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得利走进病房,回头示意跟着的人,“你们出去吧,给沈总的秘书打个电话,就说我已经到了,大少现在情况很稳定,伤得也不重,都是皮外伤,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暂时留院观察……”
一声门响,别人都出去了。金得利长出一口气,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的沈天青。他闭着双眼,面色安宁,好像睡得很沉。手臂和手掌擦伤了,用纱布包住。
“医生说,幸好他跌倒时用手撑了一下地,所以不至于伤到头脸。再加上行驶过来的私家车刹车及时,不然就不仅仅是“破相”的问题,恐怕脑子都要撞坏了。
“不过谁能想到,这位大少的脑子本来就有点问题呢?金得利暗想,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白皙的脸,真是令人不由得联想到那句古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天青倏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珠转向金得利,“金哥,你这么安静地看着我干嘛?怪瘆人的。”
金得利倒被他吓了一跳,“大少,我以为你睡着了……我不敢叫醒你,想让你休息一下。”
“哪能睡得着?”沈天青语气夸张,“气都要气死我了!居然被人推出马路!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当时多危险啊!”
“大少,”金得利犹豫着问,“你真没看清楚是谁推了你吗?如果这个人是故意的,那……”
“当时那种情况,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怎么可能看得清?”沈天青打断他,“金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以后我一定万事小心,不会再拒绝你安排给我的保镖了。”
金得利说,“大少,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发生这种事,会不会跟你帮助警方查案有关?你看,你从国外回来之后,但凡是跟那些警察扯上关系的,你总是要出生入死,一次次陷入危险里,上次都被人绑架了!依我看,以后你别跟他们来往,什么案子也都别管了,包括现在那个‘断尾计划’……”
“你觉得我今天这事儿跟‘断尾计划’有关吗?”沈天青纳罕,“你有什么依据吗?”
“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预感吧,”金得利含糊回答,“我答应了沈总,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总之无论如何,任何有风险的事都不能让你去做。
“刚才我收到消息,说警方已经把长岁养老院的院长带走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想必是养老院方面出了问题。总之后续的东西就交给他们,那位院长犯了什么错,跟我们没有瓜葛。”
“你可别忘了,那位周院长是我们的合作方啊,”沈天青冷笑,“金哥,周院长如果犯了错,你觉得我们集团就可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吗?我提醒你,这里面涉及到几条人命,这可不是小事。”
“反正所有合作都是沈总亲自拍板的,他一定有办法。你好好休养,不用替集团担心。”金得利谨慎地说。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沈天青打了个呵欠,“我差点忘了,毕竟‘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们集团再多背几条人命,也不在话下吧?”
金得利前脚出了病房,沈天青就抓起手机给白朗打电话,无人接听,应该是在查案。他再打给十三仙,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十三仙似乎在风中疾走,她说,“我现在就来医院陪你吧,不能让你一个人这么危险。”
“你要来保护我吗?”沈天青有点好笑地问,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不禁涌上来一阵酸楚。
“当然,”十三仙说,“我的功夫难道你忘了?就算打不过别人,总还可以带着你逃走。只是你仔细想想,对当时疑似跟踪你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印象?会是叶云飞吗?”
“看不清,不能确定,”沈天青努力回忆,“不过那个人的肤色,感觉比较深,有点像东南亚人。”
周雨虹已经亲口对警方承认,他是在知道棘榱这种草药具有毒性的前提下,给老人们进行服食的。目的就是帮助参保的老人们拿到补贴,而他作为参保资格的鉴定人,会在鉴定过程中,把实际计划告诉给老人——
如果老人对这笔钱有很强烈的需求,同时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周雨虹就会协助他们参保。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们会在联名信上保证,周雨虹的行为都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允许。
“棘榱这东西很怪的,因人而异,吃下去会不会中毒、会被毒到什么程度,都不确定,就好像老天爷掷骰子一样,这是我爸告诉我的,”周雨虹惨然一笑。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自己做了点实验,用外面买回来的实验鼠,吃过之后确实死得七七八八。但用到人身上,还是有很大不稳定。
“但总好过别的办法,起码不会太痛苦,而且把整个死亡的过程,相当于告别的过程慢慢拉长,给了大家充足的说再见的时间。这些我也跟老人们商量过,这个东西能不能起到作用,不能打包票。他们都说没什么,总之就是听天由命了。
“有几位老人的子女,欠债情况非常严重,那种绝望,比听天由命还恐怖。还有几位老人,是真的不想活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求生的,他们已经受够了,被子女丢弃在这里,对于这种孤单的、没有希望的生活,死是一种圆满的解脱,更何况还能给子女留下一笔钱,权当是个念想了。
“所以他们真的很需要‘断尾计划’,需要这个计划得到实现。我答应他们,用棘榱实验看看,如果没有效,我再帮他们想别的办法。”
“别的先不说,黄时雨是什么情况?”白朗问,“据我所知,这些前情提要你可都没有跟黄时雨说过吧?黄时雨的女儿黄舒身上虽然也有债务,但是问题并不大,黄时雨本人也没有自杀的意愿。你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会把他跟其他参保的老人划分到一起?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你想置他于死地?”
周雨虹长出了一口气,“我不认识黄时雨,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他呢?只是有一位高人告诉我,黄时雨也很想加入‘断尾计划’,一是因为他大女儿现在需要还债,二是因为他小女儿不久前被人杀了,他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希望我能帮忙。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他当面沟通一下,可是他大女儿总是陪在旁边,所以……”
“所以是哪位高人告诉你的?他又凭什么这么确定?”白朗问。
“也是在慈善活动里经人引见认识的,那位据说是某家大公司的风水顾问,”周雨虹面露难色,“白警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本地人,彭城这地方很讲究风水的,尤其是生意人,他们做什么都要带着风水顾问,别地方我倒是不了解,不过在彭城这里,会看风水的一般都有些真本事,很多人都会跟风水先生说心里话,所以我以为,黄时雨也不例外。”
“那位顾问是男是女?怎么称呼?你们经常联系吗?”白朗觉得心跳加速。
“是女的,看起来年纪也很轻,说话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周雨虹回答,“但怎么称呼我就不知道了,听说祖上跟某位‘仙家’有关,我也没多问。她主动跟我提起来的,说她有这么一位熟人黄时雨,让我帮忙关照一下……”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白朗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就在最近?”
“大概十几天前?”周雨虹说,“那次慈善会议,你到网上查,应该还有新闻稿的,现场也有媒体报道。”
白朗决定破釜沉舟,他拿出上次“天堂谷”案里作为资料的胡安的照片,递到周雨虹面前,“是她吗?”
周雨虹只看了一眼就点头,一旁的小凯小心地观察着白朗的脸色,白朗闭了一下眼睛,现在他能确定,胡安一定在这一连串的案子里扮演着不可小觑的关键角色,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别的吗?”
“她好像对‘断尾计划’的评价很高,”周雨虹回忆,“她说,这个项目一定会帮到很多人,说我们这是在积德,一定会有好报的。
“她还说,十年前彭城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现在又到了下一个腾飞的时刻,这是历史发展的大势,只要顺势而为,就可以借势而上……
“不过后面这些是她对别人说的,我在旁边听了一阵子。很多老板都挤过来听她说话,还有人请她帮忙看风水,但是她说,现在她受雇于人,只能为一家效力,不过她愿意送给大家几句忠告,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根据‘势’来决定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