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四十分,方舟跳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就看见白朗冲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车窗,“组长,你听到最新消息没有?”
“别大惊小怪的,”方舟说,“我知道,沈天青被林家的人带走了,是不是?我已经派了探组去医院追查了,你留在局里等他们的消息,如果他不是有生命危险,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沈天青人都被带走了,他还怎么可能在下午去喜利猪扒包跟袁梅见面呢?”白朗急得眼睛都要瞪出来,“这说明你们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还找什么人来假扮他?对方根本就知道那是一个圈套!”
方舟平静地说,“我们还是依照原计划进行。”
“为什么?”白朗一拳捶在车门上,“虽然专案组里有很多消息你都没跟我透过底,但我现在怀疑这件事里除了彭城的财团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亡命之徒!你们现在这样坚持,让我非常担心这次行动的安全!”
方舟探出头,在他耳边说,“狼哥,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明白你怀疑的是谁——来自境外的陈庄洪,国际刑警盯上他有一段时间了,怀疑这个人的产业不过是幌子,为的是给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洗黑钱。他就是亡命之徒!”
“那你们还联系他合作?”白朗惊问。
方舟笑笑,“我必须联系他,不仅要请他配合我们调查,我还要故意跟他说一些案情的进展,暗示他我们掌握了关键证据,能够指控林氏集团和沈氏集团的不明资产。
“他当然急了,因为他所在的国家现在也正在查他,所以彭城相当于他下半辈子的‘救命稻草’。你看,他表面上是满口答应,要帮我们促成这次母子相见,但暗地里却开始想办法怎么自救。
“我们已经查到,他搭乘昨天的航班到了彭城,就入住在喜利猪扒包附近的国际酒店。具体定位不明确,毕竟他已经是老手了。
“但能够确定,袁梅手上一定有很多他担心的证据,所以他很可能会安排人杀死袁梅。而林家出于某种原因,也在观察袁梅的动静。
“这里面乱套的关系虽然还不清楚,但能确定他们彼此相互纠缠。所以我猜陈庄洪大概率会选择在今天下午的这个时间段动手,因为现场会有他的人、林家的人,以及警方,这种混战的局面对他而言最容易脱身。
“至于他本人会不会出面,不确定,但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看了究竟。”
“原来你的目标是陈庄洪,”白朗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你们之前没有跟袁梅联系,如果被她发现你们的目的,她早就跑了。”
方舟点头,“这个袁梅,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倒是她儿子沈天青最单纯,没心机,又好利用。”
白朗忍不住想,你这次也是利用了他,嘴上说,“我还是很担心,万一我们反倒变成了陈庄洪的工具……”
方舟伸手拍拍白朗的手臂,“所以我说,知道得越多,顾虑就会越多,建议大家都只盯着眼前事。你呢,就是负责沈天青;汪筱呢,就是负责演戏。
“现在林家人知道沈天青被带走了,但陈庄洪那边却未必知道。所以我们的戏还是要做全套。试想一下,就在今天下午,几条大鱼很可能会同时浮出水面,我们过去几个月里遭的罪,也就都能算清了。”
白朗点了点头,方舟以眼神冲他告别。
厢式货车停了下来,司机跳下去方便,随后和另一个人一起来到车厢。两个人对着顾大叽叽咕咕说起话来,那口音完全陌生,金得利不免惊慌,“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该不会是现在就要动手杀了我们吧?”
十三仙斜了他一眼,“他们在说能不能找地方吃点东西,从早上等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沈天青连忙问,“原来仙姑你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他们说的是菲律宾一个小镇上的土话,我只能大概听懂一点,”十三仙没好气,“都是小时候的记忆了。”
“噢,我想起来了,”沈天青来了兴致,“几个月之前,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找人查过你,你是从东南亚偷渡来的!原来你小时候在菲律宾长大?那你妈妈……”
“你给我闭嘴吧!”十三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情跟你忆当年!你口口声声说信任我,跟我合作,到头来却跟别人联合给我下套,你算个人吗?”
沈天青支吾起来,“我发誓,林樱跟我保证过,只要咱们两个都按照他的安排,就一定能保证安全……你看,现在我和金哥两个人,都已经被绑起来了,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你完全毫发无损,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跑……”
“我跑个鬼!”十三仙向顾大投去一瞥,“你们看到了吧?他手上有枪。别说只论体力,我都未必能打得过他,再加上他拿着枪,这时候想跑,分明是找死。如果不幸被他打中,就算不死,那个滋味我也不想尝试。”
沈天青无语,只能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十三仙放软了口气,“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认真告诉我,到底林樱跟你合作的计划是什么?他通过你,引出我,再把我们一起带到某个地方去,那然后呢?目的又是什么?”
沈天青说,“他说你根本不信任他,而且又是暴脾气,一定不会同意跟他合作,所以必须得采取这种方法,强制保证你的安全,同时也借这个机会,让你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跟你好好谈一谈。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好,等到外面安全了,就放我们走。”
“按照他的意思,外面现在不安全?”十三仙皱眉,“按照计划,你今天下午……”说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金得利。
金得利吓得连声表态,“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尽管聊!”沈天青已经会意,隐晦地说,“你是说猪扒包那件事?”十三仙点头,“所以林樱是说,那件事很危险,所以要把我们保护起来?可你才是那件事的主角,他找你尚且有些道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天青犹豫着说,“可是他说,这件事跟你的关系更大一些,然后他就列举了那三个词,夏威夷的房子,后巷口的生意,山间橙子店。他还说这三个词里,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后巷口的生意’,如果你不想让当时那一幕重演,你就应该接受他的安排。”
“后巷口那件事发生在澳门,并不在彭城,”十三仙思忖,“这件事跟其他两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当时也有人对我掏出了枪,现在想起来,他们很可能是什么黑帮团伙。”
“彭城也有黑帮团伙吗?”沈天青傻傻地问。
十三仙偏过脸看向金得利,金得利一惊,“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氏集团家大业大,多年前就传说黑白两道通吃了,难道金经理一点底牌都没有?”十三仙压低声音,“你们跟林氏集团的合作里,有没有牵扯到什么其他地方的势力,或者一些犯罪团伙?换句话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金得利浑身发抖,“仙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经理,我对集团的核心业务也不了解,很多重要的项目还都是沈总亲自负责的……包括跟林氏集团的合作,他都会亲自过问,他也信不过别人啊。”
沈天青忍不住自嘲,“这我倒是相信,毕竟他也信不过我。”
十三仙说,“你们再想想,十年前,彭城有一件2·19案,当时牵扯到一个犯罪团伙,你们对这个了解多少?道听途说的消息也说来听听。”
“啊呀,当年有过不少传闻,说那起案子是贼喊捉贼……”金得利说,“据说那个团伙真正勾结的是警察内部的人,所以当时在现场,击毙了一些歹徒,也击毙了一些警察,目的就是要死无对证。
“还有人说,在2·19案之后,彭城就一直不太平,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那可能还是针对那桩案子的清洗……”
十三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黄时雨的日记里,曾经提到过,从2·19案开始,他意识到,喜福会里的这些风水师们,都已经沦为了工具,并且陷入了危险之中。现在想来,此后那半年内,喜福会便全面溃散,胡门与白门,还都遭遇了杀身之祸。也许那个案子真的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也就是说包括狼哥的父母在内,他们的死,可能跟我姐姐的死没什么关系,反而是跟2·19案的团伙有关……”沈天青顿觉不寒而栗,“那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十三仙若有所思,“我想或许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过去我们试图用你姐姐沈思月的死来连接其他离奇的死亡,有可能是本末倒置。
“现在我们反过来想想,沈思月的死可能也是2·19案里的一次波及,或者说,是重要一环。她不是你父亲制造财富的牺牲者,她是那桩案件的牺牲者。”