团脱钩,沈氏集团对凤凰城的详细情况并不了解;
二是关于保安赵进发,此人与沈氏集团并没有签订正规劳动合同,属于临时工,至于每个月支付他的费用,包含几个部分,既有他的工资,也有作为几年前他妻子陈璐意外身亡的补偿金,以及对他个人勤恳工作的奖金;
三是沈西来仍旧对此事表示歉意,表示会敦促下属公司尽快对凤凰城进行拆迁,配合环境检测专家的工作,同时向住户发放补贴。
在赵进发的杂物箱里,找到了一个沾了血的手绢。上面的血迹证实属于黄珍。对比赵进发的虎口,与黄珍脖颈上的淤痕,完全吻合。于是坐实他的确是凶手。
刘咪被移送拘留所,等待进一步审理,沈天青毫无破绽,即刻恢复自由身。
十三仙的情况更是出人意料,那些曾经找她算过卦的人并不想告她诈骗,说她每次算卦只收几十块,而且又说得很准,根本不信她是骗子。而她本人也承认,最贵的一次大概就是“护法”张白从沈天青那里收来的五百八了。
关于她的真实身份,还显得有些诡异。公安系统里查出的身份证明显示,她本名叫林枝,今年刚满18岁,看起来人生履历还很清白。
“恐怕她不是这么简单。”白朗私下对方舟说,“如果她的身份证也是虚假的,就说明她的背景更是复杂,说不定跟哪个大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方舟没说话,只是脑海里回想起十三仙左手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怎么看都很眼熟,仿佛白朗曾经戴过。自从出现在十三仙的手上之后,白朗就再也没有戴过了,他们两个会是什么关系?
凤凰城的住户抗议维持了一天半即刻宣告结束。民众的诉求简单直接,只想拿钱走人,沈氏集团显然也对此非常理解。
大家都不想再受什么不良影响,不出一个星期,都搬走得七七八八了。似乎只有沈天青不怕,他对心心居的好奇心一刻也没有减弱过,还是经常去那里转悠,拆迁当天也决定亲眼见证全过程。
施工队开工之前,沈天青来看望了一次刘咪。他告诉刘咪,心心居就要拆了。
“这房子确实该除掉了,毕竟是太多人的心病了。”刘咪叹了口气,他瘦了点,不那么容易流汗了。沈天青还是老样子,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刘咪,自己还要继续在公司实习下去,没有了凤凰城,就选下一个点。
“咪哥你也算我的第一个工作上的导师了,有没有什么推荐啊?”沈天青问。
“我的推荐,你大概也不会真的听吧。”刘咪笑了,“我看你自己早有计划,一开始选凤凰城,恐怕也是计划好的。只是我劝你一句,你还年轻,更应该往前看,只有上了岁数的人,才会抱着过去不放。”
“我哪有抱着过去不放?”沈天青盯着刘咪的眼睛,“要不你猜猜,我下一个实习地点想去哪儿?”
刘咪压低声音,“我猜,西京八街。”
沈天青不再笑了,“为什么猜这个?”
“北斗指路,散骨祭天,凤凰锁心,八街藏头。”刘咪说,“这是当年喜福会批的字,我脑子笨,只记得前头几句,后面的都忘记了。但大概意思是说,当年你爸爸要冲破阻碍,做到首富的位置,就需要在整个彭城布下七处风水阵,以人命相祭,在这七个地方埋下人体的不同部位。
“我猜,从凤凰城开始,你是想要把这七个地方都走全吧?毕竟,有传言说,当年被你爸爸用来祭天的,就是在心心居住了一个晚上就失踪了的你姐姐。”
沈天青前后摇晃着椅子,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
刘咪自己笑起来,“你看看,我这也是闲的,都开始说起鬼故事来了。不过你也可以做一门新生意,把这些有闹鬼传闻的房子都给解决掉,那你就成了最厉害的房产经纪了。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鬼屋经纪人,太惊悚,不如叫神屋经纪人,怎么样?”
“我姐姐,她不会死的。”沈天青站起身,答非所问,“她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去别的地方了。”
“你可以不跟我说实话,因为你不信任我。”刘咪叫住了他,“但我提醒你,现在盯着这件事的,不只你一个人。其余的人,是什么目的,什么来头,都不清楚。你要小心。”
沈天青回过头,“还有别人跟你打听过我姐姐?”
“死了的黄珍,”刘咪慢吞吞地说,“还有,那个仙姑。她们跟我打听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约在香港,而在彭城,却一直避而不谈。你想想,是为什么?”
五天后的拆迁现场,沈天青又见到了白朗和方舟。他照旧笑嘻嘻地迎上去,往每个人手里塞自己刚印好的名片——“神屋经纪人,房产鬼见愁,沈天青”。
“这名儿不错,”白朗笑了,“不过,你怎么给我两张啊?”
“我想让狼哥你帮我给仙姑小姐姐送去一张!”沈天青露出害羞的笑容,“上回我在警局看见她一眼,真好看,能不能引荐我跟她认识认识?说不定还能帮她拉点生意,让我给负责的那些房子都驱驱鬼!”
“沈公子真幽默!”方舟插嘴,“但你好像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社交的,我们是接到了报警。”
因为拆迁队探测到心心居地下埋藏着东西。挖出来看时,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那是一个极为娇小而精致的盒子,盒盖上镶嵌着四个珠子,看起来极为惹眼。他们担心是凶手赵进发留存下来的证据,所以就报了警。
“这盒子,能打开吗?”白朗正色问。
方舟点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安排了专人,连防爆装置都用上了。”
物证人员打开盒子的瞬间,所有人屏息凝神,随即有人惊叫,有人吓得后退好几步,有人干脆弯着腰干呕起来。
浓浓的福尔马林溶液气味传来,那里面泡着深红色的一团。
“是什么啊?”沈天青一边问一边往前挤。
白朗伸手挡了他一把,“你别看,你受不了。”
“到底是什么啊?”沈天青甚至还笑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
那是一颗心脏。经历了十年的浸泡,已经不再鲜活。
“可能要从十年前查起了。”方舟说,“心心居的案子原本就有些疑点,‘心’好像是这里面绕不开的一个象征,现在又出现了一颗深埋地下的心脏。我倒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搞不好真跟什么风水秘术有解不开的关系。”
白朗刚想点头,只感到身后有人影闪过,回头去看时,之间墙上黑影一晃,看不见了。
“对这场持久战,做好准备了吗?”方舟问。
白朗连忙回答,“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又大笑三声。他知道有人跟他一样做好了准备。不知为何,他并不太恼火,反而还觉得有些安心。
“会是谁的心脏,恰好被埋在心心居的地下?”方舟看向白朗,白朗回头看了一眼笑容凝固的沈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